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少男
这件事一直是郁恩心里的一道坎儿。
那年战乱刚刚趋于平静,对于百姓而言却是极其难熬的一年,一整个春夏,都不曾下过一滴雨,秋日颗粒无收。在大家面临绝望的寒冬时,一个从西域来的巫师说,这里即将诞生一位不祥之人,他是带着前世的罪孽来的,他会是这座城的瘟神。
他说完这话的第二天,金氏就早产了一个男婴。
不过鲜少有人知道的是,那一天,黎家的五姨太郁香兰,她腹中流掉了一个胎儿。
黎二胖喝得有点迷糊,没听清晁利安的最后一句,歪着脑袋凑过去“啊?”了几遍,晁利安却大笑起来敬酒没再重复,好在二胖没在意,没一会儿他就开始拉着心不在焉的郁枭划拳。
“你瞅什么呢?”
郁枭推了推他的大脑袋,把身子正过来。
他一愣神的工夫,楚珞珈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起他进门时一副小钢炮似的德行,不禁有点担心他别再和人起什么冲突。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他刚接过黎二胖递来的酒杯,外面忽然爆发一阵玻璃瓶破碎的声音,他想都没想就冲出去,晁利安一见他那慌乱的模样,心中也有了数,他塞了几个咸水花生进嘴里压压惊,心说以后可好了,要管的惹事精,从一个变成一双了。
在舞池正中央,楚珞珈和车婵娟之间的气氛相当微妙,一个臭着张冷脸,眉眼间还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派头,另一个又羞又气,手里还举着个碎酒瓶。
郁枭从舞娘中间挤过去,叫了楚珞珈一声,只见他立马变了脸哭叫着跑过来躲在他身后,恐慌地盯着车婵娟看。
车婵娟人不如其名,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母老虎,长得是漂亮,只可惜一张嘴却像吃了火炮一样,脾气又爆一点就着。
“怎么了这是?”郁枭看着她手里尖锐的酒瓶,皱起眉头,这玩意戳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怎么了!你自己问他!”车婵娟被气得不轻,眉毛扬得快要飞起来了。
“我就是说她不像二十多岁的人……”楚珞珈没有底气的小声说,一边缩着脖子去瞄郁枭的脸色,“她看着像十五六。”
郁枭眨眨眼,又看了看车婵娟,他原本也认为车婵娟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对她年纪比自己还长稍微有点惊讶,但他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发火的,长的年轻对于女性而言不是挺好的评价吗?
“……因为她看上去,比我还平。”
直到他支支吾吾地吐出后半句,郁枭才反应过来。
“臭流氓!”车婵娟咬牙切齿地骂道:“你问问他还做什么?他敢说吗?”
“……我就戳了一下……真的很平。”珞珈瞄着郁枭的脸色,越说声音越小,脖子也越来越往后缩。
过了一会儿,他不情不愿地撅着嘴从郁枭背后走出来,对着车婵娟行了个标准的鞠躬礼,“对不起啊,车小姐,我不应该那样不尊重你。”
他回头看了看郁枭,见他脸色缓和了一些,便又对着她撒了个娇,“你就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其实他不论道不道歉,这一闹都让车婵娟下不了台,最让车婵娟暴怒的是,当晁利安带着黎二少出来劝和后,那家伙竟然在郁枭背后对她做了个极快的鬼脸,简直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
“你上次带回来的香水味是她的?”珞珈踮着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眼尾一勾斜落在不远处瞪他的车婵娟身上。
“你再闹事儿,我立马差人给你送回家去。”郁枭在他鼻尖上拧了一把,略带警告意味的说。
手上还把他大衣的上腰带和自己风衣上的系到了一块,防止他再乱跑。
*
“终于见着真人了,不愧是名角儿啊,这模样就是漂亮。”
没等他进到黎二少的包间,不知真假的奉承声立马就传了过来,很多人都等在包间外,这些少爷也都刚回国不久,对这个红透了半个青阳城的戏子颇为感兴趣,尤其是在郁枭和黎大少大打出手之后。
楚珞珈回以带点妩媚的微笑,小手扬到脸庞,算是打了个招呼,一颦一笑倒还真有几分戏台上娇羞小旦的作态。
不过也有几个胆子大的,阴阳怪气地说他是交际花云云。
“那些都是从前了。”楚珞珈坐下之后,就旁若无人地抬起一条腿搭到了郁枭的大腿上,坦坦荡荡道:“你们少听风就是雨的,那些人上赶着求我和他们好,我不愿意,陪他们吃饭也不过是可怜他们罢了。但是郁小少爷就不一样了,我上赶着求他跟我好,他反倒不情愿呢!”
黎二少当即大笑起来,其他人甭管想不想笑,都跟着附和了几声,只听黎二少又道:“?你嘴皮子这么厉害,他哪敢不情愿啊?”
郁枭没说话,表情倒是听不情愿,他低头把珞珈搭上来的腿给拿下去,又拿大衣给他遮上。
只是没一会儿,这腿就搭了上来,动作幅度更大,引得开衩的旗袍下面露出小半个圆屁股。
“底裤呢?”郁枭不客气地把他的腿甩下去。
“我不爱穿。”珞珈笑吟吟地凑上来说。
冷色的彩光交错着在他的小脸上走了个遍儿,把那欠揍的小表情映得更加清明,见郁枭冷脸对他,他没再固执地把腿搭上来,反而把脑袋一扭,吸溜着桌面上的酒水专心看歌舞,有时候还跟着和两嗓子。
他一开嗓,便有人起哄让他也上去唱一曲,楚珞珈白眼一翻,“知道我一台戏多少钱吗?毛头小子请得起我?”
郁枭在这种场合一向话不多,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今天的话格外少。
他喜欢喝酒,喜欢让自己处于那种清醒与醉酒之间的状态,他对此一向掌控得很好,今天却是个例外。
珞珈对他甩开自己有些不高兴,本想晾他一会儿,没想到“一会儿”过去,没用他和晁利安打配合,郁枭自个儿已经歪斜到了他身后,神志不清,把酒水弄了一身。
他连忙清了清嗓子,压制脸上奸计得逞的笑,酒瓶一扔,软绵绵地靠上去。
醉酒的人呼吸很沉,鼻息很热,喷在耳朵上痒痒的,心里更痒,珞珈伸手想把他的衬衫下摆从裤腰里抽出来,却猝不及防地被甩开了手。
他又凑近了去看看,人确实没醒,不过凑近的久了,就被他用巴掌按着脸给推开了,还别别扭扭地翻了个身,还把脚卡在桌台下面翻不过来。
珞珈又从后面推了推他,只听他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不高兴地闷哼,像极了野兽被侵占地盘时发出的警告。
珞珈明白了,他这是不想让人靠近。
接近午夜,全场气氛一下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不过很快便就迅速跌落下来,神志不清的醉酒者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小心踩到了连叫都叫不出来。
晁利安记着要开车送郁枭回去,灌过来的酒都巧妙地倒进了地毯,手帕里,但他没喝酒也没多清醒,见场子渐渐冷下去,便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喊郁枭,要不是楚珞珈在身后招呼他,他都不知道郁枭一早就倒在他身边了。
“他什么时候过去的?你灌了他几瓶啊喝成这样?”晁利安有点惊讶,平日里郁枭喝了酒会变得很吵闹,拉着你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他脑子里奇奇怪怪的艺术,他从来没见过酒后这么乖的郁枭,安安静静地睡在楚珞珈怀里,虽然能看出来是被强行弄进他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