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祁十二
“走吧,去看看。”沈桉容也有些疲惫,毕竟他们在不久前才惊喜于找到了潜艇很快便能离开这里,现在却又被告知少了个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走到通往地面的出口时皱着眉看向颜元,“我们必须去现场。要是明芜真的死了,那也必须找到他的身份卡。”
如果颜元推测的是正确的,那么没有了这张身份卡,他们就等同于缺少了六位密码的其中一位。
街上的灯正巧是红色,两人也没有放下多少警惕心。头顶一片浓雾遮去了天空,不知现在岛上究竟到了几点,没了太阳对于他们来说就等同于失去了时间概念。手电筒终归是有电量耗干的时候,他们现在身边唯一能充当照明的只剩下那些诡异的灯了。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没走多久,颜元先开了话端,“对于明芜来说,撑一个绿灯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如果说他又是因为救许可可才死了,你觉得许可可还能活到回来?”
“的确。”沈桉容细细想着他的话,并没有因颜元对明芜的肯定而再小家子气地吃飞醋,反而语气上带了些严肃,“据我对许可可的了解程度,哪怕是朋友在面前被枪射到倒下了,他也会拿拳头冲过去硬钢。”
“药店的事还是江博告诉他的吧?”颜元想起了明芜出门前的话,略带质疑问,“是故意下套吗?”
“不确定。但是……”
身旁的红灯将沈桉容的影子拉得很长。颜元等了一会才等来他的后半句话。
“元元,你觉不觉得我们可能哪里搞错了?”
颜元果断地答了两个字,“觉得。”
他在想很多事情,多到甚至不知该从哪件事开始想起。思路像是一团纠缠不清的毛线团,让他脑子运转得速度大大减缓。他想和沈桉容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变了,“你让我再想想。”
破破烂烂的药店就在街边拐角处,位置非常显眼。灯没法照清它的全局,但是却能映亮受到外力破坏后坠落到地上的牌子。这里干燥到草木无法生存,整个进店的门洞都暴露在空气中,从正面望去店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石墙坍塌了一半,将半边店面都埋在了其中,也压垮了几个刷了白漆的架子。地上积攒了不少灰尘,但是却有几个交叉在一块儿的清浅脚印,明摆着是有人来过这里的。
这里面目全非到让人根本想象不出来它曾经的模样。但周围虽然乱成一团,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更没有找到什么血迹。
“他们的确来过,但是又离开了。”沈桉容环视一圈,随便捡起了地上的一卷绷带,寻思片刻后说,“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颜元嗯了声,一转头不知何时变绿的灯光打在墙壁上,空灵的通行歌穿过耳边。他脚被架骨绊到,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朝一旁歪了歪。沈桉容反应迅速地伸手一把扶住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架子“轰隆”倒塌,掀起一片尘土。
巨大的声响在过于寂静的空间里迅速扩散,颜元顿时心跳得厉害,拽着他的衣袖下意识就道了歉,“对不起,我……”
沈桉容却飞快地俯身,在他唇边安抚地落下一个吻,堵住了他的话。不等颜元回应什么,他已经将人拦腰抱起,迅速离开了现场。他不知怪物有没有被吸引过来,但总之这种时候不能朝研究所的方向去,免得弄巧成拙引狼入洞。他翻出建筑,沿着狭窄的街道压抑着呼吸跑了几十米,又怕脚步声将怪物引来,只好就近潜入一片废墟之中,暂时藏匿身形观察一下情况。
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视觉死角,一条指甲宽的裂隙正好能将药店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沈桉容将人轻轻放下,感受到面前人还紧张地攥着拳头,他又摸黑亲了亲颜元的凸起的指骨,低声道,“好了,不用怕。”
他们互相靠着彼此,缩在狭小的角落中等待着敌人的进场。可不知静候了多久,甚至灰尘沾上了发梢,药店里都没有任何动静,那个怪物像是压根没有被方才的声音吸引一样。
“……怎么回事?”颜元有些摸不清情况,有例在先,照理说这个怪物应该的确是靠着声源来寻找猎物的。
“嘘,再等等。”沈桉容将他往怀里又抱了抱,贴着耳根小声说,“指不定它也有智商,正藏在哪里等我们放松警惕。”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一直躲到红灯亮起也没有发生任何异状。颜元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腿,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忽然抬手将剩下一半水的塑料瓶丢了出去。他还在想是不是红灯和绿灯效果反着来了,但这一回依旧没能引来什么东西。
那个怪物体积庞大,若真的藏在哪里也会被一眼看见。两人又试着弄出点动静,却全都失效,不得不带着疑惑离开角落,打算继续寻找明芜失踪的地点。
东西可以扔,但食物不能浪费。颜元弯腰将地上的塑料瓶重新捡起来,“是因为我们触发到了什么剧情点才导致它消失了吗?或者是因为……”
或者是因为吃了人,它进入了一定的休眠期。
沈桉容牵着他,往姜裁他们所到的反方向而去,“有可能,或许我们能趁这个机会顺便探查一下周围。”
这一路十分顺畅,没了怪物后仿佛一切都是在为玩家提供便利,哪怕红绿灯来回切换了好几次也没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情。两人本就是漫无目的地在废墟中翻找,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坑洞的尽头处。
耳边意外地传来了水流声。
这水流声并不大,若不是环境过于安静,是根本吸引不到人的注意的。灯光并不能照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颜元顺着墙壁摸索了片刻,随后将手挪到鼻子下方嗅了嗅,有些不大确定道,“水?”
