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麦香鸡呢
眼瞅着那男子离开了,景非容这才将手从楚雁川的肩上放下来,问:“他方才是要将花灯送给帝君吗?”
“是。”
景非容嘀嘀咕咕的:“怎么还见着人就送花灯呢。”
“是这城里的元宵习俗,将花灯送人,便是邀请对方一起去赏灯夜游的意思。”
景非容一愣,憋了半天才道:“轻浮!”
他这么说着,便十分轻浮地牵住了帝君的手,楚雁川朝他看,景非容左顾右盼的,嘴里嚼着糖葫芦,仿佛刻意掩饰着什么。最后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目视前方,一本正经道:“人太多了,万一把帝君弄丢了就不好了。”
楚雁川便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二人缓缓穿过整条挂满花灯的沿河长街,最后走离热闹的人群,到了一座幽静的石桥边,河中悠悠漂浮着点点花灯,不知要流向哪里。景非容朝河里看了会儿,问楚雁川:“帝君要放花灯吗?”
五殿下的心思弯弯绕绕又极易捉摸,明明自己想玩,却不肯直说,偏要假模假样地问问别人。楚雁川的嘴边抿着淡淡的一点笑,答:“要。”
“那我去买,帝君你在这里等我。”景非容刚要迈步,又回身靠到楚雁川身旁,小声问,“帝君,钱袋能给我吗?”
楚雁川将锦袋摘下,递给景非容,景非容拿了钱袋还不走,趁着周围一片昏暗,凑过去在帝君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楚雁川扭头看去,景非容已经跑得只剩一个背影。
买灯的时候景非容遭遇了老板娘的调戏,问这位俊俏的小公子要将花灯赠与谁,景非容正小心地提着几盏灯,闻言抬起头,笑容奕奕,毫不犹豫地回答:“送给心上人!”
他飞快地回到桥边找帝君,然而方才两人站着的位置空空如也,除了路过的寥寥行人,未见楚雁川的身影。
景非容拎着灯茫然四顾,不知怎的心里揪紧起来,突然意识到楚雁川好像就是这样的——轻飘飘,那么安静,来去都是无声无息。景非容从不知他的过去,于是便什么也抓不住,神婚、图腾,都代表不了什么,他的手心里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空的。
众神在凡间必须屏封灵息,景非容都无法借此感察楚雁川是否还在周围。
身后是喧嚷欢闹的花灯长街,景非容立在暗色笼罩的河边,垂着头,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手中的灯燃着轻柔火光,将他照得有些孤寂,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五殿下?”
景非容猛地抬头,顺着声音望去,泪眼朦胧中,在台阶下的河岸边瞧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是他的帝君。
一颗心好像被稳稳妥妥地接住了,景非容立即迈下台阶,走到楚雁川面前,沉默了一会儿,才有点委屈地说:“我以为帝君走了。”
怕被楚雁川发现他哭了,景非容马上又转移话题:“我买了灯,已经点上了。”
他将一盏莲花灯递给楚雁川,楚雁川伸手托过,两人在河边蹲下,一起放花灯入水。两盏花灯摇摇晃晃地挨在一起,慢慢漂向河中央,灯上的火光明灭如星,将小河点缀得流光璀璨,是天界难有的绚丽可爱。
安静许久,景非容忽然开口:“我听说,花灯能带去生者的祈愿,为没有归处的亡魂照亮路途。”
他问楚雁川:“冥王大人怎么说?”
楚雁川看着河中的花灯,眼底倒映着点点光亮,回答:“他说是假的。”
“但总能给人念想,有个寄托也好,如果真的痛失所爱,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慰藉。”景非容若有所思,“故人如轻云,朝暮不停,却相隔甚远,触之不及。有这样一盏花灯托在手里,也算是切实的牵挂。”
细微水流声中,楚雁川的声音很轻,有些缥缈,似在品咂景非容的话:“故人如轻云……”
景非容摸摸鼻子,偷偷瞥了楚雁川一眼,小心翼翼地拿起脚边的一盏梨花灯,说:“帝君,送给你。”
——是这城里的元宵习俗,将花灯送人,便是邀请对方一起去赏灯夜游的意思。
这是楚雁川亲口说的,景非容现学现用,反正天色暗,帝君看不到他脸红。
楚雁川接过梨花灯,顿了顿,道:“我已与殿下一起赏过灯了。”
“留个纪念。”景非容说,“我们第一次一起过元宵呢。”
他说完还特别不好意思,耳朵和脸都烫烫的。随后两人一起起身,楚雁川道:“五殿下,该回去了。”
“嗯。”
一双身影渐渐走远,河水微澜,两人同放的那对相互挨靠的花灯在漂游中一点点分散,最后零落河道两侧,晃晃悠悠的,相隔甚远。
景非容没有回天界,他在半路便折了个方向,去了端颐山。端颐山坐落仙界,遗世而立,天界龙族大殿下景非泽便是在此中担任仙界都督。
一路通畅,处处是相识的神官,景非容顺利到了殿外,未让人禀报,自己推门进去,穿过长廊到了书房门口。满室浮动着金芒闪烁的仙界簿册,长长书案后坐着一位蓝衣神尊,正垂眸静阅。
景非容打开手里的一包桂花糕,低头嗅了一鼻子的酥香,随后他敲敲门框,迈步往里走,脸上笑吟吟的,道:“大郎,吃药了。”
第12章
景非泽闻言抬头,见五弟正笑容和善地朝自己这边走,并不意外,笑道:“大半夜的,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今天元宵,我出来玩,给你带点好吃的。”景非容坐到案前,将桂花糕放到桌上,“特别香。”
景非泽伸手拿过,看了景非容一眼,道:“跟我就不必迂回客套了,有什么事直说。”
景非容慢慢敛起笑意:“还是大哥爽快。”
“我想问问父尊的事。”
景非泽手上一顿,随后笑笑:“你以前便问过我了。”
“可大哥你从没给我答案。”景非容平静道,“二姐在青华大帝座下修道,我不便去打扰她。三哥四姐年纪尚轻,想来不比我知道得多。我从前便好奇,但无人肯与我说,仿佛大家在这件事上都被封住了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怎么着,你今天是准备撬我的嘴?”
景非容托着下巴粲然一笑,一派乖巧模样:“不敢不敢,只是希望大哥能为我解惑一二,否则思来想去,我只能斗胆再去问父王。”
景非泽便抬眼看他,他这五弟至今还不知道,当年在魔界受邪阵所困,断了手臂天帝却不派兵出救那次,便是因为景非容在出战前几日向天帝过问了父尊的事。回天界后景非容又遭罚跪与鞭刑,连带着景非云也被停职,景非泽因此才回了天庭,在书房中跟天帝拍了桌子,质问他何必这般色厉内荏,心虚至此,毫无半点天君风度。
罢了,他这父王原本也配不上天帝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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