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终
“我去拍照。”他对琢磨战术的郁金表示。
“不行, 你听见那帮人说的了,这家伙危险的很。我们得组个摄像钓竿,再弄点腐烂的东西混混味儿……”
“我会掩饰气息,之前我和阿烟就这么打猎。”束钧不再没心没肺地打哈哈,气质陡然强势起来。“我做给你看, 失败了也牵连不到你。”
郁金性子直, 这会儿也不啰嗦。他擦擦手上的泥:“话说到这份上了,就让哥开开眼。”
他瞧着束钧走近那只变异兽,步伐轻巧利索。变异兽则用庞大的身躯背对束钧,没有挪动的迹象,活像背后人是一团空气。
“哎哟,还真发现不了?”他转向祝延辰, “你哥们也没往身上抹啥啊,咋做到的?”
祝延辰怀疑那只变异兽只是单纯吓傻了,毕竟束钧加周一,两个蚀沼正在它背后晃悠。就算束钧不熟悉如何以蚀沼身份发号施令,周一可是老手。
眼下他只能替束钧胡说八道:“他体质特殊,味道小。”
总不能再扯到偏方上去,他俩拥有防侵蚀的“偏方”就够夸张了,过度引人注目只会坏事。
几十步外,束钧蹑手蹑脚地跑到变异兽背后,咔咔咔狂拍一通。变异兽全程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随后束钧朝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挪了回来。
他刚回到小队,变异兽便开始动弹——它疯狂咳嗽了一阵,明显被嘴里的食物噎了个正着。
“这一手厉害啊。”郁金拍拍束钧的背,“牛逼,哥的照相机可以给你了。等咱过了考核,我请你们去长寿搓一顿。”
除了女人被骗的小插曲,整个测试异常顺利。见带队的是郁金,军方也没生疑,给三人锁好代表通过的数值展示器——聚居地的人大部分时间蒙着脸,就算不蒙,几日内也可能出现导致面貌变化的病变。之前不是没出过冒名出任务的事,不如在考核结束后直接盖上戳。
束钧认得这个,这东西相当于NPC的名牌,在任务正式开始后才会启动,单靠自己拿不下来。他伸出手腕,让工作人员扣上最后的扣子。现在他一只手戴着祝延辰特制监测器,另一只手扣了官方的展示器,左右对称,就是太像刚越狱的囚犯。
“灰爪,你这再加个链子就齐活了,老式镣铐啊。”
轻松通过测试,郁金心情大好。他没回家,直接拉了两人去长寿酒馆吃晚饭,叫了一大桌菜:“可惜这次只要拍照,没见着烟尘兄弟的身手,可惜。”
咬了两嘴肉,郁金灌下半瓶酒,重重地哈了口气。
“我第一次带这么省心的队,也是头回沾别人的光。你俩要打算留在这,要不就跟我混……呸,要不就交个朋友?这儿的人基本都会给我几分面子,你们也好行走。”
束钧笑笑:“我们正指望你说这话呢。金哥,说来你这名字挺有意思,是指郁金香吗?”
这话一出口,郁金的动作停在原处,他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算吧,我妈挺喜欢那种花……今天这日子也是奇了,老让我想到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束钧不动声色地喝酒,步步引导。
祝延辰看向束钧,夹菜的速度慢了下来。束钧照例戴着一半面罩,只露出下巴,笑容相当真诚。
“是啊,我这不是老接NPC任务吗。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看这个系统不爽而已。今儿那女人的事情一出,我见你们打算出手,就觉得和你俩挺投缘……你们怎么看?”
“我们之前在城里干零工,也是第一次接触这行,这不是等您讲嘛。”束钧笑道。
“是的。”祝延辰也开了口,“我也好奇您的看法。”
束钧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正常,城里人不在乎的多。他们光知道个大概,平时都见不着多少玩家,能懂个屁。反正上头找带路的,也是从我们这帮无业游民里挑。”
说到这个话题,郁金拉下脸。
“其实之前我也不在乎,觉得没什么大事。上头说是科技产物,最先进的合成人,听着和‘最先进的净化机’差不多。我家之前在城里,只知道这个系统正常跑,服兵役的朋友们就不用去侵蚀区受苦——毕竟上头强制你去,和自己来侵蚀区附近讨生活,怎么想都不是一码事。”
“但你们还是出来了。”束钧说。
祝延辰有听着听着停筷子的意思,为了防止场面变得不自然,束钧往他碗里夹了一堆肉。祝元帅动作顿了顿,开始沉默地咀嚼炒肉丝。
“太平盛世岗位还有限呢,人得混饭吃。总之我家里人出了城,去据点附近做生意。有次我跑丢了,我爹妈去求据点的人。通常平民跑进侵蚀区是不救的,当时刚巧有队小玩家要演练,他们索性把我搞成了目标NPC。”
郁金听起来颇为感慨。
“然后我就觉得,怎么说呢,上头说‘玩家’本质上不算人,只是特地做了人的样貌。可我使劲瞧了,总觉得没什么差别……反正就是这么个事,我被合成人救过。人不是畜生,总得念着人家的恩。”
怪不得这人不接固定NPC职位,束钧又抿了口酒。要当了固定NPC,报酬丰厚归丰厚,郁金再没法靠自己意志挑选NPC任务,只能按照官方剧本来。
当年的事情的确发生过。当初那个小胖子的“谢谢”,现在看来也是发自内心的。
束钧心里稍微好受了点儿。
“你没跟其他人说过么?”随着话题深入,束钧怕自己控制不好表情,干脆嚼了块辣椒,登时连耳朵都红了。
“肯定说过,这不正跟你俩说吗?问题是说了也没用啊?我记得之前也有人闹,上面一句话就堵死了——‘谁觉得这样不人道,可以自己替下合成人’。正常人类要去干那种活,准撑不过一个月,这他妈谁还敢闹啊。”
“而且闹的人本来就少。大部分人忙着讨生活,压根不关心合成人是圆是扁,这还是老百姓。上头那些人呢?资源全攥在他们手上,人家专注拉选票搞发展,老百姓不上心,谁去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水漂。”
郁金越说越郁闷。
“我小人物一个,翻不出啥水花。反正都要混饭吃,不如去给他们带带路,让他们走得更安全点。唉,开始我对你俩态度有点不好,别往心里去啊,哥真挺看重这工作的。”
“当然。”束钧拿起酒杯,“来,祝这次任务顺顺利利——干杯!”
打开话匣子后,郁金拉着两人喝到大半夜。束钧好歹也算个十年的老战士,可以当谈资的战斗话题少不了。郁金喝得痛快,就差拉上束钧当场拜把子。
祝延辰也少见地喝了酒,隔着护目镜,那双黑眼睛深不见底。现在束钧能读懂那目光中的期待,而他也不打算逃避这个问题。
两人刚回旅店房间,束钧便把面罩一扯,站到祝延辰面前,目光灼灼地瞧着祝元帅摘面罩。酒精起了效,祝延辰原本苍白的面颊微微红润起来,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散去不少。
“我是没想到,大元帅小时候还挺害羞的。”束钧开门见山。“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郁金吐了不少情报,侧面印证了他的记忆。那段突然涌上的回忆不是幻象,它确实存在过。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祝延辰,那晚的梦也是真正的记忆,事情就有意思了。
祝延辰将面罩慢慢放在桌上,没有否认:“你记起了多少?”
“看来我们还真认识。”束钧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找郁金的那个任务,冲出来帮小羽的NPC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