沈桉容也明显摸到了。照理来说这里一直都干燥如秋,如果这面墙真的是一直保持湿漉的话,墙角下不该寸草不生,所以这水才出现没多久。
水贴着凹凸不平的岩石墙面向下流淌,顺着缝隙汇聚成手指粗细的一条迷你小水渠,还逐渐朝他们脚下扩散开。
刚摸到这种湿漉感还以为是血,可没想到只是普普通通的水而已。
水而已……
颜元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一把拽住了沈桉容的手臂。他语速有些偏急,“我知道为什么暴风雨会持续下成普通的雨了。你之前说过涨潮很厉害吧,只要雨水不停下来,在这片海域的水位不断提高,那迟早会淹没这里!”
这就是所谓的规定时间。
既然水已经能流淌进来,说明头顶的整片海岛已经被完全覆盖了。恐怕现在从上空俯视下来,原本体型硕大的岛屿只剩下来中间这片坑洞。当海水无处可去,自然会受地心引力涌入坑中,到那时候他们若是还不能启动潜水艇,就相当于坐以待毙。
而他们完全不知道水位的真实情况,这片雾不但阻碍了他们回去的路,同时也隔绝开了视线。说不定此时头顶上已经是一片汪洋大海,只要这片雾承受不住打开阀门,顷刻间便能吞噬掉一切。
“嗯,我们转一圈就立马回去。”沈桉容也意识到了此地不宜久留,拉着人朝有光的地方走去。
他们这一路下来也算是寻遍了大半个坑底,别说人影,就连明芜身上的一块碎布都没瞧见。唯一的收获还是沈桉容口袋里的绷带,想着带回去可以勉强给薛颖包扎一下手臂上的伤口。
离灯柱越来越近后,两人脚步不约而同地稍有停顿。一个狭长的黑影盖住了面前的小半边地皮,同时也攀上他们的小腿。来时他们走在废墟中,并没有多关注街道,现在这灯架上却挂着个人,身形瘦小,光从影子上来看就能排除是明芜的可能性。
这人胸腔抵在架顶,头颅歪斜着垂在一旁,大腿往下只剩森森白骨,两头的重量得以勉强维持平衡。尸体不知挂了多久,已经风干,皮肤黝黑到几乎和身上脏臭的黑T融为一体,也同时将臂弯里挂着的白色褂子凸显得十分惹眼。他一手紧抱着灯管,有如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另一只手微垂,指骨正扭曲地抓着一个布包。
最吸引他们注意的是灯下那滩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一个干瘪的尸体哪来的血?这无疑是活人才能留下的。
颜元松开了沈桉容的手,他不顾头顶悬挂的尸体,上前几步从血泊里捡起了一板止痛药胶囊,一旁还有一卷和沈桉容口袋中一模一样、只不过吸满了血液已经饱和的绷带。
一串脚印歪扭着从血中踏出,延伸向研究所的方向,恐怕这是许可可逃跑时留下来的。这可以算是验证了他们的猜想——明芜没了。
血已经变得冰凉。颜元将药放回了原位后搓了搓指尖,盯着地面望了一会,不知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目光再次略过头顶的尸体,“他抱的衣服是不是研究所的白褂?”
这个死者的身份不仅能从白褂来辨认,红光也将他手中布包的绿色LOGO都打上了一层暗色。沈桉容伸手握住了包带,本想轻扯下布包,却连带着整具尸体都噗通一声坠了地。虽然他身上的肌肉早已萎缩,但从腿根处的伤口来看,死前恐怕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和那怪物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人的力气哪里能敌得过一个食人的怪物?它只需要张嘴咬住,再一甩头便能将猎物的身体硬生生撕扯成两截。
“是研究所的成员。”横竖这些尸体都是副本模拟出的道具,沈桉容也没念叨什么逝者安息的话。他将白褂捡起来抖了抖,口袋里只装着一张名片和一只水笔。
名片很简洁,只写了姓名和公司,还有一小行的职业名称——项目追踪记录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