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终
“好看吗?”见夏凉久久不吭声,艾萧萧冷笑。
夏凉不理她。她在房内走了圈,在最中间的休眠舱前站定,规规矩矩做了检查。
信号发源地的确是这里,准确地说,是天花板上那个粗糙的机械群。它发出的信号和据点十分相近,近了才能分辨出差别。
既然有差别,那就算不得异常信号了。夏凉收了检测机械,扫了眼正中间的休眠舱。里面的东西比起肉团,更接近某种灰色流体。
“信号安全。”一腔无名火被震散,夏凉捏着老头的嗓子说道。“按之前说好的,我不会问任何问题。”
艾萧萧有点意外地瞧了她一眼,表情略微松了点:“那就赶紧出去。”
说着话,她自己挤进门内,调整了会儿空调设置,随即仔细锁上门。夏凉瞧着那人的侧脸——面对这一整房怪物时,艾萧萧的表情有点复杂,可总归是柔和的。
算了,能在自家医馆下搞这种大动作,想必不是正常人。自己正常到极点,肯定要离怪人远点。
一晚相安无事。夏凉趁凌晨回了夏宅,开始化妆。
夏家清楚夏凉的性向。说实话,他们不怎么关心——本来家族联姻就没多少爱情元素,婚后各找情人的大有人在。只要夏凉老实挑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夫,就算她天天溜出去找情人过夜,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现在,尽管她凌晨五点回家,保姆也没露出半点惊讶的表情。
夏凉向来反感家里人的态度,可她没法改变夏家长辈的想法。等年龄大了些,她索性悄悄摸摸搞起了第二职业,跟随祝延辰踏入战场。
并非是同情合成人处境,抑或怀有多么柔软的悲悯情绪。她单纯只觉得窝囊。
夏家向来致力于当墙头草,在祝家汤家间摇摆不定。男孩培养成其余两家附庸,女孩嫁出去联姻。这些年下来,作为被两家养乖的狗,自然能蹭到点肉吃。
夏凉是他们最成功的“筹码”之一。她样貌像极了她的歌手祖母,自从懂事,他们便把她往祖母的影子方向培养——民众们对几十年前那位国民歌手相当眷恋,那份执着顺利移到夏凉身上,夏家狠捞一笔名利。
夏凉本人对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反感,可她细嚼慢咽,只尝到一股子小家子气。
而且她压根就不喜欢唱歌。
比起跪着当人上人,她更想扛起该扛的责任,凭本事抬头说话。只是这想法要露出去,八成会被当做小女孩幼稚的赌气,结局必然是哪个家族赏她个闲职,让她过把瘾了事。
于是草根出身的“董老头”出现了。
合作谈判时,祝延辰的态度直接而冷淡。他不管她是否痴心妄想,就一句话——从最底层做起,成得了就继续做,成不了就走。
几年过去,她成了祝元帅麾下第一谋士。夏凉旋出一截口红,目光停留在那艳红的色彩上。
……自己杀开一条血路就是爽快。
她手一翻,将口红头碾碎在桌上,狠狠一划。低沉却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伴随着一宿的委屈和怒气,渐渐消散。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挂好了无忧无虑的甜美笑容。
“听说夏小姐今天要来指挥中心。”罗断说。
到了易宁的办公室,他指挥水柱,第一时间把密匙扫到办公桌下方。易宁只当自己不小心弄掉了,没有半分怀疑。
“嗯?哦,我知道。”易宁脸上还带着睡眠不足的疲惫。“夏家叫她来搞什么慰问表演。”
“目标八成是你。”罗断温和地笑着,“看来夏家很看好你。”
“得了,我可没那心思。现在要做的事情都堆成山了,他们还在那搞有的没的……今年的经济再滑下去,边境聚居地怕是要乱。”易宁干笑两声。
“你倒是挺关心‘民众’。”
“毕竟我什么都见过,边缘地区的人过得太苦了,连……”易宁原本想说“连合成人都不如”,意识到自己谈话对象的身份,他硬是吞下后半句。
“连……?”罗断笑得越发温和。
“不说这个,总之得找点办法,赶紧把经济拉上去。”易宁立刻换了话题。
“就昨晚的话题……劳动力不足,把边境聚居地的人召回如何?”罗断把玩着指尖的水珠。“我知道,教育会是个问题,他们的年龄或健康状况也多多少少不合适。可他们算得上劳力,不是吗?”
的确如此。
……但比起那些老弱病畸,合成人更好用。都怪祝延辰太过保守,如果祝盛的“改革法”早点实施,他们甚至不用耗费那么多年来养成合成人,真正做到批量生产。
只是从合成人被投入使用,到效益出现前,边缘聚居地的人会被合成人抢去所有工作,彻底被淘汰。就算几年下来,边缘地区的产业升级、经济好转,这几年的失业也足以逼死一大批人。
这是易宁现阶段面临的第一难题,可他无法向罗断开口。
“我们……在考虑别的对策。”他听见自己含糊不清地答道,“其他增加劳力的对策。”
罗断定定注视了他一会儿:“这样啊。其实我挺好奇对策内容……在我看来,尽早收编边境聚居地的人,已经是最合理的做法了。”
随后,他少见地将视线转向窗外,语气变得轻飘飘的:“不过没关系,本来我们就聊个乐子。这个问题不行,讨论点别的也好。”
眼见空气越来越僵硬,易宁干脆打开电视,调到给玩家看的讯息频道,试图调节下气氛。
哪想到,第一条新闻就将两人注意力彻底吸走——
“今日消息,Y-9091据点驻军发现祝延辰元帅的行踪。祝元帅受伤严重,经过一夜抢救,最终脱险。据祝延辰元帅本人表示,遭遇变异兽袭击后,他侥幸脱险,在侵蚀区边缘游荡多日……”
“什么?”易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遥远的侵蚀区,有人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束钧:“啥?!”
郁金正儿八经被早餐呛到了:“什么玩意,灰爪兄弟,你搁这大惊小怪啥呢?反正是上面玩花样,死死活活跟咱有啥关系。”
“……没,就是之前看过他的死讯,吓了一跳……”束钧调高收音机的音量旋钮——他们在侵蚀区走了两天,信号已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收音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祝延辰端坐在一旁,照例将面具推上去一点,一板一眼地嘬着软装流食包,看起来没有半点情绪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