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祁十二
馆内不大,很快就跑到了一楼的尽头处。在这段逃命追逐中与易小姐已经拉开了几米的距离,沈桉容眯着眼看向身后,气还没喘匀的功夫里又是一脚狠狠踹向了身侧的书柜。
颜元从他怀里落地的同时,原本在架子上的书籍也布了满地。
“啊——啊——”易小姐这回被砸了个严严实实,几乎整个身躯都压在了柜子下方,镶入脸部的玻璃受了力更是往肉里深陷。她剧烈地挣扎,那张脸扭曲着,指甲抓在木头上发出尖锐的吱嘎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尤为刺耳,配合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在整个房间回荡。
看这个情况只需十来秒就可以被她挣开。沈桉容毫不迟疑,几个快步走到并排的书架旁又是一脚准确地补了个刀。
面对女人,他还真的从不心软。
被两个柜子紧紧压着的易小姐昂着脸,发丝一半都压在了柜子下。她受到双重重击忍不住咳了几声,不断开合的口中似是在呼唤着谁,“宜连!宜连!”
随着她一声声的呼唤,闷响由着另一端的入口处传来,连带着脚下的地毯都震了震。不管来的是什么,总之不会是好东西。他们现在手里没有任何的武器,正面冲突不会占到任何好处,有压着人赌一赌能不能杀死她的功夫还不如趁机逃跑另做打算。颜元脑子里飞快地分析完,迅速弹开窗上的锁,“走。”
窗户并不大,约莫只有半米宽点,颜元从来不知道自己翻窗还能翻得这么利索。他踩在地上转过身朝沈桉容伸出手,小腿上稍稍有些细微的刺痛感,没想到窗外种的还真是蔷薇。这应该庆幸他们现在是在一楼,要是方才从二楼跳下来还保不准浑身被扎出几个窟窿来。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将两个人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被他随手又关上的窗后映出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易小姐的管家。他双眼通红地站在玻璃后朝着已经逃出去的两个人看,表情因嗔怒而略显扭曲,似是在责备他们伤害了自己的主人。
直到后退了十来米至马路边沿,人偶脑袋的灯映亮了他们的身影,管家也并没有要翻出来追他们的意思。他只是站在窗边盯着看了会儿,便消失了身影。
“他们应该是假的身份。”颜元打量着手里的人偶,并没有在他鲁莽的行进中磕着碰着。“说是管家,更可能是她丈夫。如果我猜的对,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最后的夫妻。”
“嗯。”沈桉容再厉害也熬不住这么剧烈的运动。他扶着路边的灯柱缓着劲儿,“你没事吧?”
颜元摇着头走到他面前,看着沈桉容还带有淡淡笑意的脸。他突然一把抓起对方的手,果不其然听到这人敛了笑闷哼一声。迎着灯光能看见长短不一的伤口,血珠顺着手背往下滑落,应该是撞玻璃门时被划到的。手都被划成这样,身上肯定也少不了口子。想到这儿,他又莫名其妙有些气,憋了半天语气不佳道,“现在知道痛了?”
沈桉容像是对他冷硬的态度毫无所觉,弯着眼角把手递到他唇边,“帮我舔舔。”
“……”颜元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每个副本都要把自己搞受伤才甘心?”
沈桉容有些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指尖动了动。他轻轻触着颜元唇角,开玩笑问,“怎么?心疼我?”
本来以为颜元会哼笑一声奉送他一句“没有”,可这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少年却直直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毫不停顿地道了句“是”。
沈桉容一时间没说话,原本调笑的表情转变的有些错愕。只听颜元继续开了口,“我会心疼你。而且我又不是小姑娘,有什么不能分我来承担一半?”
在一直以来的口头便宜上,沈桉容居然占了下风。
不等他反应,颜元已经自顾自地打量起图书馆的外围,“他们应该是触发了二楼的传送点,所以被送到了其他地方,我们得回去。目前要去二楼的话,不能再从一楼进去,得顺着墙上的管道爬了。”
他说得轻松,这过程光是想一想就能知道有多么危机四伏。
大概也明白这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好时机,秉着来日方长的原则,沈桉容简单地从衣服上扯下一块碎布裹在手上,“嗯,那就走吧。”
“不可以发出声音,我先上去看看。”颜元事先和他商量,“别急着反驳我,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会跳下来,到时你要接住我。如果先上去的是你,那等到你跳下来我可接不住你。”
这个理由似乎说服了沈桉容,他略带迟疑,还是点了头,“万事小心。”
攀爬细而不扎实的排水管道并不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但是他们的目的地只是四米高的二楼。他踩着管道连接口处的铁环慢慢往上挪动,将每一步动作都放到最轻。
爬树这种事他这个小少爷还真没做过,经验为零让过程变得相当艰难,只能靠着鞋底来防滑。手心被摩擦得有些疼,不用想也知道红了。人偶还得带在身上,他不得不把它假发摘了充当一个临时的绳子绑在腰侧,还生怕半路松了掉下去摔碎,动作幅度都连带着小了不少。
好在过程还算稳,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意外情况发生。颜元顺利到达了二楼的窗边,距他半米外有个能踩脚的空调排风扇。他小心翼翼勾着头打量了一圈,候了十来秒,房间里没有什么动静,但玻璃窗还是锁死的。他只能勉强扒着管道站稳,往下看了眼准备行动的沈桉容。四米说高也不算高,看起来还是有点虚,他盯着下方的人挥挥手,示意他上来解决锁的问题。
这一切都仿佛在上演一部无声的电影。
他手挥了一半,身后的窗户却尖锐地吱啦一声被拉开,一只手伸出拽着他的一条腿猛地往里扯!这一瞬来的突然,颜元只能下意识地扒紧了手边的管道,塑料管壁和里面的金属碰撞在一块儿发出当啷声响。所有事发生的时间太短,待沈桉容看清了头顶拉扯的情形,意识到自己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颜元!”
