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月光
“我说了你就会救我吗?”攸兰呈现出一副死就死吧的态度。
“你之前猜我会杀了所有人,但是我没有,”陆之穹说,“我想这是因为你之前听到过很多不好的传闻的缘故。但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其实是很仁慈的。如果你的理由说服了我,那么我会救你出来。”
“妈妈!”燕燕像只喷火龙一样四处转圈,把她的人偶踩得“噗叽噗叽”响,“别跟他废话,这次是我们输了,下次他再敢到我家来,我一定杀了他!”
白渐潇顿感奇怪,明明游戏已经结束了,为什么燕燕还是叫攸兰“妈妈”?而且说的是“我们”?难道她们真的是一对母女?燕燕不是天使吗?
陆之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吟道:“你不是被系统选中的boss,你本来就是燕燕的妈妈?”
“是的,十一年前我生下了燕燕,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进入女儿的游戏。”攸兰苦笑道,“一开始听到她的名字她的声音,我真不敢相信,人们说母女连心,无论走多远都能聚头,原来是真的。”
白渐潇眼前忽然浮现了游戏刚开局时的画面,那时候燕燕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而攸兰的神情是如此惊讶。
“不对,可燕燕是天使啊!”孟响不解道。
“你以为天使是怎么来的?”陆之穹撇了撇嘴,“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在监狱中出生的孩子,最后都到哪里去了?”
“啊啊啊,不会吧!”孟响瞪大眼睛,“怎么天使也是人生的啊!”
“按照规则,怀孕的女人会被接到特殊监房,度过一整年没有危险的生活。她们的孩子刚一诞生就会被天使带走,改造成新的天使,这类人造天使的感情一般会比普通天使更加丰富,你看燕燕和那些低级看守的区别就知道了。”陆之穹说,“而监狱里一般把这种故意怀孕的女人称为‘伥女’,为虎作伥的伥。”
被老虎咬死的人,却反而去帮助老虎吃人的鬼魂,被称为伥鬼。
“难道孩子是女人一个人生的?那些提供精子的应该被称为伥男才对。”孟响不满道。
“嗯,那种男人一样是被人看不起的。”陆之穹点头。
说起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监狱里搞基搞姬之风极为流行,有与异性恋分庭抗礼之势。
“你看不起谁呢?!”燕燕敏感地感到自己一家都被鄙视了,挥舞着拳头叫道,“我不是那样出生的!我是出生在自由世界的!你们才是伥鬼!”
“嗯?”陆之穹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气得燕燕快疯了。
“我没做过伥女,我的丈夫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攸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管,长得和墙上的瞭望孔一模一样,就这么盯着它有些出神,“那是我还年轻时候的事情了——我和世筠曾经逃到了世界的尽头。”
一根黑色圆管,长度、大小都和国际象棋的棋子相近。把这个圆管放在眼睛上,就可以看到绑定过的地方。
小女孩抓着管子左瞧右瞧,她看到一个人伏在金黄的麦田里,缓慢地前行,风吹麦浪,那个男人看起来也是金色的,身体上呈现麦浪一般的纹路。
“燕燕,看到爸爸了没有?”攸兰正忙着编织,她的手心不断地延展出一种坚韧而柔软的丝线,飘浮在半空中,一个布袋的形状已经出来了,里面装上柔软的稻草,就是个很好的枕头。
那时她只有26岁,年轻而有力量,即使皮肤晒得黑黑的,也有种熠熠生辉的健康的美。燕燕刚满3岁,她是自由世界出生的孩子。
“爸爸、爸爸是金色的。”燕燕转了转瞭望管。
这是一个B级道具,韩世筠从某个游戏里面顺出来的,然后送给了攸兰,他开玩笑说:“老婆大人,请你务必随时监督我。如果发现有哪一秒我不爱你了,你就用嘴巴狠狠地打我的脸。”
这个道具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可以进行一次远程操作,有且只有一次,是关键时刻能够保命的东西。
在他们长达四年的逃亡生活中,瞭望管没派上别的用场,倒成了女儿的玩具。
