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牧白
他按了一下开关，头顶的灯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次脚步声响起的速度很快，“踏踏踏踏”的急促声音，就像是用跑的。
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很快逼近百里辛的身边，“啪”的一声，开关再次打开。
百里辛朝着头顶的开关看了一眼，慢慢走到窗户边的两人面前。
“赵嘉，你的工位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让神情恍惚中的赵嘉愣了两秒，他茫然地朝着房间中那些错落摆放的工位看了一眼，最后指了指角落的一个位置：“在那。”
百里辛顺着赵嘉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停在了一个工位前：“是这里吗？”
赵嘉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后点头：“对，就是那里。”
百里辛淡淡扫了赵嘉的工位一眼，随后问道：“你刚才说你今晚是来加班的，你加班的内容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赵嘉闻言翻了个白眼，“产品经理脑袋有毛病，三天的程序设计，让我明天就给他出一个简单成品，说是会上要用。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过来加班。”
又看了赵嘉的桌面一眼，百里朝着两人挥手：“赵嘉，过来一下。”
有些不明所以，但赵嘉和保安大爷还是互相搀扶着站起身，不情不愿挪到了工位前，赵嘉问道：“怎么了？”
百里辛指了指桌子：“你刚才说你在加班，那你编写程序的电脑呢，又在哪里？”
桌面很干净，桌角只放了几本看起来是摆设的文件夹和书。
赵嘉扫了一眼桌面，脸色一变，原本惊恐的眼神现在更多的是焦躁和愤怒：“难道那只鬼连我的电脑都搬走了？可恶，我好不容易快要做完的程序，明天还要在会上用的！那个孙扒皮看不到我的成品肯定会在会上骂我很多难听的话啊！”
说着赵嘉两只手并拢朝着仰头朝着四周拜，“鬼兄你不带这样的，吓人可以，但别砸人饭碗啊，求求你快点把我的电脑还回来吧！”
保安大爷和百里辛对视一眼，保安大爷干笑一声：“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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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
【终于等到了，辛神下副本。】
【这次居然是稀有的单人副本，可以看辛神solo了，好棒。】
【我要被这个叫“赵嘉”的程序猿笑死了，刚才见到鬼还吓得不要不要的，现在一看到电脑被偷，连鬼都不害怕了。】
【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比死和鬼更可怕，那就是穷。】
【哎，好扎心，兄弟你刺中我要害了。】
【我也，呜呜呜，瞬间代入程序猿本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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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辛沉吟两秒，又道：“赵嘉，你再好好想想，你今晚真的有写过代码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写代码我来这里干什么。”赵嘉莫名其妙，“我有病吗？”
百里辛：“但是，你的椅子又去哪儿了？”
“还有你看这个桌子，像不像是没人之后稍微陈设美化了一下的一键还原桌子？”
赵嘉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百里辛：“我想说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才是那三只鬼呢？”
一句话让赵嘉和保安大爷瞬间愣在了当场。
百里辛继续道：“反过来说，不是我们被鬼骚扰恐吓了，而是我们恐吓骚扰了在这里晚上加班的人？我们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所以始终在这里徘徊。”
“之所以打开开关没有灯光，是因为我们所处的空间和现实空间不在一个维度上，就像我们只能看到我们，看不到其他人一样。”
“在我们看来，开关打开头顶不亮灯。但实际上灯本来就是打开的，因为我们关上了，才会有人急匆匆过来再把开关打开。”
“你帮忙敲代码的电脑之所以忽然黑屏，是因为那个程序员看到电脑自己动后吓了一跳，本能地关掉了主机，大喊一句‘闹鬼了’火急火燎跑出去，其他人听到后也吓了一跳，胡乱放下手中的文件，也跟着尖叫逃跑。”
“所以才有了在我们听来似乎是那只鬼生气了之后愤怒的表现：纸团乱滚、脚步凌乱急促、桌面上的书本快速翻动。”
“并不是有鬼把你的电脑搬走了，而是你已经去世，而你之前坐的地方没有人敢坐，怕犯忌讳，所以就把这一处地方闲置了。”
“那些我们听到的异常灵异动静，实际上都是人类的正常活动，只是我们现在看不到，以为对方是鬼。”
