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虚骨生莲
季晨面无表情:“我没听,懒得听。”
这倒是很符合季晨的个性。何云起想着,又问:“他居然真的听了你的话,把几位给放了回来……”
季晨垂下眼,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对他说,我输三下,再不放人,我就咬断自己的舌头,到时候他就是把我带走了也交不了差。”
他说这话时,语气实在是太冷静,冷静得仿佛在提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
何云起不敢想,如果这要挟成了真,他能带回来一个怎样的季晨……他只能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把季晨往怀里搂了一把,才终于驱散了脑海中可怕的画面:“好好好……以后别说这么吓人的话。”
再往下,就是那道紫黑的光,季晨只记得,那道光狠狠地打进了他的心口,就在那一瞬,他感觉有无数尖锐的手指刺进了心脏,呼吸停滞,天旋地转,随后便没了知觉。在那一刻他甚至想着,如果何云起真的找到了这具身体,而这人却不再是季晨了,他该有多难过。
要不还是就把舌头咬了,彻底死去了好。
第87章 抽丝
何云起赶紧从兜里掏出糖,剥了糖纸就往季晨嘴里塞,把他那些听着让人心疼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什么咬了舌头死了算了,何云起不敢想,更不敢听。只要季晨还在他跟前好好的活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他很清楚,这件事远远不是这么轻易就能结束的。
季晨知道吓着何云起了,也老实含着糖不再说那些怕人的话,他开始认真回忆起那天的清晨里,他走出门遇到秦弦后,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没有带旄节,没有带背包,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说直白些,这比起直接投降也就差一个高举双手了。出门的时候还没有下雨,当他走到秦弦跟前时,脸颊却被细密的雨丝打湿了。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在外人面前露怯。
秦弦说的话他确实记不得了,当时他的脑袋乱成了一团麻,连走路都是发飘的,秦弦站在他面前时,他连这人在说什么都听不清楚,满心里只剩下恶心两个字。秦弦那烦人轻佻的语调,更是让季晨想吐,现在要让他一句一句的回想,确实是难为他了。
“嘎嘣”一声,季晨将口中含着的糖球咬碎,嚼了几下就吞得没了影。他吸了一口气,让带着奶香味的空气进入身体,这样能让他觉得好受一些。
“他说:‘真不知道老爷子图什么,还非得要你不可了’。”
“老爷子?”一听到关键的信息,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何云起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老爷子姓甚名谁,只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位,可不巧的是,他们和何云起的反应是一样的,老爷子这三个字,如无意外,是用来称呼一位年长男性的,到底有多老,老到什么地步,这些全都不得而知。
毕竟老于也会管自己才五十出头的父亲叫老爷子。
三人从这个词中显然是得不到结果,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季晨,鼓励他再好好想想有没有线索。
可季晨的记忆只到这了。再往后,就是他破罐破摔要求秦弦放人的威胁,那是他唯一一次抬头看了秦弦的脸,明明是宁安的模样,眉宇间却充满了狠历和怨毒,秦弦得交差,拿他没辙,只能从怀里掏出了三个玻璃罐,狠狠往地上一摔,随后那三个灵体穿破雨丝连成的屏障,逃得无影无踪。
当时季晨什么都没想,他以为什么都结束了,他明白,将身体交出去,秦弦很可能将他的魂魄彻底撕坏,这样即使招魂,也不可能像宁安那样,在一个容器里安分的养到重生的那天了。
紫黑的光束钻入胸口时,他能感觉到,心脏最深最痛的那个角落,藏着他最惦记和牵挂的,没能走到最后的人。
他甚至想着,如果一开始不要在一起就好了,让何云起一个人,好好的,那他就不会被自己连累,更不会像今天这样,为了他东奔西走、痛不欲生。可他没办法往下想了,心口的疼痛早就超出了常人所能容忍的极限,那疼痛从胸口蔓延到下腹,就像把他扒光了,往一块烧红的铁板上狠狠压去,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在为这刺骨的疼尖叫着。
