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雪鸭
“你怎么在这?”钟棠定定心思,又仿若无事地瞧着蒋玉风说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蒋玉风指指远处,仍旧灯火通明的镜花楼:“都说西隶来了美人,我就来凑热闹,看看那西隶公主究竟有多美。”
钟棠目含鄙夷地瞥着他,凉凉地说道:“那你可算是白跑一趟了,西隶公主美不美,怕是只有娶她的人才能知道了。”
蒋玉风的脸上却也不见多少遗憾,反而打着扇子说道:‘“日后机会多得是,早晚能一睹芳容的,且等着就是了。”
钟棠这下有些懒怠搭理他了,却不想那蒋玉风说完后,还又朝着钟棠凑近几步,眼眸微动间,故作紧张地说道:“说来,这近些日子,你还是跟紧你那李道长吧。”
“这话怎么说得?”钟棠拨弄着手中的玉珠金铃,觉得蒋玉风是在与他寻常说笑,可又从这说笑中,似乎品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
“因为--”蒋玉风打着扇子遮掩了半张脸,钟棠抬眼看着他,目光渐渐相对。
可下一刻,蒋玉风又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因为这临安城里,除了西隶公主外,可还来了不少西隶的小美人,你可要当心你那李道长,被人勾了魂去。”
“我看是你,被西隶的小美人勾走魂了吧。”钟棠的语气,也跟着骤然放松了下来,嫌弃地将蒋玉风的扇子拨到一边。
谁知那蒋玉风非但没有反驳,还乐呵呵地应了下来:“小美人谁能不爱呢?本公子现在就要去寻小美人了。”
说完,便一手摇着扇子,往巷外的人群中走去了。
钟棠看着蒋玉风的背影,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李避之与魏亦渊,沿着他留的记号寻来。
“小师叔。”亦渊抱着黄狸儿几步跑到钟棠身边,他近来恢复得不错,性子中也显出了几分孩子气,比起暴躁的问威和冷淡的李避之,更喜欢与钟棠相处些。
“哟,你还知道叫我,”钟棠稍稍敛下心思,双手拢拢朱色的衣袖,语气尽量轻松地说着:“刚才乱跑到哪去了?”
回答他的却是几声猫叫,钟棠这才低头看去,只见亦渊怀里黄狸儿,口中正衔着根烤鱼干,亦渊见状忙藏了藏自己手中还包着鱼干的纸袋,掩饰道:“是我一时看烟火走了神,没跟上小师叔和师父。”
钟棠眯眯好看的眼睛,心里还未决定究竟戳不戳破,这时李避之也走了过来,看着他的神情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钟棠很是熟练地靠到了李避之的身上,蹭着他的手臂扬起脸来,挑唇幽幽地说道:“只是看到黄狸儿都有人喂小鱼干了,师兄也不喂我些什么。”
李避之闻言垂眸看向他,一贯淡淡地目光中显不出什么情绪,钟棠刚要再开口撩拨他几句时,却不想那棠色的薄唇边,竟抵上颗红红的果子。
钟棠下意识地含到口中一咬,却顿时酸得变了脸,好容易才没直接吐出来:“酸……酸的!”
“酸吗?”李避之低头,手中还拿着几颗鲜艳的海棠果,这还是他路过小摊子是刻意买来的。
钟棠气得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拽着李避之的衣袖,踮脚仰头将口中,那无法下咽的海棠果硬送入了李避之口中。
突如其来的酸涩味道,也让李避之皱起了眉,不过他还是顺手揽住了钟棠的腰背,用唇舌间的纠缠淡化了那酸涩。
“我以为是甜的,”一吻过后,李避之拥着钟棠的身体,在他耳边低低说道:“从前你……本木上结的果子,很甜。”
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顿时引得钟棠发颤,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避之:“你吃过我的……?!”
“我,我竟是……还能结……”
那“果子”二字,钟棠几番辗转,都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无措又惊讶地看着李避之,可他却从李避之的眼睛中,发现了几分--笑意。
“师兄,你骗我?”钟棠似乎发现了,比自己能结果子更为稀奇的事:金乌观中冷淡无情的李道长,居然也会骗人取乐了。
钟棠越想越是纳罕,在李避之的怀中,双手紧拽着他的衣襟,急切地追问道:“是不是?”
李避之起先并不回到,可钟棠却拿出了十成十的劲儿,缠在李避之身上。终于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李避之握住了他越拽越紧的手,点了点头:“是,我骗你的。”
“你从未结过果子。”
由惊转嗔,钟棠的心思也不知究竟是转过几回,再次开口时,却又贴到了李避之的耳侧,任由自己温热的气息扑散而出:“那我若是真能结果子,师兄你要吃吗?”
李避之再次揽着钟棠的腰,让两人之间更为贴近,即便是在深秋的夜晚,他们也不曾感受到寒凉。
“自然。”
他的声音就这样落下,像是一片秋叶在水中泛起涟漪,钟棠却忽而笑得肆意,他又踮脚在李避之脸上吻了一下,而后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时,倏尔从李避之的怀中溜出,留下句笑言:“就算有也不给师兄吃。”
说完刚想要跑,便被李避之攥住了手腕,重新拉入怀中,横抱起来。
即使身子被困住了,钟棠的嘴上却还不停歇,什么“师兄”、“道长”的一通混叫,没多久便笑得软在李避之怀中。
早在钟棠吻上李避之时,亦渊便自觉的闭了眼睛,也帮黄狸儿捂住了眼睛。可这会他却思索着,是不是该再塞住耳朵。
街市上,钟棠与李避之在还未散去的人群中,继续笑闹着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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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末深处,几乎没有人能想到,那正面繁华绮丽的镜花楼后,竟也连通着这般昏暗的的小道。
被长巾遮掩着头发与面容的阿寄,迈着极轻的脚步,在原本就黑暗的窄道上,留下那小小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抹杀的影子。
他抱紧了手中,那装着琵琶的锦袋,紧张、不安、惶恐、急促……
他的心里,从未像今日这般,充斥着纷杂而又矛盾的思绪。
但阿寄终究是来到了镜花楼下,自上方花窗中传来的暖光,浅浅地照在了他的身上。
那久违的光线像是给了他些许凉薄的安慰,阿寄于光中站定了步子,又四下张望确定周遭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锦袋中的琵琶。
那琵琶也是好生有趣,只见它一半木色黯淡而陈旧,另一半却似崭新,上面还绘着满是西隶之风的团花连珠纹。
未成曲调的散音,零零星星地自阿寄的指尖与琵琶弦上传出,而后慢慢地连贯到了一起,聚成了首怪异诡谲,却透着凄美的曲调。
他继续那样弹奏着,一层淡淡地金光,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而等到琵琶曲终于停歇,金光也终于褪去,阿寄仍旧站在原地,长巾挡住了他的头发与面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似什么已经改变。
这时候,镜花楼上,一扇极为不起眼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个头戴狼首的西隶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