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 第83章

作者:哲学少男 标签: 甜文 HE 玄幻灵异

珞珈倒是结结实实被他吓了个激灵,小手在身前紧张兮兮地揉搓着,小声道:“我能睡床吗?沙发太冷了。”

“……”

他这话说得郁枭发不出来火,青阳的晚秋天,夜里确实冷,他身上就那么一件牢里发的囚服,一条小内裤都没有,让他那样睡一晚上,也确实不人道。

“自己去柜子拿,不要再上来了。”他翻身躺下,背对着珞珈说,一边小心地把军刀藏回到枕头下面去。

珞珈不大乐意地“哦”了一声,他搜肠刮肚才找出来这么一个睡床的理由,还当场就被郁枭给驳回了,走向柜子的那几步,腿上像绑了个沙袋一样,能挪蹭多慢,就有多慢,直到他发现柜子里并没有多余的被子,想来是他刚回来,东西备得还不全,当即兴奋地蹦起来,一下扑到郁枭身上去。

“你又怎么了!”

“柜子没有被了……”他压着兴奋,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弄得又娇又媚,男人都喜欢这样的,他觉得郁枭也不例外,“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特别怕黑,小时候被黑心地主关到黑漆漆的鸡圈过,那里面老母鸡特别凶残,它们把我的爪子……不是,我的手都叨肿了。”

“关我屁事。”郁枭拿开他几乎要拍到自己脸上的手,麻利地拎起被子两边,左右开弓把压在他身上的这个废话忒多的话痨卷了起来抱着,“被子给你,再上来吵我我就揍你。”

珞珈眼看自己又要被送回到楼下去,急中生智把手上的镣铐挂在郁枭的脖子上,眼泪汪汪地对他说:“你把被给我了你盖什么,着凉了生病了怎么办,你这不存心让我心疼吗?”

“……”

老实说郁枭没从他眼里看到半点情真意切,他知道无论这小戏子演得如何动情都是为了能留下来,但操蛋的是,面对这虚假而又朦胧的泪眼,他竟然破天荒地狠不下心来。

但是珞珈并没有顺利如愿,他被郁枭用一张备用床单裹成了西方神话故事里的木乃伊,只有脑袋可以小幅度地前后左右活动,身体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像一只身残志坚的毛毛虫。

郁枭对此却非常满意,把他在床上摆正当了,又把被子给他掖好,自己心安理得地占了一张床的三分之二,想着折腾了一天也该睡个安稳觉了。

“喂喂!”

他刚闭上眼,就被大型毛毛虫用额头撞了一下后脑勺,顿时有些气恼地转过来问他干什么,只见珞珈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笑着问他:“你是不是睡不着啊,我们来聊天啊!”

郁枭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那点恻隐之心还不如拿去喂狗。

“或者我讲故事哄你睡呀!你把我解开,我拍你睡,睡得快。”

“闭嘴,不然给你扔下去。”

“不要嘛,我给你讲燕南山的故事,比戏文里详细许多,你不是挺喜欢那部戏?”

他试探性地往郁枭身边拱了拱,见郁枭没凶他,便又得寸进尺地凑上去,几乎要贴在他耳朵上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部戏。”

其实这个问题郁枭自己也想不明白。

那天还是他第一次自由地在青阳的大街小巷中行走,吃了闻着就香的豆腐脑,看了街边匠人捏的小泥人,听了几个姑娘在胭脂铺子前嬉笑着讨价还价,黄包车夫在凹凸不平的面包石路面上疾驰,激起的水花不知惹来哪家太太的骂,杂耍的手艺人当街喷出一团火,讨来清一色的欢呼喝彩,街头的张包铺新开了一屉包子,热腾腾的蒸汽,点缀了一整条街的烟火。

那日天色暗淡,空气潮湿,海风卷着腥气吹拂着红枫,目所能及的一切色彩,都是如此明艳动人。

初次瞧见这一切,郁枭只觉得心里分外快活。

虽然他的快活,建立在了晁利安的痛苦之上。

独独那日在桃源里的戏台子,氤氲着朽木一般的霾色,让他忍不住驻足多瞧了一会儿,台子上表演的正是桃源里的拿手好戏——《燕南山》的第三幕《破佛刃》,台下的众琴师脸上就颇显愁容,台上那位即使裹挟进妖艳的红,眉间依然带着舒展不开的褶皱,看客稀稀拉拉,喝倒彩的居多,压下了依稀几个叫好的。

听旁人说,这一幕是最经典,讲得是被枉死的将军救过的狐狸,化成了妖艳的舞娘入宫迷惑了皇帝,于金龙宴当晚献舞时甩出了预先藏匿在袖中的小刀,刺死了皇帝为它的恩公报仇的故事。因为大快人心,所以经典。

