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应歌夜月华
“如您所见，这些蘑菇没长脑子……不，我没有在开玩笑，它们是字面意义上的没长‘脑子’，只有本能，不会思考。
因为我们还无法解决蘑菇们敌我不分的问题，为了安全起见，就只能先拿掉了它们喷洒孢子的能力。”沙扎一脸严肃地回答道，“目前，这玩意，只会卖萌。
虽然它们路都走不清楚，但是，按照那些冒险者们的说法——‘它们很萌萌哒！’”
他随手抱起一朵蘑菇人，这些蘑菇只有沙扎的小腿高，又很轻，很容易就被他举了起来。
沙扎抓着那蘑菇用力一挤，那蘑菇就像是一个软绵绵的抱枕，发出了“噗叽”一声漏气般的声音。沙扎一松手，蘑菇又弹了回去，变回了原本白胖胖的一团。
“您看，这些蘑菇非常柔软且具有弹力，挤压时放气，松开时就会自动弹回旅行时会自动跟随在打上主人印记的人物旁边，又可以被当做一件死物收纳，这可是上好的活抱枕啊！
我觉得，或许我们可以和那位领主大人再次合作一下，把这些蘑菇人当做宠物卖给冒险者？
试问哪位冒险者不想在晚上于篝火边露营时，靠在这软绵绵的蘑菇身上休息，甚至还能摘下一小块蘑菇烤食？这可比炼金宠物偶有意思多了！”
“……好像是有点方便啊。”纳布陷入沉思，“可以吃、可以睡、还可以自动跟随的类人型蘑菇宠物，喂养起来也不会太麻烦，浇点圣水就行……”
“正是！而且我们还弄出了便于携带的干瘪香菇宠，饱满好抱的抱枕型杏鲍菇宠！多个品种，可以满足冒险者们的不同口味与需要！蘑菇可以当枕头，杏鲍菇可以当抱枕，香菇可以当被子！这就是旅行套装菇组合！”
黑暗女神＆命运女神：“……？”这里的画风怎么这么微妙？
“好怪。”黑暗女神喃喃道，“但我为什么觉得那位领主大人会很高兴？”
“老实说，我有一点点心动。”命运女神忍不住掏出了领主大人给的手机，愉快地以拉罗恩蒂的名义下了一单：“嘿嘿！买了！给你也带了一套！”
黑暗女神：“？？”
虽然不知为什么命运直播会变成了购物直播，但黑暗女神还是优雅地向闺蜜道了谢。
“南洲的光明教会呢？”
“他们还在为飞速下降的业绩而郁闷。”詹娜丝道，“南洲的人们都去地母堂找德鲁伊做免费的净化，不再前去光明教会花钱做弥撒。圣水之前已经陷入滞销，最近还是因为商会开始种蘑菇，才又有了销路。
其实我一直不大明白，光明神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敛财，对于神明而言，金银财宝这些身外之物，是最没用的东西……”
“话不能这么说。”黑暗女神摇摇头，“光明神是欺诈之神，祂的信仰与力量皆来自于‘骗局’，而要组建、维持‘骗局’，需要大量的金钱。
光明教会的势力每扩张到一个新地方，就得建造教会、对新信徒布施发放米粮衣袍——这可都需要实打实的金钱。
同时，光明教会的那些中高层——特别是那些因家族传承而担任要职的后代，可未必是什么诚挚的信徒，只有用利益捆绑他们和他们的家族，才能牢牢地控制他们的忠心。”
“贪婪的信徒也将影响神明。”詹娜丝也摇摇头，“特别是对于厌恶原本的‘自我’，以虚假的基石立足的光明神来说，这种影响会更加强大。”
“祂本人似乎也并不在乎这些影响。”黑暗女神道，“还将之视作一个机会——这世上暂且没有庇佑‘贪婪’的神明，唯一沾边的只有与商业相关的万灵地母。光明神怕不是想以这一点外延为契机，进行渗透，抢夺概念乃至于权柄。”
詹娜丝脸上的笑意收敛，祂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苦恼道：“即便我司掌命运，但我仍无法窥尽光明神的所有谋划，祂的野心太大，隐藏的又太深……我本以为已经窥见祂的弱点，可仔细一捋却尽是暗棋……
幸好我们没有干扰那位领主的判断，否则不知会对命运造成何种影响。”
第946章
