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溯
清晨袭他胸,下午亲他嘴,晚上是不是还要上他床?戚隐欲哭无泪,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20章 天香(三)
“诸位师兄,”戚隐正襟危坐,严肃道,“师弟有一事相求。”
天色渐黑,瓦房里窗门紧闭,漆案上点了一根蜡烛,黯淡的烛光沉淀下来,一众师兄弟脸上罩着金光和阴影,像庙里的静坐的神像。云知率先开了口:“黑师弟,不妨直说。”
“请不要叫我黑师弟。”戚隐一手拽过旁边跪坐的扶岚,把他按在烛光前,道,“云岚,我们的同门,得了重病,名叫断袖。时时犯病,害我安危,烦请诸位师兄想个法子。”
云知一甩乌骨折扇,扇面打开,上书“胡说八道”四字。他摇头道:“黑师弟此言差矣。呆师弟之情超越人伦物理,不惧世俗庸见,实乃纯真之至,你不答其美意,反倒污其患病,这是何道理?”
“不要叫我黑师弟!”戚隐硬着头皮重复,几乎要抓狂地道,“有本事你来跟他住一屋,要不然别扯这些屁话。”
流白揣着袖子,挑挑眉毛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之前也没见你这样儿啊,呆师弟对你干了什么么?”
戚隐头疼,这让他怎么说?难不成昭告天下他被扶岚这淫魔亲了嘴么?他这面子往哪搁去?气闷地抿了抿嘴,想说没什么,扶岚呆愣愣地答了话儿:“我亲了小隐。”
此话一出,戚隐差点吐血,一众师兄弟都被扶岚吓得呆若木鸡。流白还直眉楞眼地问:“亲?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嘴碰嘴?”
扶岚诚实地点点头,又黯淡地垂下眼,“我是不是做错了?”
完了,这回彻底完了,戚隐生无可恋地想,要不然回屋悬根绳儿自尽得了。
“呆师弟,小两口讲究两情相悦,你把黑师弟逼到如此境地……”云知用扇子掩着嘴儿,倒抽了一口凉气儿,“莫非是霸王硬上弓?”
角落有个师兄叹了声:“丧尽天良。”
又有个师兄悲悯地道:“灭绝人性。”
戚隐凉凉地道:“不给我想出个招儿来,我把你们挨个亲一遍。”
此言一出,大伙儿都打了个寒噤,一想想被一个男的摁头亲,纷纷干呕起来。流白被吓得不轻,忙站起身,到床底下搬出一个红木箱子来摆在漆案上。
流白得意地笑了笑,“这里头都是我的镇宅之宝,黑师弟,这次便宜你了。”
却不着急打开,先连哄带骗把年纪最小的师弟流朱支出去看门。自从戒律长老回门,晚上时不时来查个寝。凤还山从上到下没好货,倒是不怕他把一众师兄弟逐出门庭,就怕他假公济私把流白的宝贝缴了去自己收着。
流朱挣红了脸,死也不肯去,几个师兄把脸一虎,威胁他明日小灶没他的份儿。流朱气恨地跺跺脚,不情不愿地出了门,蹲在水檐底下望风。
流白卖足了关子,终于肯打开箱子。师兄弟们都埋首到蜡烛小小的光圈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箱子里头。流白把一卷卷轴拿出来,搁到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图景一点点显露出来,入目是金山绿水一片好景,亭台楼阁里错落一个又一个小人儿,衣带半松,秋波暗送,正做着那档子事儿。
大家都长长“哦”了一声,挂上暧昧的笑用手指头点流白,“你小子好哇,有宝贝竟藏着掖着,到现在才拿出来。”
“好看的还在后头呢,”流白勾着扶岚的肩膀,道,“呆师弟,看好了。”
他单手掐了一个法诀,画卷上金光一闪,亭台楼阁拔地而起,一座座山扑通扑通从纸上冒出头来,流水绕过山坳流往平地,淙淙潺潺,隐隐有声。小人儿也动了起来,渐渐竟听得见人语,咿咿啊啊,似是女子轻嗔低吟。中间绿汪汪一池水上弯起一座小桥,一个身子曼妙的女子在上面悄然起舞,每旋一个圈儿身上的裙袄便脱一件,蒙面的白纱随风飘出去像一朵芦花,有师兄痴痴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摸到。
一桌人看得眼也不眨,戚隐目瞪口呆,道:“我总算知道学仙法的好处了。”
“《桃源春居图》,小爷我攒了三年的银钱才把这玩意儿弄到手,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看。”流白得意洋洋,朝中间那舞女努努嘴,“这我媳妇儿,我给她起名儿叫香香,怎么样,好看吧。”
“师弟果然好器量,媳妇儿都舍得拿出来给弟兄们一同欣赏。”云知由衷赞叹。
“过奖过奖,都是为了师弟,都是为了师弟。”流白拱拱手,扭头对扶岚道,“怎么样,呆师弟,胯下有没有一股灼人的热流?有没有一种想要化身野兽的冲动?断袖嘛,多半是没见过女人,只要给你开开眼界,保管药到病除!”
