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客栈怪事谭 第37章

作者:莲兮莲兮 标签: 灵异神怪 甜文 玄幻灵异

我们没在那待多久,因为小女说她害怕,多半也是因为听到那唱戏的声音。我娘子也说不舒服,想回家了。我让她们收拾一下东西,自己就往旁边走,想看看是哪个唱戏唱的这么难听。

可是等我走过去,却发现那树丛后已经没人了。

从那天开始,那段曲子就老是出现在我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重复不停,想停也停不了,不论我做什么脑子里都是那段调子。有时候要是周围太安静了,还会引起耳鸣。大概也是同时间,这面镜子开始出现在我脑子里,一开始只是大概的轮廓,后来就连每一条纹路都很清晰。我甚至都能想象出要用什么样的步骤什么样的模子……

我知道这东西要是被做出来,恐怕会惹来麻烦。但是……你知道那种脑子里什么都想不了,就只有一种念头强行挤走所有其他的念头的感觉……我没办法专心,没办法做任何事……

后来,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

“戏文?”掌柜呢喃着,“你还记得大概是什么调子吗?”

铜匠点点头,想了想,哼了两句。

重六忽然啊了一声,“这段戏我听过啊。”

掌柜和铜匠转头愕然地看向他。

重六解释道,“掌柜,您不是有时候也看我存在柜台里的那些戏本子吗?就是那位作者写过的一出戏,叫什么黄衣记。当时在几间小戏园子里唱过一两场,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再唱过了。”

掌柜的表情有了微妙的改变,似乎带着一丝悚然,“黄衣记?”

“对啊,说真的……有点无聊。”重六回忆着,“我当时只听了上半场,就觉得犯困,下半截整个就睡过去了。等我醒过来,发现整个戏园子都空了,乌漆墨黑的一片。给我吓一跳。我还说怎么都没伙计叫我一声。”

“所以你没听见后半场?”

重六摇头,“没有,后来我想去补上的时候已经没有地方再唱了。”

掌柜明显地松了口气。

重六却颇为纳罕,他还没见过掌柜出现过这种……近乎于惊吓的神情。

“没听见就好……但是……你说当时有几间戏园子都唱过?你还记得都有哪几个戏园子吗?”

重六当然知道。天梁城里正在发生的事,他打探的七七八八。但要是现在就如数家珍,未免太扎眼。”这我一下子也说不全,等我回去整理整理吧?”重六笑嘻嘻地说。

第25章 黄铜筷子(5)

掌柜在铜匠那脏兮兮的桌子上画了半宿的符咒,到鸡叫第一声的时候才终于放下笔,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悠长的哈欠。而重六早就靠着墙打瞌睡打得昏天黑地,若不是旁边有跟顶梁柱挡着,恐怕已经栽倒在地上了。

祝鹤澜揣着手,静静地看着在睡梦中吧唧了几下嘴的重六,眼神深深,又带着几分和柔。

“他是你的徒弟?”铜匠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壶酒站到他旁边,往嘴里灌了两口,“你们这一行也兴带徒弟的?”

“不是,他是我店里的跑堂。”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带店里的人来。我看这位小兄弟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吧?”铜匠瞟了眼重六,道,“他身上的秽气是怎么来的?”

“给别人传染上的。”

“传染的也能这么浓吗?连我都能闻出来。”

“谁知道呢。”掌柜轻轻叹了口气,那状似轻松的态度里,还有一分担忧,“或许本来就有,只不过被别人的秽气给带出来了。或许,这还不是全部呢。”

铜匠又喝了一口酒,叹道,“你到底也是人啊。”

掌柜斜眼看着他,“什么意思。”

“是人就总是会想要身边有个知心的啊,再独的人,也总有想有人说个话的时候。”铜匠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酒液,“我看你这么多年心如止水的,凡尘俗世的生活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差点就要以为你其实不是人了。”

“我不过是带个帮手来帮我记录每一桩生意的细则免得将来出岔子,你就已经给我想象得天花乱坠了。我看你这个铜匠一点也不老实。”掌柜轻轻嗤笑道,将他画好的两张符咒拿起来递过去。

这些符咒的描画每一笔每一寸都要经过精密的测算,稍微有半点偏差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铜匠看着那细密复杂宛如树枝缠结的笔触,嘴里啧啧有声,“这他娘刻模子的时候可有的玩了。”

祝掌柜走到差点就要流哈喇子的重六旁边,伸手拍了拍跑堂的肩膀。

重六倒吸一口冷气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嘴里茫然地说着,“啊客官您的红炉烧鸭马上就来!”

祝掌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敲重六的脑门,“烧什么鸭,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回去了。”

重六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忙收了笔墨纸砚,把小板凳搬回原位,跟铜匠打躬作揖一番后便跟着掌柜出了门。

回来一路平顺,“抄近路”回到客栈的时候才刚刚到开门的时间。

两人匆匆往嘴里塞了点廖师傅给他们准备的早饭,之后掌柜特许重六去补两个时辰的觉,自己反倒要留在大堂,给朱乙搭把手。重六哪敢啊,忙道,”东家我之前已经打过盹儿了,您可是真的一晚上没睡。您还是赶紧回去补觉吧!”

没成想掌柜却板起脸来,“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不听话?”

朱乙和小舜在旁边窃笑两声,被重六瞪了一眼。

重六摸摸鼻子,只好乖乖回后院补觉。

一关上房门,他还是照例先把文房四宝拿出来,把昨晚看见的全都记录下来,在黄衣记三个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掌柜好像很忌讳这个名字?

重六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记忆,似乎在哪里也曾看过类似的名字,一时却想不起来。大概要去翻看自己几年前的笔记才可能翻到。但那些笔记现在不在身边,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

他决定先不想这个,收了东西,却又将掌柜送给他的香囊拿了出来,用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精致的刺绣。

这是掌柜在哪一次生意中收到的酬劳吗?

他将香囊凑到鼻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清冷中带着一丝幽密颓败的独特香味,好像是从尸体上绽开的曼陀罗,令他竟略略有些着迷。

他就在这香气中和衣躺下,意识滑入混沌的梦境。

在梦里,他又看到了那颗晃动着无数扭曲手臂的巨大槐树。那一只只畸形的、扭曲的、似动物又似人类的不知道什么物种的手在空中一开一合,仿佛是在挥手,仿佛是在跳舞,又好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依旧是那一圈吟唱怪异语言身着猩红鹤氅和女式襦裙的男女,依旧能看到带着面具的掌柜挥动着手腕上的红绳,在槐树下跳着妖异而充满仪式感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