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祁十二
这个审讯室便是弗基的管辖地,原本应该是一个忏悔室,或许它现在也是因需要病人的忏悔而被运作。沈桉容撬开沉重的锁,铁门刚打开一条缝,浓郁的腥臭味便扑面而来,几乎要盖住医院自带的消毒水味。颜元本能地立在了门口,抬脚都有显得些困难。沈桉容屏着一口气,他半边身子进了房间,伸手在墙上摸摸索索,寻找灯的开关。
审讯室的窗户都被封锁了,哪怕是白天也见不着光,所以肯定有哪里可以开灯。
突然间他不动了,保持着摸墙壁的姿势顿在那里,头稍稍向下垂着,颜元不禁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他脚下。医生服垂至小腿,里面还穿着有些宽大的黑色长裤,有了月光的作用,显得握着他脚裸的那只手更加苍白醒目。
并不是人肌肤的颜色,大片的白骨露出皮肉,血似乎已经流干了。随着按钮咔哒一声响后,昏暗的黄色铺满了整个房间,将满墙喷溅上的猩红颜色衬得更深,颜元也看清了抓着沈桉容的那个玩意儿。这“人”看不出来年龄,尸身整个被一分为二,不是拦腰横着分,而是竖直了分。头发落得房间里满地都是,还有半边的身体斜挂在铁架台上,皮全部被剥了下来。
而沈桉容脚边的那半个身体并没有再动过,头颅里的脑浆流空了,没了嘴皮包裹着的牙齿也被敲得碎不成形。看着他淡定地抬脚晃了晃挣开那只手,颜元不禁感慨这人心理承受能力还真的蛮强的。换作是他被这么一个东西抓住脚踝,指不定会慌得变了脸色。
虽然知道不能算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此刻的景象也令人喘不过气。
正对着门也有一个柜子,和医院里其他地方摆的大相径庭,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格子里装着的东西。被封死的窗户前赫然摆着三把长短不一的铁锯,最长的约莫有一米半长,上面的血迹几乎掩盖了它原本的色泽。他也在这里看见了之前那把扶手上带刺的轮椅,似乎被改装过,踩脚的地方有两个脚铐。
比起风化掉的模样,这上面的尖刺足足有十厘米长,要是人坐上去毫无疑问会被刺穿整条手臂。它的椅背上还贴着标签,上面烙印着“Witch's chair”。
女巫的椅子。
房间里的各种刑具中,摆在柜子最高处显眼地方的是一套冰锥,近期还有被动过的痕迹。
沈桉容瞥了眼冰锥,“差点忘记了,之前在楼梯上我告诉你那些病人调查结果的事情。”
“怎么说?”
沈桉容拉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根冰锥,“lobotomy,额叶切除手术,似乎就是由弗基负责进行。他身边的两个护士是哈森德给他分配的,专门配合他进行手术。”
大脑每个半球分为四个叶,额叶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大约占三分之一的体积,切除以后人会失去很多功能,包括很大一部分的性格。被实施手术后的人几乎就是一个行尸走肉,和正常人相比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还可以呼吸。这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医院里的人对进行过手术的病人比较放心,不去管辖。
这也是为什么哈森德医院拥有较高口碑,在精神病医院的呼吁声里独占鳌头的原因。那些被接回去的病人安静了,他们的家人还以为是被医院治好了。想到无数个报道都在夸赞哈森德医院,荣誉和奖章甚至政府的拨款赞助,无疑现在看来全都是赤/裸裸的嘲讽。
回荡的歌声戛然而止。过度的安静让整个氛围变得更加奇怪,颜元几个跨步,反应迅速地上前一把关掉了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声,像是从无尽地狱中传来的恶鬼的魅惑,清晰而又响亮,带着一股浓烈的病态,和方才神圣的歌调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笑声持续了近半分钟,整个教堂又一次恢复安静。颜元拉着沈桉容,两个人靠着门虚蹲着。
“哒、哒、哒……”
轻盈的脚步声宛如在敲打着节拍,从教堂深处越靠越近,不知道是要离开还是去哪。直到影子被光拉的偏长,顺着敞开的铁门出现在两人视线范围里。这人似乎带着帽子,身上也穿着长袍,从影子上看找不见任何的特征。
这人放轻了声音,对着黑暗的房间笑了。
“嘻嘻嘻……”
咣当一声,圆形的球体被丢了进来。那颗被沈桉容卸下来的小天使像头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原本紧抿哀伤的唇形此时却正带笑意,哭泣的双眼也弯成了诡异的弧度。
随着一道黏稠的声音,错开的两半脸上原本是石头的眼珠一阵蠕动,它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两颗人的眼球。像是刚从什么地方取出来,稀稀拉拉淌着液体,这似乎就是方才它在流泪的原因。
它们转动着,最后锁定了目标。在门外人还在笑的背景声中一只盯着颜元,一只盯着沈桉容。
23 第二十三章 哈森德医院(七)
不知道等了多久,难耐的时间似乎持续了一个世纪那样长,门口的影子消失了。整个教堂里寂静悄无声息,颜元甚至可以听到耳边传来的沈桉容呼吸声。
他走了?
