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輕薄的假象
白飞卿:“……魔尊是个称呼,是代号,不是名字,我说的是,你的名字。”
魔尊似有所悟,说道:“本座一诞生便是魔尊,全魔界与人间界的人都如此叫本座,本座的名字,想来就是魔尊了吧。但你给本座取了景幽的名字后,本座便是景幽了,尽管别人都叫本座魔尊,但景幽才是本座的名字了。”他停了下,说道,“自从本座……我,又成为魔尊后,你也不叫我景幽了。”
这话里含有淡淡的埋怨,白飞卿微一怔忪,竟一时无话了。
魔尊见白飞卿没了言语,突兀地笑了,“你又想说我不是景幽了吧,但可惜得很,我就是景幽,就是与你成亲景幽,这是事实!我有景幽的记忆,也有景幽的灵魂,他的喜怒哀乐我都能体会,他的所见所闻我都如同亲身经历,我不是景幽又会是谁?!”
白飞卿哑口无言。
魔尊咄咄逼人,“你说我不是景幽,无非就是我的形容有了变化,不再是你熟悉的样子。我的性格也不再那么软弱,需得时时依靠于你。你喜欢的,不过就是被人死心塌地依赖着罢了!”
正中红心!
白飞卿是个清冷的人,可越是清冷的人,往往越渴望一份浓烈的感情,它不需要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但它需要足够的专注,专注到,那个对他投入感情的人,眼中,心中,只有他,把他当做是天,是地,是生命中唯一的一切。
景幽满足了这一切条件,他那么娇嫩,脆弱,不懂世事,如同初生的婴儿,他要靠着白飞卿的庇护才能得以生存。可是,当某一天,那个离不开他的小东西变成了一个大人,一个比他更加强大的人,他的梦,就碎了。
景幽不在了,那份能令他满足的情感寄托,也就不在了。
魔尊在与白飞卿的对峙中少占上风,这下让白飞卿吃了瘪,就洋洋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心里想着,你没法反驳本座了吧,还不快求求本座,本座就原谅你。
白飞卿长长呼出一口气,睁眼闭眼之间又恢复了冷静从容,他定定地望着魔尊,“小幽爱我,恋我,那么你呢,你既然是小幽,你爱我吗?想要与我长长久久的在一块儿吗?”
魔尊得意的笑刹那就僵住了。因着与景幽的融合已顺利完成的缘故,他的心性已越发向景幽靠拢,对于白飞卿的好感也是一滴不漏地接收了。他自是想和白飞卿一起的,否则也不会去邀请区区的人类加入他那只得魔族精英才有资格加入的魔军,他每每回想起成亲那日与白飞卿被翻红浪时的美妙,内心都是甜蜜而欣喜的,想与这冰山般的男人再多亲近亲近的。但是谈到爱……魔尊没有把握了。
景幽的思维是简单而纯粹的,实际上,以他的脑袋瓜子也是不懂何为爱的,他就是喜欢白飞卿,想与自家主人在一起,于是就用上了从别处听到的“爱”这个字眼儿。而当景幽变成魔尊后,就更不懂爱了。
两人又陷入了僵持,白飞卿正要开口打破这一气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确认,摇篮却“吱吱嘎嘎”地摇晃了,一个小人儿趴在摇篮边儿,怯生生地叫道:“主人。”
第六十回
一室寂静。
白飞卿和魔尊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静立相望,唯有白飞卿额上的那一滴冷汗是动态的。
景乐踮着脚尖,扒着摇篮的栏杆,歪着头,又软糯糯地叫道:“主人。”
有人,动了。
白飞卿和魔尊同时飞向“吱嘎吱嘎”摇着的摇篮,魔尊直取景乐,白飞卿与他交手数招,挡下他的攻势。魔尊眉头一皱,虚空一指,一团鬼火晃晃悠悠地就朝景乐而去,景乐全不察自己已陷入了险境,犹自兴致勃勃地想去捞那团火焰。白飞卿大急,拔剑出鞘,一剑横扫,却不是对着魔尊,而是削断了摇篮的柱子,摇篮一塌,景乐顺着惯性被高高抛起,白飞卿在空中一拧身,将景乐接入怀中。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景乐早就晕乎了,好在并未伤着。
白飞卿对魔尊道:“多谢。”
以魔尊的身手,若他真要景乐性命,那么白飞卿即使是拼尽了全力也别想能救到人。
魔尊盯着白飞卿,那眼神像是最凌厉的刀片,夹杂着狂风骤雨的前奏,竟让白飞卿有了心虚感。
魔尊压抑着怒气,问道:“他是谁?”
白飞卿把景乐藏进自己的衣襟,把好奇冒头的小家伙给按下去,说道:“景乐。”
“景幽,景乐。”魔尊冷笑,“本座的替代品?”
