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藏
年轻的王者向来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与大无畏的精神。他仗着自己最谨慎的那位老师为了帮他处理政务并不在身边,便大大咧咧地扯过了葡萄藤的藤叶读起了信来——“老师?”伊斯坎达尔一眼便认出了沈砚的字迹顿时便正色起来,而随后映入眼帘的文字更是令伊斯坎达尔不得不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他是绝不应该应承这种不合理的请求的,毕竟神明可不是凡人能够轻易抗衡的,他若是答应了沈砚的请求就无异于将马其顿摆上了神明们博弈的牌桌——马其顿的人民不应该承担这样的风险。
然而伊斯坎达尔同样不会怀疑,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比生命更宝贵地坚持——若是真的有机会推翻神权,那么倾尽马其顿之力去抗争去战斗也并非无法理解之事。
而对于伊斯坎达尔这个心有雄狮的征服者而言自由与征服显然比生命重要得多。
伊斯坎达尔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决断,幸好最近他已经重新将雅典与科林斯收入囊中,王位稳固,所以对于这种事情他还是能够自己做主的。
不过,在正式给予沈砚回复之前伊斯坎达尔还是需要先询问一下他人的意见的。
虽然他可以不在乎那些唠叨、胆怯、毫无进取之心的某些臣子的进言,但是有一个人的意见对于他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
想起那道单薄却总是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身后的身影,想到那人眉间印痕深刻间漫不经心地做出一个又一个精妙绝伦的计策,思及那记忆中萦绕不散的烟草气息……伊斯坎达尔的心中忽而升起了某种莫名的思绪——他想见他了。
伊斯坎达尔想: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告诉他如何选择才是最正确的吧?
他知道他的想法十分危险,但他的心潮却无法抑制——或许,他早就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了?伊斯坎达尔毫不走心地为自己编造着某些根本不靠谱的理由。
第172章 神爱世人 三十二
“……你是怎么想的?”韦伯看完手中的信件后沉默了片刻方才向伊斯坎达尔询问道。
伊斯坎达尔也看出了韦伯的迟疑原本高昂的兴致当即冷却了许多, 但他从不吝啬于表露自己的想法:“余想同意。”
对于伊斯坎达尔的回答韦伯并不意外,毕竟他早已知道这位王者广阔的胸怀与伟大的志向,但他仍然无法立刻给出那个他所期待的答案。因为,他委实看不到这一战胜利的希望。
作为大名鼎鼎的埃尔梅罗二世, 他作为魔术师或许只是刚刚合格, 然而若是论对魔法的了解与理解他却敢自居时钟塔第一。正因如此, 他愈加深刻地认识着神明的强大, 英灵的能力在普通人看来已是无法理解的伟力,而对于英灵们而言神明也是同样无法理解的存在——即使迦勒底中有着伊什塔尔那样的存在他也不敢妄言自己就能够知晓神明的伟力。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概念。
韦伯虽然没有反对但他长久的沉默已经足以让伊斯坎达尔了解他的态度, 伊斯坎达尔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他上前一步按住自己老师的肩膀, 沉声问道:“可以告诉余你为什么不想答应吗?”
韦伯不由恍惚了一秒, 不知何时原本才到他胸口的少年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到与他差不多高的地步了吗?
再加之伊斯坎达尔的体格本就比即使成为英灵筋力也只有B的魔术师强上太多, 所以他这一番动作与其说是按住韦伯的肩膀, 倒不如说更像是将他整个圈在怀里——太近了!韦伯发誓他脑海里当时只有这一个想法。
然而当伊斯坎达尔若有所思地退开时, 韦伯刚刚恢复运作的大脑才终于堪堪听到他无奈地叹息:“老师未免也太小看余了吧?如果做什么事情之前就先想到失败的话那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吧?结果难道不是一切结束之后才能知道的吗?在一起结束之前, 余只要和他们站在一起,作为余的子民们前进的旗帜不就足够了吗?重要的不是胜负与否, 而是余的意志。”
已然具备了王的风采的青年凝望着自己的老师认真地说道:“如果老师是在担心余那大可不必反对这件事情, 因为对余而言, 如果连自身的意志都无法决定自己的行为, 那种体验只会比死亡更令人畏惧。而且……余可不会后悔, 即使失败, 那也都是余所做出的的决定。我们努力过了。”
所以不必后悔。韦伯忽而没有了去思考之前自己失神时究竟说了些什么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无法阻止伊斯坎达尔的决定了。
真是、真是太犯规了!韦伯不由一低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手掌里,方才的那段话让他想起了在三王之宴上阿尔托莉雅与伊斯坎达尔的那段对话, 原来那个霸道的帝王现在便已经初见端倪了啊……那样令人折服的青年,竟然是在他的教导下一天天长大的,韦伯教出过无数足以留名魔术史的弟子,然而只有这一刻,他的胸膛仿佛被满溢的骄傲与自豪填满。
这就是他的王啊!