她和韩世筠是在游戏里认识的,她的能力是“百炼之柔”,她变出来的丝线既可以轻柔如蚕丝,也可以坚硬如钢铁。韩世筠的能力是“变色龙”,身体能跟着环境一起变化,完美地隐藏起来。
如一切老套的爱情故事,他们相爱了,第一年是很愉快的,他们足够强大,不用担心死亡,也有足够的积分购买药物,甚至还在河湾区租了套高级狱所。
直到——攸兰怀孕了,他们认真严肃地讨论了一夜,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他们要逃出去,不让这个孩子重复他们绝望的未来。
做了充分的准备后,他们出发了,沿着一条前人开辟的,却从来没听说过谁真正走完的路。他们一路躲躲藏藏,历经无数坎坷,居然真的解开了脖子上的项圈,躲开了天使的眼线,逃到了不会受到疯狂因子影响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国家,也不知道是地球上的哪个角落,连吹来的风都带着异国他乡的味道。那里有无边无际的土地,种植着大片大片的谷物和蔬菜水果,有时候他们会看到联合收割机缓慢开过,像给田野理发的电推剪似的。韩世筠深夜里出去探查,回来后说:“都是些农民,没发现天使。”他解开丝线编成的口袋,里面是个热腾腾的萝卜丝烧饼,“我从老乡那里偷的,你吃吧,我已经吃过一个了。”
攸兰严肃地教育了他,在确保走出监狱之前,绝对不能和任何人交往。
即使天使不在这里,只要被玩家看到了,就极有可能被天使发现。他们吃过亏,知道天使在他们的眷族身上留了眼睛。他们能逃到这里,全靠着极端的小心谨慎。
再往外走,种植园没有了,连动物也没有了,只有荒凉的旷野,好像是大自然用图章工具一通乱涂,敷衍出的景色。走出一个月,他们弹尽粮绝,况且攸兰也快要生产。她停留在原地,韩世筠继续向前,三天后,韩世筠回来报告:“老婆大人,前面什么也没有。”
“什么叫什么也没有了?”攸兰捂着肚子,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我觉得……”韩世筠的神情满是茫然,“我们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于是打道回府,他们在种植园边上搭造了一个简易小窝,什么都是用丝织成的,攸兰闲着无聊就织布缝枕头,搬家时拿不下就把枕头全烧了。
很快攸兰就生产了。
生的时候却难产,那孩子在她肚子里闹腾,疼得刻骨铭心。燕燕出生后,攸兰时常对她说:“你那时候啊,就像一把刀在我肚子里搅。”
后来没办法了,韩世筠用一把烧红的刀子划开了攸兰的肚子,他笨得要死,一刀也不够把宝宝拿出来,不得已又划了第二刀,她的肚皮便十字状地翻开了。
韩世筠把宝宝取了出来,满手都是血,他举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自己也在哇哇大哭,“老婆大人,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还没把今生的眼泪全还给你呢……”
他在说什么?总是那么不正经的。攸兰磕了止血疗伤的A级道具,默默地用线把自己的肚子缝起来。与其说是进化过的身体实在强悍,还不如说是她在那一刻感到了责任重大:以后要照顾的小屁孩变成两个了,她得撑起这个家。
是时候给宝宝取名字了,韩世筠在地上写了个字:“赟”,说:“我认为这个字很好,有文有武还有钱,你知道吗,汉字里的‘贝’就代表钱……”
攸兰问他这个字怎么读,韩世筠说读yūn,攸兰说晕你个大头鬼。韩世筠说要不叫韩笑吧,攸兰请他立刻含笑九泉。最后韩世筠严肃道:“决定了,就叫韩爱兰。”
土到令人心碎。
“叫她韩燕燕吧”,攸兰说,“你看那燕子在天上飞,多自由啊。”
韩世筠说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了,只有天才老婆才能想出来。
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既然燕燕出生了,他们就不能永远蹉跎在这个地方。该怎样确认他们已经走出了监狱呢?攸兰想了一个笨办法,她开始在左手上制造一种坚硬的丝线,使丝线笔直地向上生长。她一天能造200米的丝线,就这样过了三年,丝线长达200公里,穿越过平流层,直望太空。
她的逻辑很简单,她就不信天使能统治整个宇宙,只要这根线不碰到天花板,就说明他们逃出了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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