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诸君肥肥
想着,她的眼中划过一丝厌恶。
贺淑君想,她的父母不是这样的。她的父母是宽容、体贴、善解人意的,起码在考试这件事情上是这样。
她的父母并不是这样,她也不是这样……但是,她周围的人,她的同学、她的朋友、她的亲人,他们的经历却与贺淑君截然不同。
很多任务者看到贺淑君的时候,会忽略她的年纪。
旁人觉得她就是一个年轻女人,哪怕她身上总是带着活泼跳跃的生机、语气总是轻松跳脱。但是,谁也不会觉得她是一个少女。
可是窄楼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少女。即便是小女孩,也早已经被窄楼的生活打磨出与外表不符的成熟与老练。所以贺淑君当然也是这样。
十七八岁的年纪,如果穿着打扮再成熟一点,气质更加老练一些,那么人们当然只是觉得她年轻,而不是觉得她未成年。
所以,没人知道贺淑君进入窄楼的时候,其实才刚刚成年。
她刚刚结束高考没几个月……或许是这样,毕竟对于高考她只有一种十分模糊的记忆。
她隐约知道,她是在高考结束之后才进入窄楼的。她有这个印象,在对自我的认知中,她记得自己是一个高中毕业生。
但是,高三的那一年她又是怎样度过的?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当别的任务者谈论起各自的记忆问题,贺淑君总会静静地听着,好像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又好像她生性就是如此活泼乐观,所以压根就不在意过去的那些事情。
她其实不太想提及自己的记忆问题,起码她不是很想提及……高考这个话题。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噩梦。这个噩梦就像是在一定程度上,揭晓了她为什么那么抗拒过去的记忆。那实在是不知道远比知道来得好的情况。
在天火降世那个噩梦中,她已经看到了一些疯狂时代中,父母与孩童之间畸形的养育关系;
而在这个场景中,她们或许能看到一些更加可怕、偏激的东西。
而这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噩梦。
现在人人都知道了,末日是真的发生过的。而他们这些进入徐北尽噩梦的任务者更是知道,末日分为两个阶段。
所以他们都暗自想,如果那些噩梦中的事情,真的曾经发生在他们身边,甚至是发生在他们头上,那会怎么样?
但是他们中的好几人都没有这种实感;
比如甲一和甲二,他们带着轻松的心态参与这个噩梦,就像是一次带薪旅游。
而当然也有好几个人,在他们讨论关于末日的种种消息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交流之间,就能传达出一种彼此才能明白的特殊讯息。
他们都进入过某个噩梦,而那个噩梦或许就与他们已经遗忘的过去有关。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主动开口,坦诚地说明那个噩梦是什么。
不过……徐北尽的噩梦却让他们能够重新回到那个场景、那个境地,让他们旧地重游。
而这些噩梦都已经来到了窄楼的垃圾场里,就仿佛他们的回忆也一起被扔进了这不被人在意的地点,并且,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贺淑君难免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她们慢慢接近了目的地——宿舍。但是这一路走来,神婆却不免觉得奇怪:“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
这总不可能是一所只有高三年纪的学校,肯定还有其他年纪的学生。
就算高三的学生要好好学习,为什么其他年纪的学生也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贺淑君却微妙地笑了笑。她说:“就是这样。这是一所……专门为高三学生开办的学校。”
神婆有点诧异:“专门集中在一起?”
“是啊。为了营造什么气氛?”贺淑君耸耸肩,“没办法,整个社会都疯了。家长们疯了、老师们疯了、学生们也疯了。教育部也疯了。”
神婆摇了摇头,喃喃说:“一股弥漫在整个社会的、不安的氛围。”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用不安来形容。或许用疯狂更好一点。”贺淑君稍微委婉了一点。
不过其实她不觉得这是不安。又或者,疯狂放大了任何一种极端的情绪?
她们走过了空无一人的教室和操场,还有食堂、小卖部、医务室、打水房……到处都没有人。
神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既然把这些高三学生集中到一起是为了学习,那么为什么教室已经积了一层灰,而学生们反而不见踪影?”
贺淑君说:“我们正要去找他们。”
“宿舍?”神婆表情古怪地嘀咕着,“可是他们都不去教室吗……他们在宿舍学习?”
“为了节约时间。”
神婆欲言又止。
看教室里积的那厚厚一层灰,就知道学生们已经挺久没有去过教室了,可能得有好几个月。现在正是春夏之交,就算算上寒假那半个多月……
也就是说,从高三下半学期开始,这些学生就不再去教室上课,而是直接待在寝室里上课?
