作者:青衣杏林
他们这种在外面摆摊做生意的,自然要和那些街头混混打好关系,不说兄弟情深,但是这种人家朝着别人下手,摊主却去提醒被偷的人……万一惹恼了这些混混,三天两头来捣乱,而只是来旅游的被害者八成已经回家了,也没人领他的情,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着你就不懂了吧?”摊主晃了晃手指:“刚刚井大掌柜带着两个人一道逛街,井大掌柜的能屈尊亲自去当导游,对方怎么都不是普通人……我卖的不是他的面子,是井大掌柜的面子。”
提醒他的摊主仔细一想,对比着郁宁园区的背影确实是与之前跟在井大掌柜身后的身影重合了起来,不禁竖起来一个大拇指:“您这……就是一个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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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一击得手,手里捏着那四四方方的盒子躲在了墙角,内心一阵狂喜。
光看这盒子,雕工精细,还是榉木整料的,怎么也得卖个一百钱!老万激动地手都在发抖,他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一个圆圆的东西被黄丝绸牢牢地裹成了一个茧子,他小心翼翼的把东西取了出来,宛若兑奖一般的一圈圈拆卸黄绸,直到露出里面鲜红的大玉龙出来。
他拿着那只大玉龙对着光看了看,又闻了一闻,嘴唇一咧,露出了七颗大黄牙,上门牙左侧的位置缺了一颗牙,黑洞洞一片,偶尔通过牙洞还能看见后头的舌头,他把脸贴在了大玉龙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是个好货!今天可算是赚了!
老万拿出手机拨打给了一个人:“喂?刘哥,是我是我,老万,今天摸到了一个好东西,我一会儿给您送来?”
那头毫不犹豫的回道:“老地方。”
“成,我现在就来。”老万答道。
很快老万就带着东西到了一家叫做‘问缘阁’的地方,姓白的老板一见他进来,不动声色的对他点了点头,把他带到了后堂。后堂是一个大书房,书房旁坐了一个老人,眼睛上戴了一副眼镜,发须皆白,他伸手抬了抬眼镜:“小万来了,带什么来了,让你这么急,看看?”
白老板对着老万伸出手:“东西呢?”
老万从贴身的暗袋里掏出了这枚犹有余温的大玉龙,递给了白老板,白老板嫌恶的从一旁抽了两张纸巾擦了大玉龙一遍,这才递给了那位老人掌眼,老人接过玉龙,对着太阳看了看,又放到了放大镜下仔细观察,最终才冒出来两个字:“明器。”
“还是个新货,土腥气都还没退完,得放几年。”老人说。
老万干干巴巴地说:“瞧您说的,这土腥气早就没了。”
所谓土腥气,就是明器自墓中存放的时间太过长久而沾染上了泥土的腥气,这种腥的味道行家一闻就知道了,暂时是不好出手的。掌眼‘唔’了一声,双手拢在袖中:“土腥气有没有,您心里有数……明朝的东西,具体是哪家的不清楚,还得再查查。”
白老板点了点头,自掌眼手中拿过大玉龙把玩,说:“那就十万,老万你看怎么样?”
老万一僵,不由脱口而出:“十万?有点太低了吧?”
“最近不景气,我最多只能出这点了。”
“不行不行,这样的货色少有,你这价太低,还能再高点不?”
“不行,就十万。”白老板态度坚决。
“那我不卖了!”老万一把抢过白老板手上的大玉龙,大步往外走去——他就不信找不到一个靠谱的卖家了!他一出问缘阁的大门,不知怎么的福至心灵的顿了顿,紧接着一只花盆就贴着他的鼻尖落到了地面上!
“啪——!”
第91章
周围的人群一片惊呼, 白老板带着伙计连忙出来看,老万犹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白老板, 白老板看了看老万, 又看了看地上碎成八瓣的花盆,连同里头那株他养了七八年的兰花也摔了个稀烂,他怕老万误会他想黑吃黑, 脸色难看的连忙摆手:“这可不是我干的!”
白老板抬头看向自家的二楼阳台,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什么一直放在室内的花盆会突然掉下来,还差点砸到了人。正在此时,上面突然又出现了一个黑影,一双花盆似乎像是凭空飘出来似地, 一下子就又砸了下来。
“啪——!”
这下子老万可没有上一下的好运,这个花盆直愣愣的砸到了老万的脑门子上, 霎时间鲜血与泥土齐飞, 老万连哼都哼不出来一声就软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周围惊叫声四起,人们纷纷避让开来,有的打120, 有的人在问周围的人有没有医生,有的人就是纯粹在围观看热闹。
“让让让——上头的花盆!”白老板还没来得及去查看老万到底死了没, 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二楼窗台里头露出了一张小脸,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两只小手捧着一个巨大的花盆,花盆一边搭在窗沿上,一边被小手扶着,勉强保持住平衡,那小孩望着下头开心的笑着。
白老板一见到那张稚嫩的小脸,他就按捺不住的大吼:“小兔崽子,把花盆给你老子放回去——!”
