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趁着赫帕洛斯专注地享用着它的“下午茶”，伊亚利恩和莫驭花了一点时间整理了一下各自得到的信息，包括伊亚利恩从梦境的‘父母’那边得知的过去以及莫驭从赫帕洛斯以及莎尔洛莉雅那边的亲友团所获得的情报与资料，他们从中大概能窥见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还有一些疑点未能解决。
“赫帕洛斯。”莫驭唤道，“你知道雷·艾克洛西亚最后找到的，解救黄金乡既存问题的方法是什么吗？”
“知道。”赫帕洛斯点点头，“他的想法是，让黄金乡成为一座特殊的地下城。”
“说起来，地下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莫驭问，“我原本以为地下城是一些被魔族占领的特别的遗迹，但那样就数量来说的话，似乎也太多了一些。而且地下城似乎是会自己扩张、发展的……”
“魔族的地下城是魔族的巢穴呀，唔，用你们比较容易理解的说法，它是一种领域呀。”赫帕洛斯笑嘻嘻地解说道，“是魔族成长到一定阶段，就会掌握的领域，因为这是我们吃饭的本领，所以并不需要到圣者级才能学会……魔族进入窥秘级以后，基本上就有能力搭建自己的地下城了。
啊，这种说法或许会引人误会……因为南洲也有不少挖在地底的地下城市，这两者是有很大区别的。”
骷髅架子眼眶里的魂火闪了闪：“因为南洲的光照太长的关系，有不少法师和领主会选择将城市倒着建在地底，以得到一个更为舒适、凉爽的居住幻境，那些城市不是‘活着’的，需要靠人们挖掘、搭建、维修，还需要各种通风管道、排气设施，是需要耗费大量金钱和魔法才能建造的城市。
当然也有不少年轻的魔族喜欢偷工减料地占据南洲一些荒废的法师塔、地下城市当做自己的‘地下城’，但这种‘地下城’毕竟是真实存在于南洲的，无法轻易进行搬迁，所以一旦被光明教会发现，如果不能靠武力防御打退光明教会的人，就得弃城而逃。
虽然占领一个已经存在的地下城很容易，但是弃城而逃的话就相当于之前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是非常不方便且不合算的呢。
而隐秘级以上的魔族自行创造的巢穴，是可以自行形成生态、也可以自行关闭出入口的，还可以在满足一定条件时、改变出入口的位置。”
它想了想，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挖一点土，装在一个大罐子里，放入空气、水、植物、蚂蚁、鱼虾之类的小生命，再给予一定的光照，只要掌握好规律与平衡，这个密闭的罐子就能在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自行运转，就像一个小小的世界。”
“是生态缸啊……”莫驭恍然道。
“魔族的巢穴、地下城、领域……不管你们愿意称呼它什么名字都好，反正就是差不多那样子的东西。我们会在城里放入我们喜欢养的东西，大部分是我们喜欢的食物以及食物所爱吃的食物，让整个‘巢’中的生态链趋近于完美，自给自足，即使封闭上个几十年、几百年，也完全没有关系。
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没有天敌干扰的情况下，自给自足地拥有源源不绝的食物来源，轻轻松松快快乐乐地吃上一辈子。
当然，这是最为理想的地下城的状态，大部分魔族，包括我，都在朝着这个方向而努力，但实际上，要做到这个地步，难度不亚于建立一个小小的世界。
因此，大部分魔族，包括我在内，都会偷工减料地建造半封闭的地下城，我们会在一些隐秘的地方保有与外界的物质交换窗口，比如让魔兽、动物自由穿行，比如让人类迁入、自由进出，比如让空气流通……这会省下非常多的能量。”
“可我不理解的是，如果魔族的地下城实际上是领域的话，那么你作为领域之主，不是能够随意控制地下城里的一切？为什么还需要冒险者们替你清除魔兽呢？”莫驭疑惑地道。
“哦，那当然是因为自己弄的话太累也太麻烦了，交给冒险者们会方便很多。”骷髅架子一本正经地答道，“而且冒险者们会在清除魔兽和陷阱的过程中释放非常多的情绪，比如激动、兴奋、惊讶、喜悦还有愤怒，这些可都是非常美味的食粮呢！我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好好打理这个地下城了，如今它和我都非常缺乏能量！
