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世溟
“想什么呢?”李重岩拍拍他,转进天王殿后走出去,两棵老松树站在路边。
符阳夏笑一笑,淡声道:“想起一些年轻时的事情,转眼我们都这么老了,而那些事却还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他们都笑将起来,在空旷的殿宇中显得更加寂寞。李重岩从雍和宫出来,让司机把车开一段路,去了香山。香山早就雪满了,路径上全是冰壳子,行人也少。
一边慢慢地走上山去,枯枝踩得喀拉作响,李重岩一边说起:“回溯那边来的申请你看到过没有?还放在我的桌子上,等会儿回去就签字。”
“嗯,看到了。”符阳夏说,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他们终于要去那里了,意料之中的事。”
李重岩笑了一声,他踩着台阶拾级而上,很快,地面就被抛在脚下,来往的车辆小成了一个点。他站在观山平台上歇气,银发落了些雪花:“有时候想到他们即将会遭遇的事情,我就会感到痛心。但有些事情是不能避免的,时间就在那里,我们逃不过去。”
“有些东西注定要消失,季家必须在这一代消亡。等做完这事我们就收手吧,老辈就不要干涉后辈的事情,有些东西不需要让太多人知道。”
“我们知道了那么多惊人的秘密,偷窥天道者,不得善终,所以我常去拜佛,虽然知道无济于事,就只求片刻的安宁。”
符阳夏一手扫掉木头栏杆上的雪,踩在脚底下:“我们本就是活死人,一码归一码,别忘了我们的命是怎么换来的。季家消失了,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死亡。”
第103章 先人已渺
李重岩望着山脚的行道树轻笑,路边堆着脏兮兮的雪,这是从山上开下来的汽车导致的。他看到山下有个小小的公园,市区中心的高楼半腰蒙着一层混沌的雾气,隐约能看到鼓楼的鎏金飞檐,更远一些修了环球影城,探照灯神经质地照来照去,连一只鸟都没有。若不是偶尔传来几声虚弱的飞机轰鸣,这座脏兮兮的城市就跟尸体一样死气沉沉。
“怎么,老符,你改变主意了?”李重岩说,他戴着手套,撑在栏杆上眺望,雪化掉了,打湿了他的衣袖。
符阳夏靠着亭廊的立柱,看柱子上无聊的雕刻和釉彩,啪嗒一声点燃打火机,说:“主意倒没改变,只是有点担忧。”
“你在想季宋临?我差点儿忘了,你们是一块长大的。”
“不要再说了,”符阳夏踏下台阶,皮鞋沾了微雪,“在我面前少提他的名字,先人已渺,多说无益。”
他的语气忽然冷淡下来,抬起下巴看看雪,山上的雪要稍微大一些。含了一口烟,再缓缓地吐出来,烟雾把他的眉眼盖住,那张脸似乎变得年轻生动起来。
李重岩撩撩被山风吹乱的头发,他和符阳夏并肩站在平台边缘,路过的行人步履匆匆。符阳夏撑开伞挡去雪,李重岩说他走累了,下山去。
石阶上留着踩烂的枯叶,符阳夏的鞋跟踩过去,留下深浅的脚印,李重岩扶着护栏走下山,问起:“尊夫人最近怎么样?过年了,是该问候一下。”
“我们都很好,她前些天出远门度假去了,年后再回来。”符阳夏说,他有点孤独,“我儿子在执行任务,这边就我一个人,我很想他。”
“明天我去酒泉,你在这边带军队,士兵们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他们说着说着走出了山门,旁边一棵银杏树落光了叶子,“上面的批示很快会下来,其实没他们点头也无所谓。”
“领导们的脑袋长着当然是用来点头的,虽然我觉得我的脑袋比他们好看,但我说了不算。”符阳夏说,他把熄灭的烟蒂丢进垃圾桶,撑着伞走过湿滑的街道。
李重岩被他逗笑了,他们各自撑着伞,伞上落了微薄的雪。他看看符阳夏,符家家主虽然老了,但有的人就是越老越帅,军人出身,站在人群中很扎眼。
符衷随他爹,几岁大的时候符家夫人就抱他去参加宴会,李重岩也见过。夫人说,符衷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五官,连脾气都一模一样。
符阳夏看着自家儿子,总是会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而正是这种反复出现的回忆,影响了他对符衷的教育。
宾利停在没落叶的树下,司机来给他们开门。李重岩收了伞正要坐进去,符阳夏站在后面说:“你乘车回去吧,我想再逛一会儿,等会儿我会叫人来接。”
李重岩面露遗憾,但他没有挽留,点了点脚尖,说:“你不一起的话,我正好去一趟燕城监狱。老符,新年快乐。”