管家藏在玻璃后的黑暗里,一只手抓紧了他的脚踝,另一只探出窗户去够他腰边的那个人偶。本来以为这两个NPC检测到馆内无人便去巡视或待机,却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个时机专门藏在了窗户下面等鱼上钩。
沈桉容顾不上手上的伤口,撑着一楼的窗户重新翻了进去,速度甚至比刚才逃命时更快!
再挣扎下去人偶会掉下去摔碎的!颜元感觉自己膀子在墙壁上磨得生疼,一脚踩着的空调排风扇不堪重负地晃动,下水管道上端也已经开始片片脱落,露出黑漆漆的铜管外壁。管家愈发用力,他嘴裂开弧度露出森森牙齿,“颜先生,还是别挣扎了,我们只是想要那个人偶罢了。”
开玩笑。把人偶给了你们,GAME OVER的可是我们所有人。颜元直直注视他,尽量保持他声音原有的平稳,“吴先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早知今日提心吊胆,又何必当初呢?”
管家没有否认这个称呼,也没有被他这番话所吓到,“你不把人偶给我们也没办法了,那你和它一起下去吧,就当是替我儿子送行。”
儿子?
颜元感觉到抓着自己脚的那只手松开了,随后整个人被用力往外推去。他在关键时候只来得及扒住窗沿,整个人悬在了空中。在随着惯性甩向墙壁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不可以撞到人偶的念头,紧急调整方向,原本就受了伤的胳臂又一次受创,连带着骨肉一同钻心地疼。而腰边却在这时一轻,他意识到拴着人偶的假发套松了!
管家探出头,嘴角咧出笑容,看样子是想要掰开他的手指。
颜元没有听见人偶坠地的碎裂声,反而背部传来密密的瘙痒感。冰凉的瓷肌与他隔着一层衣料相触,人偶竟然在发套松落的一瞬动了。它顺着颜元衣服踩上了他的肩,在管家惊恐交加的面容里快速地闪进了房间内!
上方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
是纶迪!可颜元觉得自己可能要撑不住了,就在他无力松手的一瞬间,一双手拽着他的胳膊,把整个人往回拉。沈桉容的半身探出窗户,正胸口起伏地喘着气,他一点点将颜元拽了上去,把人翻来覆去地检查,“哪里受了伤?”
“没什么大碍。”直到踩在了平地上,颜元才觉得已经脱离躯壳的魂重新回了身体内,冷汗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布满了额头。
他还真是一个本里体验了两次起死回生。
半米高的人偶一脚踩在管家背上,那把眼熟的军刀正从背后刺入了对方的胸腔。它双手握着刀柄晃动,似是直把对方心脏搅和得一团碎才能罢手。
沈桉容忍不住垂着脑袋贴上他的额头,声音有些哑,“真是……我还从没被吓成这样过。”其实他上楼完全是出于一瞬的本能,压根没有考虑到要是在这期间颜元坠楼了该怎么办。本来做好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杀了NPC的打算,结果一上来,就看见让他有些意外的画面。
他还有些后怕,说出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的心情还是现在沉重的气氛,“我想亲你。”
“不行。”颜元毫无波澜地拒绝,只是放缓了动作拍拍他的背,一抬手感觉自己半边膀子都发疼。等到面前这个男人身体不那么僵硬,他才转身朝着还做出血腥动作的人偶道了声谢。
人偶背对着两人,一头短发和身上被染红的长裙有些突兀。它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来,那双玻璃的眼珠在折**房间的月光下透着如水般的亮泽,露出脸颊两边浅浅的小酒窝。
颜元悬了那么久,脚步也不禁有些虚浮,他在四周环顾了一圈,“易小姐呢?”
人偶似是确认管家活不成了,拔出刀把血迹在衣服上蹭了个干净,它伴随着瓷与地清脆的碰撞声,就那么一步步地又回到了颜元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