自己吃自己的情感虽然能满足一些口腹之欲，但说到底只是自身的能量循环，不会增加能量的摄入，完全不解饿呢！
全都交给冒险者的话，不但有人干活，还能生产出源源不断的美味粮食，这才是地下城存在的意义啊！
为了让冒险者们持续地保持探索的劲头，我可是往地下城里放了我这几百年的冒险中得到的各种金银财宝和好东西，就连城里的陷阱都是我仔细设计安放的呢！”
莫驭：“……”虽然吧，赫帕洛斯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搞食粮，但他总觉得这骷髅好像也非常擅长干自己和莉亚的工作啊！这不就是天然的游戏策划吗？而且是专攻深层迷宫的DM啊！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人才！
第648章
“也就是说，魔族的地下城，其实就是魔族们自己建造的‘生态缸’，用于饲养、量产魔族们能够食用的精神食粮。”莫驭总结道，“而雷·艾克洛西亚想要把失去神明的无主神国——黄金乡重新建立成一个能够有序运转的、自给自足的生态缸。”
赫帕洛斯点点头：“要做到这一点，其实有很多种方法，最简单也是最难的一种，便是让黄金乡重新认主，重新成为一位神明的神国。”
“为什么说这是最简单又是最难的？”
“说它简单呢，是因为它能一步到位的解决所有的问题。
神国是依托神明的能量自行运转的‘小世界’，黄金乡在失去它原本的主人——丰饶之母后，它完全依靠着丰饶之母注入封印物之中的能量运转，它所遇到的一切困难的源头便是来自于此。
如果神国不能自给自足自行运转，它便需要一个新的主人为其提供能量。
而之所以说它最难，是因为神明成神时便会拥有自己的神国，如果不是黄金乡里的人，谁又会想要接手一个二手神国呢？
但成神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等黄金乡里的人攀上神阶，可能黄金乡早就崩毁了。”赫帕洛斯耸了耸肩。
“所以，雷考虑的是，是逐渐打破黄金乡与外界的壁垒，让这个神国重新回归世界。但这又谈何容易，在黄金乡里生活了千百年的人，早就与世界隔绝。别的不说，在黄金乡那个被隔绝的神国里面的人，并不会遭受污染的侵蚀。
而打通这一壁垒，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会让民众从安逸的梦幻之乡，一下子落入恐怖的现实中。
当然，雷也并不想采取如此激进的方法，他试图采取柔和的方式，让黄金乡与外界进行最低限度的能量交换，与精灵族的联姻——虽然我非常肯定他与伊莱娜是基于真心相爱而结合——也是这个计划的最重要一环，只要能与精灵族进行通商，最起码，他能解决黄金乡内粮食产量随着时间逐渐减少的问题。
只要掌握好与外界能量交换的尺度，就能够减少封印物的能量消耗，延缓黄金乡的崩解。
只是，雷的叔父是完全的‘神明派’，在雷外出冒险寻求解决之道的那段时间，他在黄金乡内大肆宣传雷想要让神国完全崩解，令黄金乡重现世间，黄金乡之人将必须自行面对外界无处不在的污染……这使得雷散尽了人心。
当我们从被我们所打败的、追杀雷的黄金乡人口中听闻这一点的时候，雷如若挨了一击晴天霹雳。”
“让我猜猜，雷的叔父选择的进行交易的神明，是光明神。”莫驭沉声道。
“应该是。不然光明教会不会如此配合他们的行动。但我有点想不通，”赫帕洛斯说着用白骨爪子挠了挠自己雪白的头盖骨，“按照你们所说，雷在三百七十多年前就被暗杀去世，但这几百年过去了，失落的黄金乡依旧是失落的黄金乡，光明教会如今已经几乎控制了南洲，却仍是没有得到本该由雷的叔父双手捧上的黄金乡，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莫驭摸了摸下巴，看向了伊亚利恩：“我倒是有个猜测……话说，有人知道黄金乡里面，艾克洛西亚一族代代守护的宝物到底是什么？就是那个承载了丰饶之母力量的封印物吗？”
伊亚利恩摇了摇头，看向赫帕洛斯：“父亲没有直说，只让我问赫帕洛斯。”
“哦，他们所看守的，是一片最为干净、一点也没受到邪神污染的世界意识碎片。”赫帕洛斯挠挠头盖骨，用非常平淡而自然的声调说出了震惊全场的内容。