意识就在这疼痛到达巅峰时彻底消失了。
何云起听得很认真,尽管这些话听在他的耳朵里,也让他很不好受,可这是季晨能回忆起的全部了,要找出线索,只能将这些全都串起来,一样一样的梳理,不仔细听恐怕会错漏什么细节。
季晨说完了,自己上何云起兜里摸了颗糖,剥了糖纸塞到了嘴里:“葡萄的……”
何云起笑了:“就两颗,不够一会我再去卖一包。”
梁采薇的眼睛红了,她捂住了嘴,深吸了一口气,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情绪平复下来,道:“晨晨,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我和爸爸照顾了你八年,你要是没了……”
“那也不能让你们都没了。”季晨含着糖,语气平淡,“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
确实,那是当时他能做出的唯一选择。梁采薇吸了吸鼻子,叹了一声:“这事一定得有个头,放心吧。爸爸跟我说他去查些东西,让我们照顾好你,等他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商量。”
到底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多年的家人,季晨知道梁采薇的心疼,特意转移了话题,说明天还想再吃点甜糕。梁采薇终于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宠溺地点了点头。
而何云起坐在一边,思绪却一刻也没停下。
老旧办公楼里,江清远在光罩内被抽去了魂魄,医院里,梁采薇在光罩的庇护下,被抽去了魂魄,而梁樨在屋内替季晨招魂时……
他转动的眼睛不着痕迹地一滞,不对,梁樨不是在招魂,而是在驱魂。
也就是说,季晨在遇到秦弦之后,并没有被抽出魂魄,反而被注入了另一个灵体。而梁樨在驱魂时所说的话,分明是猜到了那个灵体的真实身份,可他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呢?梁采薇不知道,江清远也不知道,看季晨的情况,他似乎也不知道。
可如果和之前的转灵联系起来的话……
何云起一拍大腿,却没想手一滑拍了个偏,把身旁坐着的江清远拍得一个激灵:“哎哟我去!你干啥啊!”
他却丝毫没有要为江清远平白遭了灾的大腿负责的意思,而是又用力拍了一把自己的腿,道:“是这样……”
“秦弦受了人的指示,要求他将晨晨的身体带回去。关于这个任务,他不是没有做过尝试,在颜培掳走晨晨的那天夜里,他就曾试过。他故意激发岳景辰的怨气,让晨晨消耗灵力,并趁他因为受伤而身体虚弱的情况编造谎言,让晨晨误认为自己夺走了岳景辰的身体,从而陷入自我怀疑,他在那时就已经采取了行动。”
“我当时,就抱着晨晨,他站在远处,和你们说的一样,从木杖的顶端发出了****光,但那一次他没能成功。”何云起顿了顿,将目光投向了梁采薇和江清远,“是因为你们来了,你们赶到时做的第一件事,还记得吗?”
两人面面相觑,略一细思,立刻异口同声道:“光罩!”
“对。”何云起一点头,斩钉截铁道,“就是光罩。如果他抽去魂魄的技能可以穿透光罩,那为什么他当时要停手离开?晨晨就在眼前了,你们当时还有一段距离,他完全可以抽出魂魄,就算当时打不破屏障,带不走晨晨,也能在往后以此作为要挟的筹码,更不要说他当时力量充足,与你们打一场也不是全无胜算,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梁采薇犹豫着回答:“因为……那东西,会被防护罩挡住?”
江清远抢着问:“那我们俩怎么会……季晨虽然年轻,但这基本的术他绝对没问题,他的天分和实力我能打包票,区区一个罩子,不可能到他手里就放出缝来了。”
“对,晨晨放的光罩不会有问题。”何云起突然苦笑了一下,“那东西的坚固程度,我太清楚了。”
一旁的季晨低下了头:“我……”
“并不是怪你。”何云起冲着他头顶的发旋揉了一把,“咱们继续往下推……”
“既然不是光罩出了问题,那法术也不可能穿透或者毁坏光罩,我们就得再想一想,在你们被抽去魂魄前的最后一刻,你们的身体都处于一个怎样的状态。”
江清远一愣:“状态?”
何云起点点头:“对,状态。根据你们刚才说的。江前辈,在楼道里与怨灵缠斗,耗费了全部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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