“若说起现今这世上谁能与那位老谋深算的诈欺师相抗衡，恐怕，还真只有那位来自异世界的领主大人。”黑暗女神沉思道：“单论长线布局，蛰伏诱杀，我或许能与之一较高下，但要说全局谋划，我确实不及他。”
“无论是逻辑推理、人情世故，他都游刃有余，像是在短短的人生之中看遍了世间百态，他对命运的理解，不亚于我本人。”詹娜丝看着手中的骰子，“早在他进入此世间之时，我的骰子便隐隐颤动，像是认可了这位远道而来的救世主。”
“这是世界‘孤注一掷’，赌上一切的求救，”黑暗女神笑道，“本就值得一个‘大成功’。”
祂用上了不少跑团术语，逗得詹娜丝咯咯笑个不停，而拉罗恩蒂却在此时推门而入，背后跟着一串奇形怪状的蘑菇宠物。
“您点的蘑菇外卖到了。”拉罗恩蒂一脸无奈又带着几分纵容，拎起一只蘑菇递给詹娜丝：“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活物？”
“如你所见，是活蹦乱跳的蘑菇呀~”詹娜丝愉悦地抱住那只长着菇形手脚却没有脸面、胖乎乎又柔软Q弹的红伞蘑菇，满足地埋了进去，“啊，真的很适合当个枕头！”
“确实手感很不错，而且莫名地有一种……很解压的感觉。”黑暗女神也拿起了一只蘑菇揉揉捏捏，认可地道，“可我还是想不通，单凭这种玩意，怎么能赢得神战？”
“不知道，”詹娜丝看向虚空，轻声道，“命运线仍然混沌不清，还未织就出清晰的画卷，我们仍需静待。”祂抬眼看向拉罗恩蒂，嫣然一笑道：“等待的时间，正好可以看一看新生的海神那边……唔，让我倒回一点时间……”
祂拨动水晶球，投影一瞬间扭曲，又分成了十数个画面，同时展现着多个碧海教会前段时间的景象。
在获得神明最新的命令后，碧海教会的神职人员和信徒们大多都‘自发’前往新建的沿海盐场，或帮忙建造盐场，或在那努力晒盐……
这些曾经被海风吹黑了皮肤的海盗、水手，一个个都在盐场中努力秀着肌肉疯狂铲盐，好似这样就会获得他们伟大的神明的青睐。
——这可是来自他们新海神的神谕指示！此时好好表现，不就能轻而易举地在神明眼前崭露头角？
可他们的伟大神明、新晋级的海神安妮·盖尔玛，非但没有注意到她的新下属们想要上位的小心机，甚至还在全神贯注地与她的官方御用画师罗伊娜、以及因为参与了《虚与实的守卫者》一书的插画制作而名声大噪的冒险者拾月闲的慌和目标森林大海一起，商量着新出的调味料的包装。
最新一稿的海盐商品包装上，画的是安妮半人形半鲛人法相，脚踏船舷、乘风破浪的帅气模样，极好地阐释了什么叫做“为自己带盐”。
整幅画面由罗伊娜执笔，两位冒险者以新奇的画风与手段润色完成，画面大气蓬勃画风犀利，并大量采用抓人眼球的撞色设计，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深深映入脑海之中。
“这幅画能在一秒之内抓住观看者的眼球，”目标森林大海手舞足蹈地比划道，“只要扫过一眼，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牢牢吸住！
而且大量的撞色套印，是这个时代很难达到的技术，需要同时拥有炼金术士制作最新研制的速干颜料，又得拥有以魔导机械技术改良的套色印刷设备，还得有一批熟练的印刷工……这本身就是最好的防伪技术！
用这种图案做的盐袋，无法仿冒，再打上以世界徽章封缄的蜡封，这就是碧海教会独一无二的品牌包装！假以时日，全世界的人看到这个包装，就会知道这是海神贩卖的食盐！”
“味精我们也采用了类似的设计，只是图案有所不一样，这样人们看到图案就知道自己买的是什么，不会买错！”拾月闲的慌补充道。
“很好！就按这个搞！”安妮·盖尔玛大刀阔斧地拍板，“把我们的盐和味精卖到世界各地去！”
“好热血的场面。”两位女神看得瞠目结舌，心潮澎湃，“真不愧是当年叱咤海洋的海盗女王！”
“看看光明教会那边，”黑暗女神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把时间调到现在，那些盐和调味料，应该已经随着商队进入光明教会的各大城市了吧？”