赵嘉僵硬地站在电脑桌前，呆呆望着面前不像有人使用的空荡荡桌子，嗡嗡叫的脑子里犹如巨浪猛烈拍打，一段一段的画面犹如走马灯一般出现在其中。
他的桌子前面应该贴着他和女朋友的照片来着，怎么没了？
对啊，他有女朋友，他今年就要和女朋友结婚来着，日子都定好了，父母都见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都这个点了，天这么黑，他应该去接女朋友的，怎么能让女朋友自己回家，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是啊，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了，他加班来着，因为要结婚了，要努力让女朋友成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和最幸福的妻子。
所以他要努力赚钱，把业绩做高才行。
啊，他今晚又加班了。
他已经连续加班五天了，但没关系，程序今晚就能搞定了，只要今晚收个漂亮的尾，他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累算什么？他还年轻，年轻的时候不累点，等到老了想干还干不动了呢。
再说还有其他几个同事不是也没走吗？加油，再坚持一下，就差一点点了。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迷迷瞪瞪间，他似乎听到了同事焦急的呼喊声。
发生了什么？
是谁在叫，好吵，不行了，我实在太困了，我要先睡一觉。
等他再一觉醒来，他发现大厅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这群不讲义气的，说好的决战到天亮，一个个都跑了！
要加班，要加班，要加班……
赵嘉霍然惊醒，不敢置信地举起双手，看着自己惨白的手掌，又看了看同样白白的其他两人。
他想起来了，他全想起来了。
他……已经死了。
累死在了工位前。
那一刻，所有的坚持和假装镇定尽数消失，赵嘉跌跌撞撞向后踉跄两步，呜呜咽咽大哭起来。
“我死了？我居然死了？我怎么就死了呢？”
“我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工资不错的工作，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成绩。”
“我甚至都没有来得看看晚霞和日初，我就这么死了。”
“呜呜呜，我好不甘心。”
第536章 遛鬼4
“那我呢？”裹着颤音的苍老声音响起，保安大爷眼睛圆睁，额头上的抬头纹挤成好几条深浅不一的沟壑，“你的意思是我也死了？”
他忽然抽出别在腰后的电棍，动作僵硬地对着百里辛和赵嘉，“你们这两只鬼，不要过来！”
“你们才是鬼，我不是，我是人，我是人！”
说着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尖叫一声转身仓皇逃窜。
赵嘉还没有从死亡的重创中恢复过来，兀自坐在那里难过。百里辛看了赵嘉一眼，跟着保安追了出去。
保安跌跌撞撞跑到了刚才的电梯位置，他看了眼数字1的电梯，又看了看身后朝他追来的百里辛，骂了一句冲进了漆黑的楼梯中。
百里辛站在消防梯口时已经看不到保安大爷的声音，只能听到“踢踏踢踏踢踏”的快速奔跑声。
声音变低后又变高，经过楼梯这个特殊空间构造的加成，放大了好几倍。
很快，一个慌乱的身影从上方的楼梯显现出来。
保安大爷扶着楼梯扶手，惊恐地看了楼梯口站着的百里辛一眼，尖叫一声后又转身朝着上边跑去。
又过了几秒，保安大爷的身影再次从下方的楼梯显现出来。
保安大爷看到百里辛，又拔腿向下跑。
如此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终于保安大爷气喘吁吁从楼梯上走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呼吸，“你到底要干嘛啊！”
百里辛：“跑累了？”
保安大爷又累又气，反而盖过了最开始的恐惧，“累死我了，不跑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百里辛：“头上都出汗了吧？要不然把帽子摘下来？”
保安大爷摇头，“那不行，不能摘。”
“为什么不能摘？”
保安大爷表情也有些茫然，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能摘就不能摘，这是工作帽。”
“……”百里辛略一沉默，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要不然您摸一摸自己的后脑勺？”
保安大爷疑惑地看着百里辛，但还是听话地摸了摸。
手掌触碰到湿漉漉的头发，沾到了不同于汗液的黏稠物质。
保安大爷奇怪地抽回手，苍白的手指间，鲜红染过指缝。
“啊啊啊！”大爷瞳孔倏然睁大，身体跌跌撞撞倒退，抵到了后边的墙上，“血，血，有血。”
百里辛：“是啊，有血，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再好好想想。”
大爷的眼睛里只剩下那片黏稠的血污。
红色冲击着他的视觉，也刺激着他的大脑。
残破的记忆碎片不断撞入他的脑海中。
血。
灯，刺眼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