“……你赢了,去做你想做的。我永远在你身后。”韦伯听到自己这样说。
“谢谢老师!那余去准备了!”韦伯话音未落便被兴奋的王者狠狠地拥抱了一下,旋即便被放开,只见一抹猩红的披风自他眼前拂过。
目送着那道不知不觉间已然十分沉稳可靠的背影离去,韦伯却不由低声苦笑,他真是昏了头了。明明他已经很清楚这个世界人理烧却的原因了不是吗?可是,他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去阻止这一切——只是有很大的概率而已,韦伯只能如是安慰着自己。
他冲着桌案上繁重的文书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放弃了思考,没办法事到如今即使是他也实在无法预测未来的局势了。虽然神明沉寂、神秘消退、科学当道、人类兴盛是近乎所有世界共同的轨迹,但那只是成功发展到现代社会的世界而已——韦伯无从得知这一战的胜率,他甚至不知道在他们的世界人类究竟是怎么摆脱神明的统治的。
Fxxk!他之前竟然从来没有察觉到过时钟塔中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的缺失!如果有参考的话……算了,估计就算有参考也没有作用吧。韦伯颓然地打断了自己的思路,他可还不至于天真地认为那位阿波罗和狄俄尼索斯没有问题,但就算有问题又如何,显然他们是站在人类这边的,即使是他也委实说不出让他们不要反抗、不要“帮助”人类的话来。
“唉——”韦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再次捡起了桌上的文书,拿起了笔——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反正那两位也不会就那么坐以待毙的,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拿马其顿当挡箭牌他也不是没有办法让他们付出代价……且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这局势不明的,实在让他无从下手。
人权与神权,还真是一个令人头疼至极的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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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并不知道他的一封信为韦伯带来了那么多的烦恼,此时他们正在冥府与人世之间的黑暗与黑夜中紧张地穿行。
而与此同时,奥林匹斯圣山。
“都住手!”裹挟着雷霆而来的神王从天而降,倾覆于山峰之上的雷海瞬间电得众神四肢麻痹、动作迟缓。
混乱的战斗终于停顿了下来。
宙斯面色阴沉地扫视过混乱的现场,旋即扭头望向赫拉,问道:“阿波罗和狄俄尼索斯呢?”
“他们……”赫拉转过头去,这才忽然发现引发混乱的二人不知何时早已失去了踪迹。
只看赫拉的表情宙斯便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冷笑一声,当即收回了目光,扫视全场:“那德墨忒尔呢?”
“德墨忒尔……”众神皆是面面相觑,他们这才发现混战的人群中竟然少了刚刚送别阿波罗等人的德墨忒尔。
如果说从前她不在众神或许不觉奇怪,毕竟她自珀耳塞福涅成为冥后后常年闭锁神殿,就算是陷入了沉睡没有注意到外面的事情也很正常,可是现如今她刚刚才开过神殿大门,现在奥林匹斯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她却连出来看一眼都没有,这样的举动就显得有些太不寻常了。
宙斯的面色愈加黑沉,他遥遥感知到德墨忒尔的神殿已然完全封闭,也没有办法,只能冷哼一声,目光冷冷地在阻拦在赫拉等人面前的阿尔忒弥斯、赫尔墨斯、阿佛洛狄忒等人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却只是听到他寒声道:“若是再让我发现今天这样的事情,你们就可以去塔耳塔洛斯和海德拉作伴了。”
众神噤若寒蝉。即使是阿尔忒弥斯也适时地保持了沉默,宙斯不会在这种时候惩罚她,但那并不代表宙斯不记仇。阿尔忒弥斯从不低估宙斯的小心眼,她只能保证自己不进一步刺激他,以免他当场发作,省得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无法寻得。
宙斯并非对她的小心思一无所觉,毕竟阿波罗与阿尔忒弥斯感情深厚这件事只要是奥林匹斯的神邸都曾有所耳闻,宙斯并不信任天然与阿波罗处于同一阵线的阿尔忒弥斯。然而他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发难阿尔忒弥斯,与他此前一直对阿尔忒弥斯保持尊重的原因一样,月神并不是什么孱弱无力且孤立无援的神明。
如果他给出的理由不足够充分,就像之前追捕阿波罗并没有多少人出力一样,那会使更多的人对他的决定提出质疑。宙斯在权力面前一向敏锐,他宁愿忍受可能到来、可以预见的背叛,也不希望为了一时的爽快而召来不知道来于何方的背叛,在神王的权柄面前一切的骄傲都可以为之让路。
他无比地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取舍。
宙斯宛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滑过赫尔墨斯、阿佛洛狄忒等人,最终定格在阿尔忒弥斯身上:“阿尔,我的孩子,我相信你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或许你需要好好地待在你的神殿里思考一下自己今后的方向。”
虽然他语气温和,言语温吞,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他变相软禁阿尔忒弥斯的借口。
阿尔忒弥斯于此并不意外,她沉默了两秒旋即平静地接受了宙斯的安排:“我会的。”她无法抗衡宙斯,所以也无所谓去做无用的反抗,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情与阿波罗有关,她平日里也是非常会审视度度的,不过——“我想一位合格父亲无论何时都不应该伤害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