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惭时
这下子曲承也不僵硬了,他一下子起身,却由于腿软摔回了床铺上。挣扎着重新站起来,他的手探向虚空之中,好不容易『摸』到盛钰的手臂,声音中已经隐隐带上了哭腔:“你们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告诉我,说句话啊!”
盛钰对上他浑浊的眼睛,心中略感复杂。他低眸拉开曲承的手,又将他的两只袖子拢起。
曲承仿佛心完全『乱』掉,连盛钰在做什么都感知不到。等袖子被拢起来,他的左手手腕有一处很深的伤疤,像是被刀剜过皮肉一般。
盛钰抬手点了点他的手腕:“你这处伤疤底下,是否埋过一枚相思豆?”
“……”
窗外的风轻刮窗扉,屋子里皆是窗扉打在墙侧的‘砰砰’声。这个声音一下比一下打,像是重捶敲击在耳侧,将曲承捶落在地,几乎直不起身子来。他几度张口,唇瓣也跟着颤抖。
这些话他几乎是剜着自己的心脏说出口的:“当初我去参战,临别前念到我和妻子的约定,永远不送还信物,更不会主动要回。为了让她安心,我让她亲手将相思豆埋在我的手腕间,以后要是背弃了这个诺言,我就要承受剜肉之苦。这件事只有我和她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曲承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过去无数次希望换来的都是失望。他竟然都不敢张嘴去问,以免换来更大的失望。
他不敢,但盛钰和傅里邺敢。
两人一起起身,傅里邺前去屏风后面,领人到床前。盛钰低眸搀扶曲承,几次用力都没能将其搀起来,最后只能无奈说:“我知道这些,自然是我见过你的妻子。你的妻子叫什么名字?”
曲承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凄然的坐在地上,混『乱』的『摸』索着地面。待『摸』到盛钰的鞋,他紧紧攥住盛钰,低着头哽咽开口。
“隐娘,她叫隐娘!”
果然如此,世事无常。
盛钰在心中长叹一声,扭头看向傅里邺,或者说是看向傅里邺身边的红裙遗灵。
副本限定的那三个问题,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问出口。
顿了顿,盛钰说:“你是何人?”
红裙女子目光呆滞,神情麻木。只是撑伞站在原地,不看曲承,也没有看任何人。她就只是站在原地,窗外的风带起了她的裙摆,轻轻柔柔的扫到曲承的脸上,又滑落。
曲承若有所感,忽然侧头追寻裙摆落下去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见。
一片死寂之中,有一个声音似乎跨越了千年万年的浑噩时光,恰如两人初见一般。当时那甜甜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现在这声音却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声音,陌生的是语气。
她冷漠说:“奴家隐娘。”
第93章 伞下亡魂(八)这间房归你们了
明明已经找到了追寻万年的人, 曲承却好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连笑都不会了,只是愣愣的坐在原地,用手去『摸』索隐娘的裙摆。
指尖无力的攥紧红裙,他喃喃的叫着隐娘的名字, 半晌没有后续。
良久后, 抬眸说:“隐娘为什么不回应我?”
他的语气极其无助,像极了孩童一般, 看着家长将糖分发给其他小朋友, 然后无助的问:为什么没有我的份,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
不是这样的,曲承已经做的很好了。
盛钰对上那双通红的眼睛, 虽然知道曲承看不见,但他还是执意将曲承扶起,叹息说:“她现在没有办法回应你,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曲承像是猜到了什么, 浑噩的站在原地, 唇瓣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
盛钰继续说:“她现在已经变成遗灵。”
曲承一下子僵硬,如遭雷击般停滞。
接连后退好几步,他一下子跌坐在床铺之上, 愣愣的坐着。盛钰也没有催, 一直等他缓过神来,方才说:“遗灵是没有自主思想的, 用这种方式‘存活’于世间, 说明她心有执念。”
曲承红着眼眶说:“什么执念?”
盛钰:“……”
面前人形容实在是太过于凄惨,万年希冀一朝之间犹如泡沫般碎裂而去,徒留惨淡现实明晃晃的摆在眼前。换一个人说不定已经伤心到晕厥过去, 但曲承险而又险的稳住心神,也许是怕眼睛一闭,睁眼时面前三人又会消失不见,像之前数次一样,这不过是黄粱一梦。
见面前两人都不答话,曲承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起身,端正的向盛钰的方向行礼。
也许是神明之间的礼仪,盛钰没有看过这种行礼方式,但这不妨碍他感觉到对方动作中的诚恳与真挚。行完礼后,曲承认真说:“我很感激你们,能在活着的时候再见一面她,这已经是超出我所预期的了。所以你们不用顾及我,无论这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将对你们永存感激。”
盛钰面『色』微动:“你当真想听?”
曲承顿了下,缓缓点头说:“想。”
盛钰扭头看向隐娘,视线不经意间同傅里邺对视上,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应,他也就撇去内心那么一点点的同情心理。
正『色』说:“你死于何。”
“奴家死于万年前鬼王大战,身葬于此,已在此徘徊万年有余。”
隐娘每说一个字,对于曲承来说都是凌迟一般都痛苦。他浑身颤抖,不断复述着‘万年’这个词语,视线一片黑暗中,他『摸』索着靠近隐娘。
像一个百岁老人般的迟缓动作,将隐娘白皙的手紧紧包在掌心中,用温热去暖对方冰凉的小手。做完了这些,他哽咽道:“万年,是我来晚了,是我没有找到你,你受苦了……”
盛钰说:“还要继续吗?”
曲承坚定点头:“继续。”
盛钰便又说:“你愿为何。”
这一次隐娘沉默了足足有好几秒钟时间,待启唇时,眼眶处缓缓流下两行血泪。几乎是字字泣血般开口说:“万年前战火燃起前,我曾赠与郎君相思子,亲手埋入郎君腕间。战火纷飞中,相隔大小三千世界,他去参战,我在家中等他归来。至此五十四年,我最终等到了他予人赠我的决裂书信。我不解,我不愿,我难依,便千里迢迢赶去见郎君,最终被郎君斩于刀下。”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
曲承哽咽的更加厉害,也更加无助。
只是简简单单的叙述『性』话语,又是他心心念念万年的熟悉声音,此时却让他犹如油锅煎炸一般,翻来覆去无法找到求生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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