“世界意识碎片！”莫驭猛地一击掌，“终于给我找到了！”
这么久了，除去卡尔卡多拉和东拼西凑出来的一片世界意识碎片以外，莫驭的最终主线任务始终没有什么进展，原来竟有一片是被藏在了失落的黄金乡中！难怪他和莉亚怎么搜索都搜索不到！
“所以，你的猜测是什么？”赫帕洛斯向前探头，一副非常想要知道的样子。
“我猜想，神国政权的交替应该有着某种规则。”莫驭道，“否则在雷的叔父——话说他叫什么？——执政并大肆败坏雷的名誉的时候，他就能成为黄金乡的王了，但他却选择了派出源源不断的追兵追杀雷、伊莱娜和伊亚利恩……血脉是政权交替的关键？”
“雷的叔父啊，好像叫做皮德拉。”赫帕洛斯想了想，道。
伊亚利恩回忆了一下，点头道：“确实，母亲在梦境中说过‘父亲是黄金乡唯一合法的王，在黄金乡的规则之中，只要父亲尚有血脉存世，这一脉的人便是黄金乡的继承者。’”
莫驭点了点头：“这么一来，一切都对上了。伊亚利恩还活着，所以黄金乡无法被皮德拉交给光明神，因为黄金乡所认可的‘王’并没有同意这件事情。而光明神一直想以伊亚利恩的身体进行神降，估计也有这层考虑。”
伊亚利恩的眼睛缓缓睁大：“如果以我的身体进行神降，光明神就会自然成为黄金乡之主！”
“没错，光明神与黄金乡的合法继承人合二为一，光明神便能通过九次神降补齐基石，还能免费得到一个既存的无污染的神国和一片完全没有受到污染的世界意识碎片，啧，这算盘打得实在太响，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莫驭咋了一下舌，“你当初的小手段显然打了光明神一个措手不及，但神降污染容器会使光明神遭受污染，当时的光明神显然不想冒这个险，直到奶牙搞了钟楼小镇那一出双重神降上了光明神的身，你才重回他们的视野。
但光明神与奶牙迟迟没有对你做出任何动作……
唔，黄金乡怕不是光明神藏着掩着的一张王牌，估计连奶牙都被蒙在鼓里。祂们也许都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抛出自己手中的王牌，从而将各自的利益最大化。”
第649章
“光明神显然认为，黄金乡或其宝物的存在可以增加祂的实力，成为对抗奶牙的一道暗招。”莫驭沉思道，“对于我们而言，那片世界意识碎片，我们势必得拿到手。而一个神国，无疑也能加强我们的力量。”
“所以……我得去夺回黄金乡。”伊亚利恩以一种半是疑问、半是肯定的语气道。
“是的，但不是现在。”莫驭笑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不能贸贸然地闯进一个很有可能全是敌人与超凡者的神国，然后指望着靠大声地宣布所有权就拿回一切……这事得从长计议……
而且，我们还得摸一摸光明神与奶牙那边的动向，老实说，我觉得祂们的行为之中还存在一些疑点，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手头的信息不足，无法窥得事件全貌。”
以实力而言，雷·艾克洛西亚与伊莱娜均是王者级，却都不敌黄金乡与光明教会所派出的杀手的车轮战，黄金乡中潜藏的超凡者实力，不可小觑。
莫驭如今也不过才王者级巅峰，而伊亚利恩处在圣者级的巅峰，离成为真正的隐秘级，只差构建出一个足够完整的领域。
——换句话说，如果能直接得到黄金乡这个‘无主神国’，那么伊亚利恩甚至能一口气向上跨越数个等级。
只是，莫驭一直怀疑，光明神与奈亚子始终按兵不动，怕不是在德雷克的那场失败的神降之中学到了什么经验——就好比，一个脆弱的人类身躯，无法承载两个神明级的存在。
那么，祂们可能在等的，便是伊亚利恩的实力提升至他的躯壳足以承载两位神明，将要破茧化蝶的前夜。
只有在那个时刻，伊亚利恩的身躯已经足以承载神明级的伟力，却尚未摆脱圣纹的限制。
太早动手会前功尽弃，太迟则伊亚利恩将摆脱束缚，成为真正的神明。只有在英雄离胜利只有临门一脚之时，抢夺胜利的果实，才能成功夺舍，借着这位崭新的神明的诞生机会，补全光明神的缺憾。
——换句话说，光明神的思路大概是，自己的路走岔了，没关系，抢一条别人的路再走一遍就是了。
而这也很符合奈亚子的乐子人性格。
