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笙
电话一时没打通。
祈见到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巴黎这段日子老是下雨,阴冷潮湿。九点多出了会太阳,这会天又灰蒙蒙的。好几只灰鸽子在窗外扑棱棱越过,停在不远的教堂尖顶上。
前段日子餐厅为准备圣诞节装饰一新。巨大一棵圣诞树郁郁葱葱,层层叠叠,摆在咖啡厅门口,是餐厅进门一眼就能望见的方向。树梢金色铃铛擦过行人衣角,发出细微悦耳的铃声。
祈见一眼就认出哪位是裴辙。
因为在场没人能将没系领带的西装穿出不动声色的意味。
裴辙坐在靠里的卡座,这时视线朝门边望来,看到祈见,似乎先前就在网上查阅过他的资料,这时笑着起身走来。
“祈医生。”裴辙很客气,笑容没离开嘴角,一派温和。
祈见觉得眼前见到的这个裴辙,和方明柏口述的裴辙有点不一样。
之后交谈途中,裴辙耐心细致,问了很多也着意听了很多,祈见才发现那一点不一样是因为什么。
像个兄长。不存在任何职位上的附加,显得普通又温情。
祈见将目前了解到的所有关于姜昀祺的心理状况和都裴辙说了:“……姜昀祺还没有正式和我谈过,他心理防备很重。这种防备不是表面上流露出的攻击性,而是敞开心扉的能力,姜昀祺基本没有。作为医生,我当然希望能和他完全谈一次,这样下判断也准确些。但还是应该循序渐进,如果刻意去谈,反而会产生副作用。不过从他上次跟我说摆脱不了,我觉得他已经受到影响了,自己也在调整,估计之后也会主动和我谈——其实只要患者能意识到就好。我之前接触过的一些患者,从始至终都意识不到,或者说拒绝意识,这样就很麻烦。”
祈见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裴辙后来便有些沉默。
“目前能做什么?”半晌,裴辙抬眼看向祈见。
祈见心下叹息,这个问题,几乎所有前来咨询的人都问过。
祈见说:“多和他谈一谈,找出症结,或许也就有办法。”
“症结。”裴辙重复。
“您应该比我清楚他过去的遭遇。其实客观点说,还是习惯问题,就像路径依赖,骤然变道会导致打滑脱轨,但慢慢地——”
“昀祺记忆还没完全恢复。”裴辙说。
祈见皱眉:“记忆恢复?”
“对。他之前恢复了一部分在遂浒的记忆,还有一部分”,裴辙顿了顿,语速慢下来:“还有最后一部分,他没想起来。我担心这个对他以后有影响。”
从裴辙的语气里,祈见觉得那应该是很重要的记忆。
祈见没有再问下去,目前他从裴辙这里了解的,也只是表面,更重要的是姜昀祺本人来到这里。不过这些都需要时间。
剩下的谈话围绕一些心理治疗方面的常识,裴辙听得很认真。祈见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裴辙和方明柏描述里那个严肃果断、说一不二,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裴辙,一点都不一样。
祈见想起第一次在医科大附属医院和姜昀祺谈话的场景,那时姜昀祺说他只有一个信赖的人。
祈见这个时候知道那唯一的人是谁了。
姜昀祺中午训练完来找裴辙,那会祈见已经离开,他坐在祈见先前坐的位置,有些忐忑:“祈医生怎么说,是不是很不好?我会怎么样?”
裴辙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去找那个队友了吗?他有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和别的队长见面?”
姜昀祺摇头:“我觉得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了。只要他好好打比赛。”
其实早上起晚了,赛训室见到宋绍的时候本来想问,但一时脑子不清楚,想了一上午也没想好怎么问,索性放弃。更重要的是,决赛就在明天,这个时候起冲突,搞得队内不安宁,对明天的比赛也不好。
裴辙有些意外,看着面前小脑瓜深思熟虑的样子,便说:“庸人自扰。昀祺语文水平总能让裴哥眼前一亮。”
姜昀祺微愣,脑子里冒出以前在家被逼着赶八百字大作文的场景,顿时憋气,不说话了。
正值饭点,姜昀祺闻到邻座的披萨香,猛地想起昨晚被搁置的“吃醋”,看向裴辙的表情顿时就不是那么友善了。
裴辙从从容容瞧他:“怎么了?”
姜昀祺一字一句:“我中午要吃披萨。”
裴辙停了两秒,也想起来了,在姜昀祺义正言辞的瞪视中,面不改色:“不吃。”
姜昀祺完全没想到裴辙再次拒绝了,而且拒绝得这么直接,简直讨打。
“为什么?”姜昀祺气呼呼。
“因为吃醋。”裴辙说,表情是那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居然还会问。
姜昀祺:“……”
中午天空再次放晴,日光透过玻璃映照在刀叉上,折射出一点亮晶晶。
姜昀祺搞不懂裴辙有什么好吃醋的。在裴辙神色自若点完午餐后,姜昀祺望着面前的裴辙,忽然想起最初的表白。
裴辙问他,日落好看吗。
这么一想,那会醋就挺浓的。
但接着往下想,姜昀祺就有点情绪低落,他说:“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喜欢上别人了,那日落好看不好看,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裴辙动作微顿,之后注视着姜昀祺,很久没说话。
过了会,裴辙说:“昀祺,我也有一个如果。”
“我的如果是:如果那时我没有拒绝你,那么我就可以陪你看日落了。”
窗外,时阴时晴。停驻良久的鸽子朝他们飞来,冬日里极淡的日光在羽翅下倏忽而过。
第117章 拳击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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