詹娜丝手中的水晶球再度转动，星辰旋转、时间再度回归正轨，投影中的画面再次分为了六格，分别对应着光明教会的圣城茹尔兰达与五座卫星城市。
这些光明教会的重点主城已经没有碧海教会的教堂——即便再怎么担忧新生的海神阻断他们通往南洲的海上商路，光明教会也不会允许自己的教国之中出现与自己不对付的神明信仰。
可他们无法阻断商队——在这个物资相对贫瘠的世界，有太多人们赖以生存的物品，被一方势力所掌控。
就像炼金术士控制着绝大部分的药剂与炼金道具、精灵们生产着世上半数的粮食一般，有许多生活必需品光明教会都无法自行产出……或者产出数量远远无法满足整个教国的需求。
光明教会非但不能阻断这些物资的往来，还得花心力确保这些商品的进口。有些时候，对方不售卖某些物资，比强行售卖还让人头疼。
穿行在东西大陆、南北中洲的商队，各自所属的势力也多种多样，既有南洲商会、世界阵营、北境蛮族，也有精灵自己的运粮队，以及不属于任何势力的游商……
甚至，还有光明教会自己培养的商队。
这些商队，从四面八方运来了最近热卖的商品，而那些有着非常容易辨认的醒目包装、内容物晶莹透亮、便于使用又能使难以入口的食物重新焕发生机、堪称奇迹的调味料的出现，简直就是平民的福音。
——特别是，它还卖得非常便宜！
第947章
欧泽利亚大陆上的居民们，并非不热爱美食，只是在这即将分崩离析的世界上有着太多的苦难与无力。他们耗尽全力，能够获得的报酬却太少，人生障碍又太多。
当人们对于生活的追求，退化为了生存而挣扎，那便再谈不上什么热爱、品质与美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怕是木渣拌土，只要咽的下去，能多活一天便已值回票价。
可奇妙的是，越是濒临死亡，人就越发地想要活下去，哪怕对他们而言，活下去也只有苦难。
但到了这个境地，已经没有人会思考逻辑，充斥在身体中的、天生的对死亡的恐惧会驱使着人们体内的各个器官急速地分泌各种化学物质——多巴胺、荷尔蒙、内啡肽、肾上腺素……这些物质会冲淡人们的痛苦，再次点燃他们的激情，使他们的心中再一次燃起莫名的希望……
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在这死线来临之前，人们往往会爆发出莫大的潜力。
——这同样也是大学生总要拖到最后一秒才写论文，作家面临交稿截止才开始码字，却能够灵感泉涌的原因。压力，有时候的确能转化为动力。
可面对努努力还能够解决的危机，压力尚且能够转化为动力，但对于邪神入侵这种世界性的危难，平民们甚至连前因后果理论原因都不了解，弄不懂灾难的来源与规律，更想不出对付它的方法，除了老老实实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
高阶超凡者、登上神阶的神明们屹立于高处不胜寒的山峰之巅，仰头看着界外邪神从星外侵入，烦恼的是如何对付邪神、拯救世界、或是在整个事件之中乘虚而入分一杯羹；而普通人则被高耸的山峰重重包围，他们看不见山峰之巅、星辰之上的邪神入侵，满脑子想的只是如何填饱咕咕直叫的肚子。
站的多高，便看得多远，地位决定眼界。而高高在上千万年之久，便是连曾经的丰饶之母都已经遗忘，当初为人之时，将种子培育成作物、又将作物制成美味的口粮时的那种欣喜。
成为神明之后无须进食，哪怕偶尔怀念、享受食物的滋味，体会到的也不再是从前为人时的感受了。
所以当两位女神看到各地的民众们或急切地排着长队，或偷偷摸摸地避开教会，却不约而同地带着一脸紧张又掩饰不住欣喜的表情，从商人手里买下这些平平无奇的调味料，并格外珍惜地将它们小心地塞入衣服内袋之时，都露出了五味杂陈的表情。
“明明只是一些盐、糖和海藻提取物而已……”黑暗女神困惑地道，“这些东西有这么重要？”