“爸爸——!”二楼的小孩开心的叫了一声,本以为他爸爸会夸奖他两句他砸晕了这个拿了东西没付钱就跑的混蛋,没想到爸爸先骂了他两句,他不由得瘪了瘪嘴,委屈极了。
白老板见小孩还是没松开花盆,那花盆可不轻,种了一棵十八对叶子的君子兰,白老板向来宝贝得很,用了一个青花大瓷深盆种着,就算是他一个成年男人搬着有时候都觉得重,也不知道他儿子是怎么把这么重一个花盆搬到窗沿上的。“把花盆放回去——!”
那小孩又被白老板呵斥了一声,也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本就搭在窗沿上的花盆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翻了下来。纵使白老板一直盯着花盆,人机警的往旁边一扑,奈何这距离委实过近了,只听白老板一声惨叫,那青花大瓷深盆直接就砸在了白老板的小腿上。
“咔嚓——”在花盆撞到他的小腿的一瞬间,白老板就听见了自己的小腿发出了这样清脆的一声声音,清脆得他满头冷汗,痛不欲生。
人体小腿那根骨头有个别称,叫做‘当面骨’,这里脂肪层极薄,撑不起什么保护作用,十分脆弱。往往这个别称会出现在一些女性自卫的知识之中,这根当面骨脆弱到就算是一个力气不大的女性踹向它,都有可能当场将它踹断,更别说是这样一个沉重的花盆自二楼落下来砸了个正正好好了。
二楼的小孩还满脸疑惑的攀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来:“爸爸,你疼不疼?”
“疼死你老子了!”白老板恨不得把这兔崽子吊起来打一顿,里头的家人也听到了声响连忙出来看,白老板让家里人赶紧抓着那小兔崽子别再出问题了,一边忍着痛挪到老万身边去摸了摸他的呼吸——万幸,呼吸还在。
风水街上由于平时行人比较多,两头设置了警察亭,中间还有个派出所。此时接到了群众举报,很快警察就来了,巧了,还真就是之前找郁宁的那两个片警儿,片警一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疏散人群:“咋回事啊?!去去去别围着,让伤者透口气……还有气不?”
他上前摸了摸地上躺着的老万,确认他还有气儿,就点开手上的对讲机:“对对对,有伤者……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好的,尽快赶来。”片警拧着眉头说:“这事儿谁干的?”
白老板本来是闭着眼睛忍着腿上的剧痛,听到片警的声音艰难的回答说:“我家那个小兔崽子闹着玩,把花盆推下来把我和我朋友给砸了,已经打120了。”
“你儿子呢?”片警在老万旁边蹲下身,看了看他被血污和泥土染得不成样子的脸,总觉得有点脸熟,却又说不上来哪里眼熟。片警示意他身边站在一边维持秩序的那个肖像科的同事过来看。
肖像科同事他今天是真的倒霉,本来就是下班路上顺路和片警来叙叙旧,结果就先是遇到郁宁报案,后头又有这个高空坠物案,不过碍于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职责,干一行爱一行,他是决计不会如同某挑事国的同行一样下班时间绝对不管民众死活撒手就走的。
肖像科同事凑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老万,对着片警眨了眨眼睛,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等到救护车来了,派出所也派来了其他同事来调查取证,该抓人的抓人,该问群众的问群众。老万和白老板分别上了两辆救护车,片警跟上了老万的救护车,等到门一关,他也不妨碍医生救援,挤在一个角落里一个电话就打给了郁宁:“那个同志,偷你东西的人好像已经找到了,你要不要来认认?”
郁宁拿着电话,还真没想到L市的警方力量这么强大,刚好他走到派出所附近,就说:“我现在就在派出所附近,是直接进来吗?”
“哦不是,是第二人民医院……这样吧,我加你微信,我拍个照片你先看看是不是这个人。”片警说道。
郁宁想了想,说:“也行,他是受伤了吗?”
“可不是,被朋友家的儿子一花盆砸到了脑阔子上。”片警笑道:“还有那个他朋友,也被花盆砸断了腿。先挂了同志,通过一下我的好友。”
郁宁听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片警发过来的照片,确认了就是这个人偷的东西,想到片警说的那两人的倒霉样儿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大玉龙实在是太凶了一些,于是他又打了个视频电话给了片警:“警察同志,您劳烦给看看,我被偷的东西在不在他身上——您有手套吗?一定要戴手套。”
片警挑了挑眉:“这不太好吧,虽然确定了他是小偷,但是我现在不能直接搜他的身上,这不符合流程——同志你放心哈,是你的东西那肯定是你的,我们不会昩了你的东西的,我们同事已经等在医院了,等他到了医院确认没有生命危险,我们给他走了流程就把东西还给你。”
郁宁无奈的在心里摇头,却又不好明说,突然,他通过视频镜头看见一个随车的医生麻溜的又戴了一副手套,三下五除二的从那个中年人口袋里把大玉龙给掏了出来,紧接着将手套反着一拉,干净利落的就把玉龙给套进了手套里,递给了片警:“你们那个证物袋呢?赶紧的给装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