白飞卿不喜欢这个说法,他的小幽是独一无二,是不可替代的!但景乐的确是游戏公司送给他的赔礼,因此,他也没否认。
魔尊逼近白飞卿,“那本座呢?!本座就在你跟前儿你却要去寻找替代品?!在你的心里,你是从头到尾都不承认本座是景幽的吧?!”他的怒火一点一点的往上涨,几乎要把自己给灼伤,“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景幽只是那种柔弱的外表吧!怎么,你的新宠物会变成少年吗,讨你开心吗,会对你说喜欢吗,会求着你成亲嘛?!你是不是也要跟他洞房花烛日夜恩爱?!”
魔尊与白飞卿身高相仿,他每质问一句,就离白飞卿更近一步,最后,他的鼻尖已贴上了白飞卿的。
白飞卿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却被魔尊拉住的衣袖,“不准动!否则你别想保住你的小宠物的命!”
白飞卿是见识过魔尊的狠戾的,在景乐还是一颗蛋时,就差点被魔尊砸得稀巴烂了,他可不敢去赌魔尊的同情心。
魔尊说:“回答本座!你是不是也要和这个叫景乐的成亲!”
“自然不会!”白飞卿觉得他压根儿就跟不上魔尊的思考回路,“我已和景幽成婚,这一辈子,都绝不会变心!”
“你骗人!”魔尊说得斩钉截铁,“你若是没变心,那就不会对我退避三舍!”
“你……”他本想说“你不是景幽”,可话到嘴边却是出不了口,魔尊有景幽的灵魂,景幽的记忆,甚至是景幽的情感,那么,他为什么不是景幽呢?可是……难以接受。白飞卿说,“你不同。”
“本座哪点不同?!”魔尊刨根问底,似乎今儿不把话给挑明了就不罢休。
白飞卿沉默了,他和魔尊为此争执过多次,但结果都不尽相同。
谁也说服不了谁。
你不能让我信服你就是景幽;我也不能让你把心思转回我的身上。
次次僵局。
魔尊倏地向后飞退,他掐了个法诀,一团冰蓝的光将他包裹,片刻后,光芒散去,重新出现的人却不是桀骜嚣张的魔尊,而是那个令白飞卿心心念念,在午夜梦回之际最最牵挂的——属于他的少年,景幽!
景幽穿着大红的喜服,两颊是苹果般的颜色,他黑白分明大眸子里,唯有白飞卿的倒影。
一时之间,白飞卿竟是痴了。仿佛是时光倒流,回到了那个热闹的夜晚,他和他最爱的小宠物喜结连理,八方友人都来恭贺。他们喝了交杯酒,行了夫妻的周公之礼,在酣然入睡后的清晨,景幽依然在那儿。
“小幽……”
白飞卿叫得很轻,轻得连他自己也听不真切,他想上前,他想拥住景幽,他想亲吻这让他牵肠挂肚的小东西。可是,他迟疑了,他害怕了,他怕这是一场幻境,一碰就碎,就如同这些日子里他的那些梦。
景幽向白飞卿伸手,小嘴微微嘟起,“主人抱抱小幽嘛。”
于是,再也按捺不住。
白飞卿急切而用力地把景幽抱入怀中,他双臂收紧,像是要把怀里的人融入自己的骨血。
这是他的,他的景幽,他的小宠物,谁也不准夺去!
白飞卿低头亲吻景幽调皮的发旋儿,笔挺的鼻梁,粉色的唇,他蓦然间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吃掉这个小家伙,连皮带骨,然后,他就真正属于他的了,再也不会分离!
白飞卿前所未有的失态,他的冰冷,他的漠然,他的冷静自持,在碰触到景幽的刹那粉碎殆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于景幽的思念与渴望竟然是如此的凶猛难挡。
景幽被白飞卿勒得周身发疼,他软软地抱怨道:“主人弄疼小幽了。”
白飞卿稍稍放轻了力道,却仍是紧紧把人抱住的,他安抚道:“小幽,乖,让主人抱抱你。”
景幽回抱住白飞卿,他把头靠在自家主人的颈窝,像是一只慵懒而惬意的猫咪,“主人,你想小幽了吗?小幽天天都有想你哦。”
“主人想你。”
“主人才不想我!”景幽跺脚,作势要推开白飞卿,可白飞卿死不放手,他哪儿挣得脱。两人正推搡着,藏在白飞卿衣服里被挤得快要窒息的景乐头晕脑胀地往上爬,爬到了白飞卿的肩头,与景幽打了个照面,这让景幽立时就毛躁了,“你都养了新的小宠物了你不要小幽了!”