“有。”唯一还是人类的拉罗恩蒂答道，她看了一眼两位迷茫的女神，摇响了占星室内连通厨房的铃铛，给厨师们下了几道指令。
片刻之后，便有仆人捧着几碗香浓的肉汤进来，在两位女神的面前，都放下了外表一致、内容看着也并无太大区别的两个碗。
“这两碗汤，其中一碗按照我们城内从前的习惯烹饪，另一碗则按照冒险者们的建议，按照特定比例加了姜、盐与那种‘海藻提取物’。”拉罗恩蒂彬彬有礼地道，“两位尝一尝，便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两位女神不约而同地先尝了尝原本的风味。
洛塞尔城以香料闻名，口味浓重，喜欢在炖煮肉汤时添加大量罗勒、八角、桂皮、辣椒、孜然等奇形怪状的香料，哪怕最为讲究的厨子，也之时在香料完全释放味道后将调料捞出，沥出清汤之后，虽然外表没什么异常，但是凑近了却能闻到一股非常刺激的香味。
这样煮出来的肉汤很好地除去了腥膻，却也多了许多并不完全兼容的刺激味道，对于不习惯这种口味的外地人来说，喝一口能呛得猛打十个喷嚏。
乱七八糟的香料降低了对肉品的要求，无论用（放置了多长时间的）任何种类的肉，煮出来的汤味道都差不多。
但另一碗，则是彻头彻尾质朴的好喝。
仅仅以姜去除了膻味，盐和那奇妙的海藻提取物最大程度地激发了肉的本味，没有多余的香料喧宾夺主地增添复杂的口感与滋味，一切都是那么浑然天成。
“这是野猪肉的味道。”黑暗女神闭上眼睛，一段早已忘却的记忆突如其来的浮现在祂的脑海中，她与族人一起在茂密的森林之中狩猎，捕捉到了那只毁坏了她的玉米田的大野猪，最终把它送上了部族的餐桌。
“仅仅是如此简单地调味，却很好喝。”詹娜丝看着手里几乎全空的汤碗，“即便在交通便利的洛塞尔城，远比其他地方来得便宜的香料，在绝大多数平民的眼中也是昂贵之物，若要按照以往的做法烹饪肉汤，一锅就得耗费十几种的香料，且用量并不少。
但若是使用海神的新调味料，汤品更好喝、更容易入口，成本更低！”
“是的，以往的做法，这么一碗汤的成本高达22打兰。可按照新做法，满打满算只需要5打兰，调料费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为每次烹饪，只需要放上一、两茶匙便足矣。节省下来的钱款，相当可观。”拉罗恩蒂作为城主，非常了解城内的物价。
“不仅仅是价格的问题。”黑暗女神也意识到了什么，“有了这些易于获得的调味料，人们的烹饪手段简化了、味道却提升了，那么食物的品种自然就会增加。原本很多因为难吃而无法入口的东西，经过调味之后，也会变得能够接受。
哪怕是再贫穷的人，家里也会有黑面包和水……哪怕用白水煮黑面包，加上这种调味，都能煮成浓汤。
口味提升、成本降低、人们的选择变多了，幸福感也会增强！在情感上，他们自然会偏向于给他们带来这一切改变的海神。
尽管这微小的变革未必会撼动一位信徒的信仰，但只要人数足够多，安妮就能获得一股异常庞大的信仰之力！”
第948章
“安妮·盖尔玛获得信仰，就是世界意识获得了力量，我们的阵营在逐渐变强。
而这种信仰的蚕食发生在最底层的平民之间，潜藏在日常的细微琐事之中。高高在上的神明，反而难以觉察这些细节。”
命运女神感叹道：“民众的幸福……这的的确确是被神明们忽略的一面，也只有那位秩序之神和祂的手下，能够如此这般观察入微，注意到这种细节之处。”
“虽说此世间神明大多来自人类，可神阶攀得越高，就距离人越来越远。成为神明，获得近乎无尽的时间与寿命之后，人的七情六欲也逐渐远去，所能留下的，只会是最在意的、刻入基石的情感。
越是远离信徒、蔑视生命的神明，越容易被这种阳谋伤到。弗里尔斯之前输得不冤。”黑暗女神也评价道。
命运女神再一次拨动水晶球，这一次投影的取景镜头对准了光明教会领地上那些小镇与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