这个NPC似乎还没有要对两人下手的打算,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消失了。颜元稍稍松了口气,他并没有做好准备,若是在副本什么都没搞清楚的情况下就激怒了BOSS,那基本上就是凉凉。
“离开这里。”颜元看了眼沈桉容,“也许这个副本里也有空气墙,我们得想一想在哪。”
回去住在病房里并不是一个完全安全的做法,他们还剩下四天的时间。不说四天才能通关,哪怕提前了一两天离开,也不可能在这期间不休息。
虽然空气墙内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点,但总比像现在这样在NPC的领地里闭眼好得多。
“我要是找到了有什么奖励吗?”沈桉容脚一抬,把那两颗已经不会转动的眼珠踢到角落里去,眨着眼凑过来问颜元讨好处。
目前并不能确定方才的人是谁,有可能就是哈森德,也有可能是伊莱恩,毕竟眼珠子他收集了一堆,保不成这里的这对就是从他那挑出来的。颜元倒是能理解为什么他对眼珠子有格外的偏执热爱,那是他身体残缺的一部分。在Z国的古代重瞳是一种圣人的象征,而在这里却不是。他们将重瞳看作是身体的缺陷,更有前世作孽的说法。
“没有。”颜元回答的非常果决。
“哎——那我都没有动力去找了。”沈桉容早就料到他会这么答,只皮了一句便站起身,“来。”
沈桉容当初离开五楼下去找颜元时特地注意了楼梯。五楼其实并不能算是顶层,因为它上面还有一个被锁死的天台。横横竖竖的锁链几乎把整个门都绕成了一团,锁头都不知道在哪,看上去是打算永久封锁。
他们往楼上走的时候特地放轻了步调,毕竟并不能确定方才在教堂里的那个人不在这附近。哈森德主教在早上看来明明应该是一个身材偏高瘦的男子,可方才那个影子上来看却并不觉得高大,但也不排除影子和本身存在着误差。
“我记得这里。”颜元伸手摸了摸锁链,它不知道维持这种状态多久了,估计锁头都早被锈得无法打开。“游戏里是贴图,我还特地卡过视角,外面是一片空白。”
很多玩家其实都会利用穿模卡视角来看没有打开的房间里是否有东西。如果有东西,就会想方设法找到能开门的方法;如果没有,就说明只是个装饰,没什么用,后期不需要去在意。很多副本里都会特地安放这种景来达到增加诡异气氛的目的,如果这个门真的可以推开的话,那的确有大几率便是他们需要寻找的地方。
“退后一些。”沈桉容把颜元往后拉了拉,“捂住耳朵。”
这锁没法用他的那根铁丝来开,又因为有着锁链的束缚门轴卸了也没多大用处,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铁链给整体给破坏掉。
颜元不明所以,稍稍捂了捂意思意思。沈桉容看他手放在耳朵上了,这才掌心一翻朝着铁门。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将他的衣摆撩得微微上下浮动,亮蓝色的符文围成一个圈在他脚边旋转,颜元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正握着一把铁锯,正是审讯室里墙上三把中的一把。尖锐的声音丝毫不比列车急刹逊色,甚至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描绘它的词来形容。
墙壁上的玻璃发出咔嚓声响,竟是直接被这声音震碎了,颜元连忙把耳朵捂严实,再多听一秒简直就是要把他耳膜给刺裂。他稍稍又往后退了几步,沈桉容面前的蓝光映得墙壁都打上了一抹幽蓝。
机械师的强化。看这架势,颜元觉得要是如果没有精神力的限制沈桉容都可以拆了整个副本。
虽然噪音持续时间并不是很久,但足以唤醒副本里本该沉睡的一些东西,在割开了锁链同时断裂成了两半,废了。旁边房间明显传来了动静,像是铁皮在晃动。五楼是沈桉容顶替的那个名为斯塔森医生的楼层,颜元几乎立马就确认了这声音来源于斯塔森,“他会出来?”
“不会。”沈桉容试了试紧闭的门,随后一口气将其推开一条缝,月光毫无阻碍地铺了下来,将他半张脸都照的明亮,“他说他还要再洗一会。”
神特么再洗一会。几天下来,沈桉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似乎又有长进了。两人进了门,整个天台空空荡荡,连铁网或者栅栏都没有设立。沈桉容脱下白褂在靠墙的地方铺下,“明天看看能不能从哪里捞个被子过来。”
颜元站在一旁,看着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你不坐?”
沈桉容笑笑没说话。
月光下的一切都失了颜色,没有花红柳绿的色泽,仿佛剩下的只是清冷。沈桉容脱下白褂后,只剩下里面一件薄衬衫,不太合身显得松松垮垮,好在这里虽然高,但属于额外空间,风并没有任何影响。其实颜元并不在意坐在地上屁股下面垫不垫东西,但是看见沈桉容弯着眼角看他的模样,就明白了这人是专门为他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