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哲学少男
“让她走。”
在皇位上当了好一会儿观众的小皇帝此时终于站了起来,禁军是只属于他管辖的,自然是听取皇帝的命令,比起包围时的迟疑,显然让开出路的动作更加迅速。
“太难看了,母后。”冷冰冰的视线从高处打下来,他就这样看着中央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门口处喻恒幽幽地叹了口气,又靠回到连晁身上,他早就站不住了,方才从御前走到门口都是硬撑过来的,他摸了摸长刀上面的花纹,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也逃不过二十五岁必死的命运了。”
*
此时场上值得聚焦的点太多了,没人注意到一只白色的小狐狸混在禁军的脚下溜了进来,直奔中央的春微去,而且十分下流的钻进了人家姑娘的裙子里。
她的精神从太后下了杀令就开始紧绷了起来,此时腿间钻进来个毛家伙,一时也被吓得不轻。
小狐狸在她腿上咬了一口,也不多停留,又奔着那渊亲王的桌台冲了过去,亲王的护卫反应快,连忙拔刀护在亲王身前,但那小狐狸也不攻击其他人,只是用脑袋把桌案顶翻,又上窜下跳地去顶其他人的。
禁军此时也摸不着头脑,皇上没下令,他们也就只是看着那狐狸啊啊叫唤着乱撞,不知道该做什么,小狐狸撞了一大圈,不累鼻子也该疼了,它也摸不着头脑,自己都闹成这样了,为什么没人拿刀砍他。
“是不是你那只狐狸?”
连晁也惊了,忍不住推了推喻恒,结果发现喻恒也是和他一样的表情看着那只狐狸撒泼。
“它什么时候成我的狐狸了?”
“它到底在做什么?它是活腻歪了吗?”
“它好像……”喻恒犹豫了一下,“想让人追它?”
他想不明白,禁军也想不明白,百官更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要不要跪着,倒是喻太后最先反应过来,用鞋尖把地上躺着的关公刀给踢了起来,照着那小狐狸劈了过去。
“哪里来的妖狐,敢在殿前撒野!你们愣着干什么,一只狐狸还要哀家出手吗?”她一面把刀砍在小狐狸刚刚落在的位置上,一面朝着一动不动的禁军喝到。
那些禁军也应声行动起来,小狐狸看着有人肯举刀了,也就不再和大臣们的饭桌过不去了,撒开四条腿跑起来,尾巴飞扬着,和身体连成了一条直线,它忽而落到梁柱上,忽而落在两旁后场的侍女身上,最后跃到杂耍班子带上来的道具上。
可莫要说现在的场面乱做一团,等到那些个禁军从箱子里批出来第一批手持凶器,面上蒙着黑布的人之后,房梁上又纷纷跃下来一批装束完全相同的人,混战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开始了。
第16章 金龙宴(三)
“这就是你说的只身一人?”小皇帝沉声道。
春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面色有些许发青,她吊着眼睛剜了一眼前面的渊亲王,费劲地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说道:“民女与他们素未相识,还望皇上皇太后明察!”
“都这样了还嘴硬,这女的脑子不好吧。”
连晁远远观望着,忍不住凑到喻恒耳边砸了咂嘴。
“不像。”喻恒却摇摇头,“二胖应该就找了她一个。”
“也就你有胆子管人家王爷叫二胖,”连晁小声嘟囔了一句,又问道:“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没见过,都是佣兵,这燕南城里想杀我的人可不少,不好说是谁找的,还找来这么多,”他突然嗤笑一声,“老子的脑袋就是值钱,你们羡慕不来。”
连晁刚想回一句有什么可羡慕的,就瞧见那狐狸从人群中钻出来,朝着他俩站的位置冲了过来,速度快到全身的毛发都跟着往后吹,但是作为一个目力极佳的弓箭手,他还是能清楚地看见它蹄子还有尾巴上沾着的,跟着它一块在飞扬起来的菜汤。
喻恒显然也看见它,拽过连晁就想往自己身前挡,但终归还是慢了一步,小狐狸跳弹惊人,后蹄一蹬,前爪就扒到他的腰封上了,爪子尖扎布料里,两下就爬到了喻恒的肩膀上,大将军的肩诚然不窄,但也盛不下它四个蹄子一块站。
“小混蛋,你给我下去!”