白飞卿这才想起景乐这茬,一时也是面上讪讪,不知该作何解释。景幽的独占欲是极强的,常常和雪球儿争风吃醋,就连白飞卿和荆楚走得近些他也会发脾气,更遑论景乐是与景幽性质相同的,需得时时刻刻都照顾的魔宠?!
景幽和景乐互不服输地互瞪,许是景幽的气势更强,景乐片刻后便瑟瑟发抖地躲进白飞卿的长发里,“主人,乐乐怕。”
景乐的这句“主人”让景幽像是被点燃的爆竹,炸了。
“主人是小幽的主人,小幽一个人的!你是谁?!你不要乱叫,滚开!”
景幽大叫着就要去捉景乐,白飞卿哪儿敢让这两个小家伙有所接触,他忙抓住景幽的手,“小幽乖,别闹。”
景幽见白飞卿这么护着景乐,又是委屈有是伤心,他的主人不疼他了,去疼别人了!他这么一想,眼泪便“哗啦啦”地往下掉,一颗一颗接连不断,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
白飞卿就受不了景幽哭,这会让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主宠二人僵持着,景乐又来添乱。
景乐得意洋洋地对景幽扮鬼脸:“呸,主人才不喜欢爱哭鬼呢,主人喜欢乐乐。”
“小幽和主人成了亲的,主人是小幽的!嗝~”
景幽哭得厉害,一开口就打嗝,硬生生把一句强势的宣告主权的话说得像是小孩儿在撒娇,逗得景乐哈哈大笑。
“哭鼻子鬼,主人才不喜欢你呢。”
“你……嗝~”
景幽话都说不完整了,连呼吸都一顿一顿的,小脸憋得通红,像是要闭过气去了。白飞卿大急,呵斥景乐道:“闭嘴!乐乐,去找雪球儿玩。”
景乐跟着白飞卿的时日里哪儿被凶过,被这么一吼,他也嚎啕大哭了。
一时,房间里就是景幽和景乐此起彼伏的哭声,两人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嚎得响,搅得白飞卿心烦意乱。
白飞卿扶额,真是作孽!
白飞卿打横抱起已哭得脱力的景幽,让他在床上躺下,又拎着景乐的后颈把人交给了雪球儿,让雪球儿带着景乐去院子里玩。安置妥当了,白飞卿方长舒一口气,关了房门,回到床边。
景幽渐渐止了哭,仍是抽噎不止,打嗝儿时把自己呛到又咳了半天。他笨拙地去解喜服的领口,解来解去也解不开,只得向白飞卿求救,“主人,小幽……,嗯,闷。”
喜服的领口窄,勒着脖子本就不大舒服,景幽又那么一阵嚎啕,这会儿当然就不会好受了。白飞卿帮景幽把喜服脱了,让小家伙仅穿着亵衣,又打来热水给他把眼泪鼻涕擦了。
景幽抱着白飞卿的手臂,耳朵没精打采的耸耷着,尾巴一晃一晃的,喃喃唤道:“主人……”
白飞卿捏着景幽的下巴,亲了下小东西犹自沾染着水汽的长睫毛,叹息道:“小幽,主人很想你,别再和我闹别扭了,嗯?”
景幽乖乖地说:“哦。”
白飞卿笑了,他的笑容清浅而疲惫,带着一如既往的宠溺,他吻上景幽的唇,舔吻,啃噬,用舌尖打开对方的口腔,纠缠景幽与他一同共舞。
景幽是青涩的,他为数不多的接吻经验都是白飞卿授予的,他呆呆地迎合着白飞卿的舌,任由他舔过自己的牙根,上腭,激起一阵阵的战栗,他将主动权毫不保留地交给了白飞卿。
仿佛,一切都没变。
但,终究不一样了。
当这个漫长的亲吻结束,津液顺着二人的口角留下,床帐之内,暧昧横生。
白飞卿问:“魔尊,滋味儿如何?”
旖旎被打破,梦境回归真实。
那朵怒放的红莲,刺伤了白飞卿的眼。
第六十一回
魔尊蜷缩在床上,他的衣衫因着白飞卿的撕扯而敞开,露出形状姣好的锁骨与大片胸膛。他的眼眶中蕴含着水汽,左颊上的红莲依然张扬,他仍是那么不可一世,却又藏着别样的脆弱。
他又是魔尊了,当他不再披着景幽那天真无邪的外皮,白飞卿——这个曾说爱他的男人,便对他不屑一顾。
魔尊冷冷地说:“我便是景幽,景幽便是我。这是本座最后一次说与你听。”
魔尊下了床,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衫,他重新变得凌厉而具有侵略性。他微敛着眸,不动,不走,他在等待白飞卿的答复。
白飞卿坐在床沿,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前一刻意乱情迷的人并不是他。
他的景幽,他最爱的那个孩子,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