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祁十二
“我看他那把刀够呛啊,怎么砍断那么粗的锁啊……”许可可一边咋舌一边小声和颜元吐槽,随手掌心撑着铁门,却随着悠长的吱呀一声,紧闭的门开了一道半米宽的缝,“卧槽,这门怎么回事?吓我一跳。”
“咦?”黄子裕那刀没派上什么用场,三条锁链的锁都是开的。他垂首打量了一圈,“哎呀,怎么断的呢……刚才都没注意到呢。”
颜元凑近了看,断开的锁链搭在铁门边框上垂在半空中。这种不符合常理破坏锁头撬锁的手法让颜元下意识抬头扫了眼教学楼。太熟悉了,他看过好几次沈桉容的暴力撬锁,几乎是一瞬间就猜测是沈桉容来过这里。
什么时候来的?难不成是他们在街道对面停顿的那十几分钟?他站在门口,心跳有些快了。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似是一想到沈桉容可能就在这个校园里,他内心就忍不住隐隐期待。
把这种不正常的反应归结为方才受到刺激的后遗症,颜元跨过铁链,跟在黄子裕身后钻进了铁门。和普遍的学校一样,通往教学区的路两侧种着两排树,在风中摇曳的暗影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手,落在地上的影子却呈现出一种定格动画的断续模样。树叶相互摩擦,却悄然无声,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几人细碎的脚步声。
校园里设施并不多,除了种植的花花草草,立在楼下空地上的还有一个直径三四米的圆形喷泉。没有复杂的雕塑做装饰,最中间只有一把雕刻用的木刀,内部似乎被挖空了,水流源源不断地从顶部的孔喷洒成圆形。月光不仅将流淌的水照得莹莹发亮,连带着把池中坠在底部的什么东西也变得闪烁粼粼。
颜元靠近了喷泉边,水面上倒映出了他不断波动着的影子,同时他也看清了池底的东西——一些硬币。这些硬币模样有些奇怪,似乎并不是镇子里的流通硬币。
“这还把校园喷泉当许愿池呢?”许可可蹲着身,指腹抹掉介绍牌上落的灰尘,“嘿,还真叫许愿池。”
“许可可,还有钱吗?”颜元朝他伸出一只手,看来是想扔一枚普通的硬币进去瞧瞧有没有什么作用。
许可可掏了掏左口袋,又掏了掏右口袋,“真……真没有了,那面条还挺贵的。”
行吧。颜元又绕着喷泉转了一圈,想着捡个漏,也没有什么发现。他叹了口气,“先进去看看吧,说不定在里面可以找到什么。”
亮着的三楼教室就是在面前这栋楼上,从下往上看只能看到半掩着的窗帘和顶部的灯。在学校外的时候颜元观察了一会儿没看见人影,现在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入口处是玻璃大门,门上挂着二十公分宽的铁锁。这回锁是完好的,但有一扇玻璃被卸了,像是被用什么激光完美切割,正好割了够一人走进去的洞。
“哟,可以啊,这门都不用再开锁了。你说我们什么运气,进来这么容易?”许可可捏了捏门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哎不是,我说……会不会是那种诱敌法啊,我觉得有诈。”
颜元目光落在被摆的整整齐齐贴着墙靠的玻璃上,特地回过头来和黄子裕吩咐了一句,“别再乱跑了,到了里面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颜颜哥你真好。”黄子裕笑嘻嘻地凑到他身边,用许可可听不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放心,只要你不松手。”
不松手?颜元指尖动了动,划过人偶冰凉的肌肤。还想问什么,面前人就一边转刀一边哼着歌往深处走去了。他的歌声不大似是呢喃,却很空灵,若是放在平时应该是悦耳舒适的,可放到现在反而会起反作用。
“我说……能不能让他停停嘴啊,他一唱,我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都要有什么了,你不觉得温度都连带着下降了吗?”许可可悄摸摸地和他打着商量。
颜元没有说话,静静跟在黄子裕的身后。他觉得他们三人现在的年龄都可以倒着来了。许可可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被吓到,他心理素质一般,也不由得在这种环境中稍稍紧张,而黄子裕看起来却很轻松,像只是来这里放松休闲一样。
要让调查变得容易,他们得先去找到楼层的总闸。一般每一个楼层都会有总闸,一楼和二楼的都不难找,安在消防栓的附近。打开了走廊里的灯,颜元顺便看了眼消防栓旁边,正好就是实验室。他想起了那张实验室失火造成学生死亡的新闻报纸图,明明离得这么近,为什么还会活活被烧死?而且,实验室就在二楼而已!
这不太符合常理,如果是门被堵住了拿不到消防工具也就罢了,学校的实验室对安全非常注重,室内绝不会少放灭火器。更何况区区二楼,跳下去也死不了,也不至于会被活活烧死。
有了灯,许可可也活跃了不少,敢离开颜元十米范围了。“这些教室门都是关着的,打不开啊……”
正如他所说,所有的门都像是被从内部反锁了,不仅如此,就连门上方便老师观察上课学生情况的玻璃窗也被垂下来的帘子遮了个严严实实。墙上钉着一个实木框,里面贴着的都是所属班级的学生们在制作人偶上取得的优异成绩。颜元粗略地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正当三个人都各自分散开了一定距离时,清脆的碰撞声从楼上天花板处传来,像是瓷器跌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的。从进校园到现在都是悄然无声,这道突然的响动反而让他们感觉不适应了。许可可赶忙凑回了颜元旁边,“什么动静?”
“嘘……”颜元比了个手势,那断断续续的碰撞声还没有结束,连续的滚动声顺着楼梯在往下接近。他们盯着楼梯口的方向,免不了有些紧张,是楼上的人偶察觉到楼下有人,所以下来了?
