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青晓白
这人声音很熟,模样也很熟,不是昨日上午的杨教习又是谁?
萧满微微惊讶,以为白华峰的教习们身兼数职,却见曲寒星高举右手,拖着调子问:“教习,您记错日子了吧?今日学阵法。”
“教你们阵法的教习有事在外,这堂课由我来上。”杨教习不咸不淡道。
有人惊呼:“您还会教阵法?”
“当然——不会。”杨教习板着脸,拖长语调,不苟言笑地捉弄了底下弟子一番,继而话锋一转:“昨日学了初阶火符,但仍有一些人画不出、画不熟,所以这堂课,给你们做练习用。”
一部分人顿时哀声抱怨,极不情愿地从乾坤戒里取出昨日用到的《符法初解》与符纸。
孤山弟子大多是好动好斗的,包括白华峰这一批入门不久的低阶弟子,他们最喜欢的是每日下午的剑术课,可以在演练场上肆意挥剑,温习旧招式、磨砺新打法。萧满倒无所谓,垂下眼帘,手结定印,练习起孤山的心法。
不知过了多久,朝雨楼里有人问:“教习,咱们孤山是剑派,却成日成日的花那么多时间来学符、阵、丹、药一类的东西,学得杂而不精,有何意义?”
杨教习没有立刻回答,沉眸扫了楼内一圈,问:“有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没人自荐起身。
杨教习点了个人:“萧满,你的符画得最好,你来回答。”
萧满刚循着孤山心法运转灵力走完一个小周天,听见有人喊他名字,抬眼略显茫然。
魏出云赶紧将方才发生的低声向萧满重复了一遍,并道:“你若不想回答,我可以帮你。”
“不必。”萧满摇头。
萧满起身看向问话之人,而楼中其余人皆看向他。
萧满想了想,问出一个问题:“若你要去捉拿一个歹人,你要如何做?”
那人道:“当然是寻到那歹人,出剑把他打趴下。”
萧满又问:“若那歹人身藏暗处,以符来攻,你当如何?”
那人:“躲开,或者提起剑来,把符纸斩成两截。”
“无论躲避还是出剑,这个过程必然要走动,可如果一个不慎,走进了歹人提前布置好的阵法,这个时候,你又当如何?”
“一个阵法而已,提剑砍破便是!”
这样的回答引得杨教习一声唏嘘,那人得意的神情登时挂不住,紧接着,萧满再问:“可你不识此阵,该往何处砍?若是触发了里面的陷阱,或者误入死门,岂非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那人跟个棍儿似的杵在位置上,良久后张口欲言,但还没说出口就自个儿止住。
他无法辩驳,一张脸涨得通红。
萧满觉得他已经完成了教习的要求,对杨教习点头致意,坐回席上。
朝雨楼里安静,杨教习慢条斯理从过道这头走到那头,回过身来看着诸弟子: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和人对战,若是连对方的招法都摸不清楚,如何谈胜?”
“再者,日后你们以孤山弟子的身份外出,却连最普通的符、阵、药、丹都不识得,岂不是丢了我孤山的脸面!”
众低阶弟子忙称“是”。
“满哥不愧是满哥,竟如此擅长辩谈!”曲寒星对萧满竖起大拇指。
萧满平淡反驳:“我只是举了个例子,并非辩谈。”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时有人捧着书卷过来请教魏出云问题。萧满因了被教习夸奖为“符画得最好的人”,又因方才短短数言便道出一些真意,不少人跑来请教他。
曲寒星便在此列,但他转身转得太晚,凑过来时,萧满身侧已挤了不少人。
“哎——”曲寒星长叹一声,敲了敲脑袋,打算转回去自个儿琢磨。
魏出云恰好得了闲,伸出手指着曲寒星手上新画的符,道 :“你的问题出在……”
他为曲寒星解惑,用词非常易懂,由浅入深循序渐进,连莫钧天也被吸引过来。
三个人三颗脑袋凑在一块儿,低声探讨个不停。萧满解答完最后一人的问题,取出先前山雀送来的灵果,手起手落分成四份,凑过去,成为挤在一块儿的第四颗脑袋。
“这果子还挺脆。”
“风符可以照你说的那样画吗?”
“果然,日间食用,口感更佳。风符不可,风符与火符的构成有所差别……”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问题结束,开始研究下一个问题。萧满听了许久,脖子有些累,抬手揉了揉,余光瞥见窗外树下杵着个人。
一个萧满并不想见到的人。
他假装没有发现,重新回到符法的探讨中。可下一瞬,窗外的晏无书抖开折扇,往朝雨楼扇了一阵风。
萧满新抽出的一张符纸被吹跑。
晏无书总是这般,在萧满不想理他的时候,使一些怪招。
这人还用了法术,除萧满之外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萧满偏头对上晏无书的目光,又往四周看了一圈,看见教习不在,才起身出去。
走得自然有些慢。
将近午时,山间日光亮得晃眼,风不凉爽,满耳都是蝉噪。萧满站在朝雨楼的檐下,隔着丈许距离问晏无书:“你怎么来了?”
“我已来许久。”晏无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