对神明而言，再漫长的时光也不过是眨眼一瞬，只要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打破光明神与奈亚子目前的平衡，伊亚利恩就有充足的时间扎扎实实一步一步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有自己完全掌握的实力才是自己的，如果自身能力没有提升，通过获得外物增长的实力，最终都会变成光明神与奈亚子的养分。
但黄金乡这种好东西与世界意识碎片，不去拿是不可能的。
就算没有收集世界意识碎片这个终极主线，以莫驭的性格，伊亚利恩父亲的遗产，断没有让仇人拿去的道理。
莫驭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既然决定要拿回黄金乡，那便得从长计议，收集情报，一点一点把敌方的情况彻底摸清。
两人一骷髅厘清了思绪之后，伊亚利恩掏出了那柄伊莱娜寄存的钥匙：“这柄钥匙，能打开什么？”
赫帕洛斯站起身来，用白骨脚爪跺了跺地面，只见花园的土地裂开，就像一张巨嘴，吐出了一个同样是铃兰图案雕花并镶有紫色宝石的银色宝箱。
土地再一次恢复平整，除了草坪上凭空多出一只宝箱外，什么痕迹也没有，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莫驭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这个地下城是‘活的’。
伊亚利恩跪坐在箱子前，用那柄配套的银制雕花钥匙，打开了宝箱上的大锁。
只听得“咔噔”一响，锁芯弹跳一下，宝箱开启。
里面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种伊莱娜与雷·艾克洛西亚的回忆。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相框，里面装裱着一张用魔法拍摄的照片，场景正是这个花园，伊莱娜穿着白色长裙坐在扶手椅上，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与伊亚利恩长得极像的银发男人站在扶手椅后，左手轻柔地搭在椅背上。
这张照片是少有的动态魔法照片。夫妻两人先是对望了一眼，雷俯身向前伸出右手，逗了逗襁褓中的伊亚利恩，然后夫妻俩方才恢复姿势抬起头，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有些伤感的笑容。
“啊，这张相片是我拍的。”赫帕洛斯怀念地道，“那是他们临行前的最后一晚。”
伊亚利恩轻轻抚摸着那张相片，眼眶再度湿润，然后他将相框递给了莫驭，抬手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湿意，再度看向箱子。
“你长得果然很像你父亲。”这还是莫驭第一次看到雷的模样，不禁感叹道。
虽然伊亚利恩的眉眼继承了伊莱娜的基因，看起来更加秀气而精致，但一眼望过去，父子俩仍旧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伊亚利恩接着掏出了几册伊莱娜的旅行手札和素描本，他随意翻了翻，发现里面写满了伊莱娜在南洲探索的经历、画满了她所见过的景色。
不管是作为纪念还是作为情报来源，这些手札都是意义重大的遗物。
伊亚利恩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仔细摞成一叠，放在了小桌上，
箱子里面还有一封给伊亚利恩的信件，以及一份伊亚利恩的出生证明。
莫驭凑了过去，与伊亚利恩一起查看那份出生证明，发现伊亚利恩出生于371年前的11月17日。
——天蝎座啊。
莫驭下意识地想到，但随即又转念一想，这个世界没有88星座这玩意。
箱子里剩下的大多是一些珠宝宝物，有一样被仔仔细细地放在了一个金色盒子里，伊亚利恩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对黄金甲虫。
“这或许是黄金乡里的东西。”莫驭猜测道，“或许是身份的证明。”
伊亚利恩点点头，他收起了手札与素描本和照片，却将其他所有的东西都再度放回箱子里，锁好，并与钥匙一起都交给了莫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