的确是下来了,但是下来的方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一个长条状的东西随着楼梯滚落弹起弧度,撞到了对面的墙壁上,脆弱的瓷器断成了两截在地上转了两圈后才停下。
又恢复了安静,似乎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许可可大气不敢喘,小声地开了口,“那是什么东西?”
黄子裕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他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了,从颜元身边大步经过直直走向地上的那块瓷。颜元想要让他别太冲动,却见人握着那块瓷面无表情地走了回来。他咧着嘴,也许想要露出原先的那种笑,却笑出了一股渗人的感觉,酒窝浅浅的阴影都比平时深了几分。“颜颜哥,这里……好像还有别人呢?”
颜元目光略过他手里攥着的两截东西,像是从人偶的手臂或者小腿上断下来的。黄子裕的话让他心头一跳,却不动声色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黄子裕将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很快那副腼腆的笑脸又展露在两人面前,“我们上楼吗?”
“这层楼不是还……”没查完吗?许可可的话刚说了一半,黄子裕弯着眼睛看着许可可的方向,声音放大了些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上楼吗?”
为什么突然就要求上楼了?这个裂开的人偶肢体有什么关键的问题?
颜元盯着他看了片刻,“好。”
许可可被他那眼扫的鸡皮疙瘩都往外窜,不吭声地贴紧了颜元。通往三楼的楼梯上还有着不少晶莹的碎末,拐角处一个人偶的脑袋四分五裂,像是从楼梯顶层摔下来碎掉的。再往上看,它的所有身体部件都散落在楼梯上,似是铺成了一道指引向三楼的路。
黄子裕走了一层楼的楼梯,也捡了一层楼的陶瓷碎片。颜元皱着眉,似乎确定了黄子裕接到了保护人偶方面的任务,不仅是关注着他手中的这个人偶,也在关注着其他的人偶。可任务内容具体是什么,他暂时没有心情去分析,因为就在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后,楼下的灯全都在顷刻间熄灭了。
习惯了光亮后突然处在黑暗的环境里,眼睛没有适应,跟完全瞎了一样。他稍稍远离了台阶,以防止什么突然的不测。不光是一楼和二楼的灯没了,连带着三楼教室的灯也没了。整个楼道里漆黑一片,一时间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之前亮着灯的教室。
紧接着从右侧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像是没了老师的教室,学生们都在左右讲话闲聊。尖叫声嬉笑声答题声,这种声音明显给了他们一个引导的作用,却在漆黑的环境里分外诡异。黄子裕先动了腿,他径直走向了传来声音的教室,脚步声被掩盖在谈话声中。
这和颜元在别墅柜子里听到的大相径庭,哪怕细细分辨,也不能抓住其中任何一道声音,更别说要探查在讲什么。颜元和许可可紧跟着前面的人,在这种楼下灯齐齐熄灭的状态下,八成三楼的灯是打不开的,而声音却随着黄子裕推开门的动作戛然而止了。
许可可吸了一口气,门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他也看清了教室里的景象。课桌摆的凌乱,椅子全都被丢在了后黑板前,叠得乱七八糟,让他感觉惊悚的并不是面前凌乱的场景,而是桌子上坐着的人偶。它们头朝着前面的黑板看,双手撑着桌面,规规矩矩地坐着,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想象中分明就是在上课。
黄子裕扫视着教室里,嘴里还念念有词,似是在数人偶的数量。
突然窗外一道白光闪过,短暂而又刺眼,随着这光的经过,屋内坐在课桌上的人偶瞬间变了动作!它们在这一秒内整整齐齐扭了头,一同注视着门口的三个人。同时也是这道光,照出了窗帘后还有个人影!
“啊!”许可可不知是被人偶还是窗帘后的人影吓得大叫,他倒退了几步,撞在了不知什么时候关上的教室门上。紧接着,那白光又一次亮了起来,这回人偶站在了桌子上!他们朝着几人的方向,似是做好了随时走来的准备。
“不对,不对……”黄子裕不知又发了什么疯,那把刀猛地插进了手边的桌子里,“少了一个,少了一个……”
许可可被他搞出来的动静又是一吓,“他怎么了啊这是!”
第三道白光亮起,颜元看清了窗帘后人影的本体——是一个等人高的人偶!它没有穿衣服戴假发,光裸的圆形关节非常明显,手里握着一把钢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从帘子后面挪了出来,随着它的出现,其他人偶消失在了桌子上,围在了三人一米开外的位置。许可可一看这情形吓坏了,扭头去转门上的把手,却只听咔哒一声,像是老朽的木头断裂了开来——门打不开了!现在人偶离他们又近了半米,颜元反应迅速,“上桌子!”
许可可手脚并用地跳上桌子,颜元推了推黄子裕,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了一个许可可,桌子不堪重负地摇晃着,根本不能再承受第二个人的重量,颜元咬了咬牙,脑子里突然想起了黄子裕和他说的那句话。他站在黄子裕的身前,如果黄子裕真的知道这些人偶的事情,那他就干脆信他一次。
他攥紧了手中的人偶。
下一秒,所有的人偶位置又变了。它们站在了许可可的桌子下,已经有的抬起了手,抱着桌子腿,不知是想要往上爬还是想要把人晃下来。反观颜元和黄子裕,两人明明站在一旁的空地上,却完全被这些人偶忽视了。
那个大人偶一步步地靠近,随着桌子被晃得桄榔响,咯咯的笑声从它嘴里断断续续地窜出,手里的尺子不像是上课用的工具,反而能够变为它杀人的锋利武器。
“卧槽!它们不会是逮着谁在桌子上就杀谁吧!”许可可吓得仰头大叫,声音不说传遍了整个学校也能传遍整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