可郁枭听完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在他的认知里复仇是一件相当没有意义的事情,可能也是基于他从未对谁产生过仇恨的心理,另一方面他又很好奇那只狐狸的结局,毕竟在古代杀了皇帝可不是小事,它会不会被绑起来烧死?或者斩首示众,把尸体吊在城墙上?他不晓得。

他更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能被一个编出来的戏,迷得魂不守舍的。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见他半天不吭声,珞珈还以为他睡着了,开始大力地扭动起身体,用脑袋撞他,撞了两下才骤然醒悟自己可能容易挨打,他现在还不是那个可以在将军怀里作威作福的乖宝儿,身边这个二十岁的小将军远比从前那个二十五岁的大将军脾气差得多。

好在郁枭想事情想得投入,一时间都忘记了骂他。

“我就是有点想知道……那只狐狸后来怎么样了?”

珞珈迟疑了好一会儿,上下嘴唇忍不住轻微地打颤,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到说人话的感觉。

“那只狐狸草芥人命,被上天惩罚了,它只能形单影只地留在人间过活,活得很孤单很孤单,它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它怕别人发现它不老不死的秘密,只能在一个地方待几年就换到另一个地方去,它没有家,它、它特别可怜,它还非常非常想念它的将军。”

珞珈本来想着撒撒娇,没想到自己说到最后竟然真的哽咽起来,真奇怪,分明那度秒如年的一千年,他都咬着牙捱下来了,怎么一到了将军的身边,就屁大点委屈都受不了了,只想哭鼻子,只想被抱在怀里哄。

“你不能这么写。”郁枭却来了兴致,身子也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和他面对面掰扯上了,“你不能让那只狐狸那么可怜,你应该让他回山林里,做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狐狸,再认识一只蓝眼睛母狐狸,生一窝蓝眼睛的小狐狸,我和你说,蓝眼睛的白狐狸特别好看,我在国外见到过好几……操!你咬我干什么!”

“你……你没良心!”珞珈被他气得结巴上了,“那将军怎么办?它……它不能不要将军!”

“将军死都死了管他干嘛,照你戏里说的,那将军对狐狸又不好,狐狸给他报个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不成还要一直守着他?”

“好!将军特别好!”他扯着嗓子喊起来,震得郁枭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他自己却像挨了多惨绝人寰的揍一样,“哇”的一声哭号着说:“他会把新鲜的山楂切成两半,把果核取出来再喂给狐狸,他还用自己的头发给狐狸编平安扣,他给狐狸吃了可多可多好吃的,还在它嘴巴有伤的时候把鸡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喂它!每次狐狸有危险,将军都会出来救它,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将军特别特别好!”

“怎么还哭上了,一个戏至于吗?”郁枭见他哭得伤心,还大有刹不住闸的势头,心里再怎么窝火,也服了个软,“好好好,都依你,别哭了我不说了,但你要是敢把鼻涕蹭我枕头上,我就给你屁股打开花。”

说着,他就这给小哭巴精翻了个面,让他背过去哭,自己也背对着他,把被子盖过头顶。

他被哭得心烦,小家伙张口闭口说喜欢他,自己不过是说了戏文里的将军一句不好,他就作闹成这般,果真是个骗子,兴许那句喜欢都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

更让他烦躁的是,这家伙还没完没了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捱过了哭后胸腔一抽一抽的哭嗝儿,又开始揪着刚才的矛盾不放。

“将军的好只有狐狸知道。”珞珈一个一个字地小声说,“将军的好也不需要别人知道。”

第68章 画中画(一)(已补)

可以拍着胸脯叫板的,纵使郁枭的束缚本领再高超,如今这世上也没有能绑住他小狐狸的办法,以为给他裹起来后半夜就能高枕无忧了?天真!

待确定人睡熟了,珞珈才极缓极缓地从床单里钻出来,小幅度地抖了抖毛,拖着大尾巴绕着郁枭走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他的头顶,去给他舔了舔白天撞出来的伤,但他并不配合,很快就不耐烦地闷哼一声,裹着被子翻身到另一边去。

珞珈怕弄醒他,出来活动了两下筋骨,就乖乖地从裹着他的床单里叼出衣服和镣铐钻进去,化成人形后便直接挤进被窝里,轻轻拉开郁枭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脑袋拱进他的颈窝,热乎乎的小脚丫也朝着腰间搭了上去,他太喜欢像这般被搂抱着入睡,只可惜郁枭醒来过后绝对要掐一掐他的后脖颈。

事实上郁枭醒来之后,不仅想掐他的后脖颈,一巴掌给他拍平了的心都有。

他睡床一向睡在正中间,醒来时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稍一后倾整个人就会掉下去,而那个弓着背趴在他怀里的小戏子,此时倒是睡得舒坦,还把他那短短的一截东西抵在了他腹部,这一认知顿时打消了他晨起所有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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