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怪诞江阳
本想说的话被咳嗽打断了,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他身子微微颤抖起来,覃程紧皱眉头弯着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住墙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痛苦地说道:“我该做些什么?”
曲志文望着覃程苍白的面色,直不起身子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
“肃巍然的底细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应该不是个凡人”曲志文说道这儿不由得疑惑,难不成当初肃景砚用了梼杌骨成仙了?
“……不过,我看来应该是肃景墨更胜一筹。”
肃景墨情况怎样,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肃巍然扛不住肃景墨的攻击,肉身、神魂都受到了重创,但是肃景墨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肃景墨不是个修道的,更何况鬼魂很多东西使不得,再加之他破阵法,护覃程,这一千多年魂魄早就不堪重负了……
现在与肃巍然战斗,全凭着那一千多年积攒的鬼气,和生前不错的武学,才勉强压制住肃巍然。
两人要是继续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曲志文望着眼前的覃程,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将那话说出来。
从肃景墨离开大墓时他就知道了,他想让覃程活着,放弃了守了千年的墓,他魂魄的执念。
肃景墨魂飞魄散是必然的事,只怕现在的肃景墨是真的打算和肃巍然玉石俱焚。
让覃程活着,曲志文想,肃景墨这样的选择恐怕对覃程而言,是最残忍的一种了。
覃程见曲志文说话犹犹豫豫,便才想到事情不会那样简单,这么一想,覃程便磕磕绊绊往屋外走去。
“覃程,你现在过去也只是给肃景墨添乱而已!”
覃程没有回话,只是提起脚跨出了老屋木门,
“你也不想想,为什么肃景墨会这样做吗?!覃程,他想让你活着,你懂不懂!”
“就是因为他想让我活着!”覃程低着头怒吼道:“我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死……他想要的,我都给他,他要求的我都答应他,可是,唯独这件事,我不想…”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他相处比你更久,你以为,我看不出他的动摇?我以前期盼他的回应,可是现在,我宁可他对我没有情谊,宁可他狠下心让我代他守着大墓,那样往后的千年万年,我都能呆在他曾经呆过的地方,我还能觉得他还在我身边。
“我知道他要消失了,我只是不敢去想,不敢想他是真的爱上了我,不敢想他消失,没了他,今后的生生世世当如何过下去…”
最不敢想,肃景墨会如何的痛苦……
第一百二十章
若是放在夏季, 此刻的天当是蒙蒙亮了, 这是冬日的夜比较长, 乌云满天,此刻依旧是漆黑一片。
肃景墨的攻击比之先前弱了不少, 林左知道这是要到极限了, 天一亮, 这场战斗必然会结束。
不久前从墓中逃出的冤鬼还满满拥挤在他鬼气所及范围内,如今……早就消失了七八成……肃景墨自己也是知道的,他的魂魄本就衰微,现在更是不计后果的脱离大墓, 大墓已倒,他只怕没有两个时辰了。
林左不杀, 难解心头之恨,他虽大限降至,林左受伤也是不轻, 神魂受损,用不了术法只能到处逃窜,若是现在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他有把握能让这人与他一同覆灭。
……可是
可是, 他想见覃程。
还想留着这残缺的魂魄去见他一面……
,肃景墨忽然间不想去理会生前的仇恨, 有何用呢?他的仇怨仅仅是杀了林左便能消除的?林左有一句话说对了,若不是天上那群所谓仙人推波助澜,林左又怎能将这两百多年的历史抹去?
他杀了林左, 却杀不掉那些幕后的仙人,死了一个林左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林左’将大绪抹去。
思绪纷飞间,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琼山脚下,肃景墨心头微微一颤,往山下望去。他想见覃程,覃程便来见他了。
手中举起的剑慢慢放下。
林左却不似肃景墨,一千多年前,他被虚云那个和尚逼迫仙体毁灭,只能屈居在肃景砚的躯壳中,而一千多年后的如今,没了虚云,他竟然会肃景墨这个凡人弄得神魂大损!他如何不恨,如何忍受得了?察觉到肃景墨的犹豫,林左眼前一亮。
他不会输给凡人,他怎么可以输给凡人!
已然入魔的林左从乱石中一跃而出,极快的速度窜向肃景墨!
垮塌的大山上方,暗黑的天空忽然闪现一道金光,朝着比暗夜更为黑暗的一处袭去。
覃程磕磕碰碰赶到琼山脚下,那黑暗包裹着谁,他知道…这一幕落在覃程眼中,心在那一瞬间凉透了,颤抖的声音嘶哑大喊:“景墨!小心!”
这声呼喊却晚了,肃景墨察觉到林左逼近时,就已经无法躲开,肃景墨只能用仅剩的鬼气挥动手中的剑柄,能斩断魂魄的剑将林左的神魂划破,而同时林左的散魂印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我,赢了……”属于肃景砚的躯壳带着狰狞的笑意大睁着眼,缓缓倒下。
只是,肃景墨已经无暇顾及了。
散魂印是昔祖天师张道凌借由老君灵官法,自创一套毁神杀鬼的功法,虽被创制,却令后人决不可使用。
因为这术法不单单是驱鬼这样简单,更甚至是能将鬼魂赶尽杀绝,如这般不仁慈的术法,自然是不会允许使用的。但是,只是不允许使用,却并未限制道士不可学,嘴里一套,做的一套,说到底,这些仙人都是这般模样。
被散魂印击中,肃景墨只感觉到魂魄在那一刹那震颤起来,像千万只虫蚁啃噬,变得千疮百孔,原本具象化的魂魄忽的散成粒子,就要想空中飘散!头脑早已混乱不堪,察觉到意识在一点点溃散着,肃景墨反而不着急了。
本来,他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不是吗?现在这样,也只是就魂飞魄散提前了几个时辰而已……
侧过身子望了望林左,几个光束从那躯壳中散出飘向远方,肃景墨弄清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林左这个死了还是逃了,不过就算林左没死,那一剑划破了神魂,他这千年都别想化为人形了。
这么想着,肃景墨便觉得释然了,其实早就释然才对,他死了一千六百多年,也坚持了一千六百年,虽未守住大墓,但至少可以肯定,就算没了这个墓,今后也会有那么一个人会为他挖出大绪的秘密。
或许是的心情释然,也或许是错觉,从空中慢慢飘下,肃景墨竟觉得魂魄消散的速度慢了些。
山脚下的覃程攀着残垣断壁,拼命的往肃景墨那处攀爬,肃景墨也一步步的向着覃程走了过去。
混着冰碴子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漫天的乌云也开始一点点的散了,等两人站在彼此面前时,东方的天微微泛起了亮光。
而覃程却只能看见跟前人一丝丝轮廓……
心口像是硬生生破了个口子,哗啦啦流淌这鲜血,眼前这人不清不楚的轮廓像是一把尖利的刀子搅动着血肉模糊的心,一口气堵在喉咙,让覃程几乎不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