而且还有喻恒在后面拽它尾巴。
此时喻恒脸上的表情也叫一个精彩,像被人拿刀捅了几下,他嫌弃那小狐狸的蹄子脏,还嫌人家爪子勾坏自己的衣裳。
小狐狸不乐意被人碰尾巴,大口大口地喘气声里还间歇性掺杂了几声恼火的叫唤,它尾巴尖甩起来,沾的菜汤还没少甩到连晁的脸上去,忽然间,它灵机一动,仗着自个儿身子软,从后面绕到喻恒的另一边肩膀,尾巴从前面兜过去,像个毛领一样在他脖子上围了一圈。
喻恒黑着脸瞪它,它仰着小脑袋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还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喘气,显然剧烈运动后还没调整过来呼吸。
它以为喻恒会夸夸它,摸摸它的小脑袋,最好再能给它挠挠脖子,可没想到这姓喻的心里只有自己的衣服,这不免让它有点失望,把下巴搭回到两条前蹄上,一下一下舔着自个儿尾巴尖上的菜汤。
那些刺客也没做什么无畏地抵抗,他们是冲着钱来的,没到和禁军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毕竟他们也不想这笔钱到最后变成了冥币。
但总归是把这场金龙宴扰了个彻底,连素有扶不上墙的烂泥之称的小皇帝,都把袖袍甩的哗哗作响,强压着怒气宣告了晚宴到此结束,刺客押进大牢,便再无一句多言。
知秋驾车赶来的倒也是时候,百官跪恩过后,正准备陆续离席。
不过这姑娘身上的舞服都没来得及换,天寒地冻时还露出大片大片的皮肤在外面,牵着缰绳的手上露着被冻红的关节,喻恒看见她便朝他挥了挥手,从连晁手里拿过自个儿的刀,一瘸一拐地往马车上走,也没个嘘寒问暖的客套话,弄得连晁都替那知秋心寒。
这姑娘从前是烟柳的头牌名妓,也是他喻家的其中一个情报来源,后来烟柳被喻恒带人给抄了,这姑娘才得以回到喻府,但在喻府里一没名,二没分,和那些个贴身侍女没什么区别,还时不时被喻恒叫去摆成各种奇怪的姿势。
“你能不能稍微展现一下你男人的魅力。”连晁上了车就开始教育他,“你看这人家姑娘替你鞍前马后的,冻得哆哆嗦嗦的,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你认为这些都理所当然吗?”
喻恒一眨不眨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在肩膀上摸了一会儿,掐着那小狐狸的后颈毛,把它从脖子上扯下来,从车廉后面递出去,“知秋,冷吗,给你个暖和的要不要。”
那小狐狸方才正圈在他脖子上睡着,这一天可把它给累坏了,此时被人揪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眼皮抬了抬,就有黏糊糊地粘回去了。
连晁:“……”
“少爷莫要说这些玩笑话,”知秋的声音清清冷冷地传过来,“我们还在外面,前方还不知是否安全。”
“安全安全,你们在西坞门那儿把我放下,然后回府就行,没人敢拦着。”
“你疯了?你他娘的又不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排着队要杀你,我们拼死拼活地护你一个都护不过来,你还自己往人家刀下送,真拿自个儿当刀神了!单腿刀神?”
喻恒嘟哝了一句晦气,把那迷迷糊糊的小狐狸往他怀里一塞,“我的命已经不值钱了,你把它护好就行,别让它在撒丫子乱跑,不然明天就不知道出现在谁家的菜盘子里了。”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有人会杀这只狐狸?”
“谁知道呢,也许吧。”他没头没脑地说,用长刀的刀柄略微掀开了一点点窗帘,“人都到西坞门了吗?”
“到了,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吩咐下去的,不过,你说你能在半个钟之内被皇上撵出来,我没信,我觉得你一刻钟就够了,所以告诉他们的也是一刻钟之后在西坞门集合。”连晁觉得自己对这时间的预判是相当机智,只是现在没时间给他小骄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