他笑着祝福了符阳夏,然后斜身坐进车里,车门很快关上了,李重岩在降下的车窗后朝符阳夏挥手:“再联系。”
“再联系。”
符阳夏抄着双手目送宾利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公路尽头,几颗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像是鬼怪朝着天空呐喊。雪下得大了一些,符阳夏随意走过一个没人的街角,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在雪中想起了季宋临,还有自己所经历的人生,后来的半生都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前半生的日子,当时年少,春衫尚薄。
再然后,他想起了符衷和季€€,那时他在湖边,湖面一片烟,有船从湖上驶过,长亭拱桥下惊鸿照影。
陈巍一宿没有睡,第二天留着黑眼圈,精神却还很好。何峦没他执行员的体力,清晨时小睡了一会儿,睡不着,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钟表在耳边嚓嚓地响,格外嘈杂。
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陈巍已经把他的工具箱和背包装好了,这是何峦每天去棚子里必带的东西。何峦一边扣着大衣腰带,一边揉揉陈巍的头发:“不困吗?累的话就好好休息,今天不是你值班巡防。”
“我好得很,特兴奋,跟吃了毒/品一样。”陈巍说,他把武器全都藏回原位,“今天我跟你一块去,看你是怎么工作的。平时跟着队伍去巡防,看你的时间都变少了。”
蹦过去抱何峦的腰,何峦抱着他转了一圈,低头亲他几下才一同出门去,却发现走廊和墙壁异常潮湿,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原本崭新的墙皮却有些剥落了。
一下子像老了十多年,何峦当时就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只有那种几十年的老房子才会散发出这种霉味,还有斑驳的天花板和白垩墙。
陈巍也警惕起来,他们很快地下楼,藏地不发达,又是临时建筑,只得转着楼梯下去。大厅里稀稀疏疏几个人,外头的挖掘工地已经开工了,还有几个记者在报道。
尚璞捧着一叠文件夹和样本从外面的广场走过,一队巡逻兵目不斜视地和他并肩前行。尚璞还是架着那副眼镜,嫩得能出水的小年轻,杜郁在他后面追,一边骂咧着什么东西。
忽然松了一口气,他们没有穿越,还是在此情此景,大家依旧年轻。杜郁跳起来没轻没重地打了尚璞的脑袋,透明袋子装着的化石样本哗啦啦摔在地上,哦豁,完蛋。
尚璞飞起一脚踹在杜郁屁股蛋子上,杜郁这下不吭声了,闷着头收拾地上的东西。何峦跟着一起帮忙,陈巍给尚璞分担了些重物。
“上头怎么样?”何峦和尚璞一起走进工作的毡布棚子里,啪一声按亮顶灯,“昨天那个挖掘坑能继续了么?”
杜郁狗腿地伺候尚璞,给四人都倒来烧开的热水,坐在桌子上说:“能挖,能挖,你还别说,昨天钻子一下去就断,今天一早起来上工,直接就打下去了,一点事都没有。”
“当真这么神奇?还真是江大王挡路,我们把路买来就没事儿了。”何峦走过去掀开杜郁,“别拿你的屁股搁在我整理好的样品上,那边有凳子,自己坐。”
杜郁顶顶陈巍的肩膀:“你朋友脾气真臭。”
“你看也不看就坐在人家桌子上,万一把化石整坏了咋办?”陈巍捂着水杯喝水,无动于衷,“招子放亮点,这可怪不得人家脾气臭。”
尚璞掀开帘子从外头走进来,把一筐碎石头扔在角落里,拍拍手对棚子里的三人说:“七号坑挖到顶了,操,啥东西都有,头却不见了!”
何峦取下护目镜,身上围着灰扑扑的围裙,三个人围拢过去:“什么头不见了?”
“七号坑是挖下去了,但岩层中挖不出什么有用玩意儿,探测器检测过,下边啥也没有。”尚璞带着人往上面走,陈巍看了看,坐化的高僧消失了。
杜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问尚璞,尚璞只是简单地回答:“被江大王的鬼船带走了,高僧入水,这镇压的效力不容小觑,至少十年内这地方都不会被堵路。”
“知道的还挺多,神棍似的,你咋不去算命呢?”杜郁攀着岩石往上走,一边和尚璞打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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