扶岚摇头,道:“没有。”
流白愕然道:“这都没?看来你断袖断得很干净啊!”
云知用扇子轻叩鼻梁,忽地扯下戚隐半边衣领,露出他麦色的肩膀和大半块胸膛,道:“呆师弟,现在呢?”
扶岚茫然地摇头。
戚隐一个激灵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扯回衣服,吼道:“你有病啊!”
“啧,”云知合起折扇叩击手心,摇头道,“呆师弟,我看你这似乎并非断袖啊。”
“那是什么?”戚隐疑道。
云知轻轻吐出两个字:“不举。”
扶岚:“……”
众人皆沉默。
角落里的师兄叹道:“惨绝人寰。”
旁边的师兄痛惜道:“节哀顺变。”
戚隐怒道:“滚你丫的,呆哥壮比三头牛,你才不举。”
“算了算了,总之呆师弟不是断袖就好,黑师弟,你这下可以放心了。”流白搓搓手道,“香香还会唱歌,诸位弟兄,不妨同乐一番?”
大家嘿嘿笑了一阵,一同凑过了脑袋。
烛影摇曳,画轴上歌声融融,女子的嗓音春水一般细细柔柔,在淡黄色的光圈里宛转低昂地散入黑暗。他们都在观图,戚隐心不在焉,莫名其妙地想起下午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来,茫茫的世界,漫天的雨点儿,清圆的青竹伞底下的两个人。
耳朵火辣辣烧起来,心脏也咚咚跳。
情不自禁看向扶岚,一声不响的男人扭头望着窗外,透过细窗纱看外面朦朦的灯火。他知道扶岚又在发呆了,这家伙平日里一打坐就坐很久,别人以为他在修行,其实他在发呆。谁也不知道他发呆的时候想些什么,可能什么也不想,心像烟水茫茫的一片,因为他那一双瞳子永远那样空空茫茫,好像什么也没有,又好像倒映着整个世界。
这个家伙没有常人该有的情绪,像趴在叶尖上无思无想的小小蜉蝣,像高天上漠然俯瞰众生的神明。戚隐忽然觉得,要是扶岚是女孩儿就好了,他长得那样好看,性子安安静静也像个女孩儿。
“戒律师叔在门口。”扶岚突然说。
众人一个激灵,纷纷掐了个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不见了。一张方方的漆案,只剩下戚隐和扶岚两个人。两个人正大眼瞪着小眼,门砰地一开,清明闯了进来。流朱打盹刚醒,迷瞪着眼仰起头,一见叶清明,倒吸了一口凉气,撒腿就跑没影儿了。
叶清明低头看了看案上的《桃源春居图》,又看看发了愣的戚隐和扶岚,摇头道:“好啊你们俩,躲在这儿干这勾当。好你个云岚,我见你平日不声不响还以为是个老实头儿,没想到也这般……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