神婆喃喃说:“可真是疯了。”
“确实是疯了。”贺淑君说,“不是疯了的话,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
神婆迟疑了一下,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贺淑君说的「事情」可能不只是在宿舍里学习这一件事,多半还有别的什么。
那又会是什么?
神婆带着一种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好奇与抗拒。
如果这些事情放到她的女儿身上,她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是在人类中蔓延的疯狂,似乎已经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矩。疯狂反倒是成为了某种借口。
就好像现在的神婆,她是不可能接受自己女儿经历这样的遭遇,但是想到这是疯狂导致的,她又隐隐不以为怪了。
那是不可理喻的疯狂,对吧?
谁知道那些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可……可这是不对的。
神婆努力掰正自己的观点。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她隐隐意识到,当疯狂真的席卷全球的时候。那么,人们也就真的习以为常了。
她们沉默地来到了宿舍前面。
这个学校总共有五栋宿舍楼,两栋男生的、两栋女生的。
学生宿舍楼每一栋的一楼,现在是老师们住的地方,而再往上则是给学生们安排的。
贺淑君说:“因为学生们的数量不是特别多,所以现在他们是一人一间。整间宿舍的格局也重新规划过了,是比较舒适的。”
神婆点点头,又问:“那剩下那一栋呢?”
“是家长们住的地方。”
神婆愕然,不过想到现在为了不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都选择让学生们在宿舍里学习了,那么家长们陪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贺淑君又说:“宿舍的每一层,都有一个活动室。现在那里就是学生们真正意义上的教室。而等到自习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到各自的宿舍。
“每一间宿舍都是有监控的,并且老师们也会不停地查寝,确保学生们是在好好学习。”
神婆不由得问:“如果没有在学习的话……会怎么样?”
贺淑君几乎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喉咙口就像是堵了什么一样,某种郁积已久的情绪正在她的心中发酵着,直到她再也难以忍受。
可是当她去寻找的时候,她却根本难以想起那究竟意味着一些什么事情。
她知道她们走进宿舍楼之后,会看到什么样的场景。可是,她不知道窄楼之外,究竟出过什么事儿。
知道真相,与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更加可悲和绝望一些?
现在的贺淑君,宁愿自己知道。
知道的人希望自己不知道;
而不知道的人却永远追逐真相。
人类真是一种矛盾而可笑的生物。
带着同样近乎可笑的情绪,贺淑君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进去就知道了。”
第122章 没救了
神婆想,她早该知道的。
学校中的疯狂意味着学习;
而不学习,显而易见地会遭到惩罚。
她们看见公共浴室里,两个孩子穿着衣服,滚烫的热水从他们的头上浇下来。
他们很快被烫得皮开肉绽,血液混在污水中一块流下来。
而衣物就会黏在他们的皮肉上,直到被随意地撕扯下来。
“这是体罚的一种。”贺淑君在神婆的身边说,“这意味着他们对学习的热情不够,所以要更「热」一点。当然,这也省了晚上洗澡的功夫。”
“他们的父母不会有意见吗?”
“不……”贺淑君的声音慢慢沉了下来,“父母会与孩子遭遇一样的体罚。孩子自习的时候,父母就会陪同在一边。所以,如果孩子走神了,父母当然也有责任。
“父母的惩罚会在晚上的时候进行。”
“可是这样的话……”神婆想了想,“将矛盾转嫁给了家庭?老师又会怎么样呢?”
“老师的惩罚不会这么严重,因为一名老师对应了几十个学生,不可同日而语。”
贺淑君用一种十分复杂的语气解释着,自从进入宿舍,她的语气始终都是这样,“老师对应的是周考考评,拿学生的成绩说话。”
神婆迟疑着,还是问:“如果成绩不够好呢?”
“说明老师还不够尽责。”贺淑君说,“所带的班级成绩倒数第一,老师就会公开处刑。由学生们秘密投票选出他的惩罚。”
神婆张了张嘴,然后又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要说这些了。”
贺淑君毫无感情地扯了扯嘴角。
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故作轻松地问:“所以,我们要离开这里吗?”
“走吧……”神婆声音轻柔,“你也不喜欢这里,对不对?”
贺淑君茫然地看着宿舍的天花板。那是洁白的瓷砖。过于洁白,就会透露出一种令人震惊的冰冷与偏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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