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青晓白
屋中安静,唯余剪子剪裁衣料的声音。外面倒是热闹,许多食客走进客栈,店小二吆喝招呼个不停。
他一会儿听了楼下的声响,对晏无书道:“诗姑娘想去神京的名花倾国上跳舞,正巧云台镇派袖舞回的姑娘们去祭典上表演,我们陪她混进去,等事情办成,便会把不闻钟交给我们。”
“名花倾国?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晏无书同萧满说着话,手上动作非但不慢,反而快了几分,“怎么就突然转了心意,愿意告诉我了?”
话说到后半句,语气有点儿幽幽探寻之味。
“等你看过不闻钟之后,要把想起来的都告诉我。”萧满不与晏无书拐弯抹角,眼神认真地看定晏无书,“这是你接手白师兄的任务前,答应我的。”
晏无书又笑起来:“学会了取巧的小凤凰。”
萧满任由晏无书形容,说了句“不许反悔”,坐去窗下,将窗户推开,看底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晨间吃面的那间小摊仍开着,生意异常兴隆,店老板的女儿女婿赶来帮忙,三个人分工井井有条。
再往远处看一些,是袖舞回。跳舞的姑娘们正在用午膳,而老板娘在院子里责骂几个小厮丫鬟。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萧满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
倏尔间,听见晏无书说:“神京近日不会太平。”
“嗯?”萧满一时没反应过来晏无书在说什么,想了一下,才明白,问:“因为祭典?”
晏无书也“嗯”了一声,不过这一声是下沉的,代表肯定。
他道:“这是十年一次的祭典,机会难得,场面盛大,各地——甚至各国都来了人。虽说禁军对皇城的防卫力度空前,却也没到能让所有有心人钻不了空子的地步。”
萧满转身看向晏无书,神情间染上些许严肃:“你的意思是,会有人趁机对皇城下手。”
“谁知道呢?”晏无书笑笑。
萧满看了会儿晏无书,垂下眼眸。
他想起,似乎再过不久,晏无书就要南下挑战刀圣了。
刀圣是悬天大陆上屈指可数的太清圣人境之一。
据史书记载,南玄与北苍两国之所以将边界划在了大江北岸,而非大江中心,便是因为刀圣开了口。
大江是悬天大陆上至关重要的一条河流,无论经济、政治方面,还是在军事上,地位皆不凡。
痛失此江,北苍恨刀圣久矣。
至于刀圣本人,成名已有两三百年。他尚在太玄境时,便有圣境之下无敌手的说法,入了太清圣人境后,便成为当之无愧的举世第一人了。有他在,南境就有了一杆矗立不倒的旗帜。
近来数十载,刀圣在南海清修,极少接见外客。而不久后,晏无书会以太玄上境之身,对他下战书。
刀圣没有拒绝。
然后就败了。
再然后,南境这杆矗立不倒的旗帜倒下,南北两国开战。
萧满不知晏无书越境杀死刀圣,这之间有多艰辛,他只知那一战后,晏无书成为天下第一,回到孤山,贺声载道。
思及此,萧满不由试探了一句:“南边战事要起了?”
“快了,但还不是眼下。”晏无书穿了根银白丝线到针孔中,轻声说道。
晏无书多年前习得的缝制手艺不曾生疏,没花多少时间,便将萧满的衣衫改为女款。萧满拿起衣裳瞧了瞧,接着就把晏无书赶了出去。
他开始换衣裳。晏无书将两件衣袍改为了一条说不出是什么的裙装,他摸摸索索便也穿上了,不曾想裙摆极长,完全及地,走出几步,就有几步险险踩上。
在心底埋怨晏无书几句后,萧满不得不将裙摆提起来。
便是这时,那扇被他打开的窗上多了个人。
是晏无书回来了,手上拿着好些瓶瓶罐罐,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在看见萧满后,目光微闪。
也不是第一回 看见萧满,这人也依旧一身白,但裙装与往日的衣袍到底不同,肩背与腰的线条完全勾勒出来,流利又美丽,尤其是那一把腰,让人忍不住去握。
萧满似是有些恼这一身,眉尖细细蹙着,本垂下眼,余光瞥见他后,撩起眼皮,眸光自下而上飞来,看上去别有生趣。
晏无书不自然地别开脸,咳了声,道:“给你带了些胭脂水粉回来,蓬莱不闻宫的,咱们苍国最好的胭脂店。听那里的老板说,绝对不会伤着脸。”
接着摸出一把梳子,又道:“还有呢,发髻也该重新梳整一番。毕竟除了体格外,发髻是男女区别最醒目的标志了。”
萧满听见前一句时颇为无语,恨不得拿窗旁的花瓶把他撵出去,但第二句一出,不由看了眼镜子。晏无书说得在理,镜中人一身素白裙装,看上去有模有样的,可视线往上走,头顶仍是男子的发式。
是显得奇怪了些。
他抬手拆下束发的玉冠,对着镜子,凭感觉挽了个发髻,可手一松,就散了。
“我帮你。”晏无书自告奋勇说道。
萧满瞟他一眼,往远处挪动:“不必。”
晏无书却一本正经道:“你的那几个朋友说你许久不下楼,以为你遇到了困难,正在来的路上。不让我帮,你定然来不及。”
“嗯?”萧满一惊,侧耳细听,廊上果然有曲寒星他们的脚步声。
方才他心思全在头发上,不曾注意外面,眼下察觉,立时压低声音对晏无书道:“快走。”
但已经没有时间了,话音落地,敲门声起,诗棠在门外问:“萧满?是不是衣裳哪里不好穿,需要帮忙吗?”
紧跟着是曲寒星,他语重心长道:“对对,满哥,有困难就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帮你的。”
诗棠又说:“萧满你别害羞,方才小莫就让主动让我们帮忙,这会儿已经换好衣裳梳完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