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月光
她很容易就搞来了一些宗教书籍,十八重地狱、地狱炼狱天堂、海姆冥界……她病态地去翻阅那些东西,来弥补自己对人间兴趣的缺乏。
然后现在,她走上了天台,站在六楼的边缘,倾倒了身子。
她当然不会真的想死,原因是这里的楼层太矮了,万一没有摔死,她不想一辈子做个残疾人,也不想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听她妈的哭嚎。
杨早早尖叫了一声,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夏优的身体呈四十五度角倾斜,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外面。
夏优抬头望着广阔无垠的天宇,风把云弄乱,吹散到满天。
“我抱住你了……”杨早早把她拉了回来,紧紧地抱住她的腰,“你可别死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在哽咽,夏优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把人吓哭了。
她觉得有趣,竟然笑出声来。
“你哭什么?”夏优从容地翻越过栏杆,笑道,“死的又不是你。”
杨早早哭红了眼,“你吓死我了!”
夏优反而还要安慰她,拍了拍她的背。杨早早没有松开手,拉着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担心她跑掉一样。
她们走入了黑洞洞的楼道口,夏优说:“今天的事,你不要告诉老师。”
杨早早“嗯?”了一声,显然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茬。
“就算你对别人说,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在黑暗中,那女孩的笑让自己浑身发冷。杨早早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被夏优紧紧地握住了,“今天谢谢你——我们是朋友吧,杨早早?”
那天回去后,杨早早果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夏优对她产生了兴趣,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全部资料,成绩倒数,性格也不好,家庭条件差,不是独生女,有一个弟弟,妈妈在菜场卖场,爸爸是钢厂工人。
好像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反面打造的,神居然真的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赐给一个人,把所有的厄运都给另一个人。
夏优跟踪过她,发现她在每天放学后,还会在小区的长椅上呆坐一个小时,就是为了晚点回家。她爸长期酗酒,经常家暴,隔着很远都能听到楼上夫妻俩歇斯底里的吵架声。夏优还发现杨早早会偷家里的钱——一般也就偷个五块十块,去小吃店买串串吃,这称得上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她弟弟在读职中,早早就学会了打架抽烟。有一次杨早早骑着他的山地自行车出去买菜,弄坏了车链子,回去被她弟弟打了。脸上出现了一块淤青,好几天才消肿。
这些都是杨早早告诉她的,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夏优就和她成为了朋友。越观察她的生活,夏优就越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过着这样的人生,杨早早却从来没有动过寻死的念头呢?难道她没有意识到,有一条更轻松的路可以走吗?
多少次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夏优并没有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她觉得自己并非缺乏决心和勇气,只是不想孤独地前往另一个世界。她想要一个伙伴。
被杨早早的手握住的感觉长久地停留在她手上,像一团温暖的火焰在她的手心燃烧。一个可怕的念头逐渐生根发芽,越发在心里膨胀。
她想要杨早早死,想牵着她的手,一起从楼上跳下去。
即使是夏优,也开始恐惧这个念头。这和自杀有着本质的区别,她有权决定自己的生命,但无权决定别人的。
一边厌恶着自己,她一边开展了行动。
“早早,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一旦走出了这一步,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原来如此。”白渐潇捏着纸条,果然这一张上的信息量极为庞大,甚至还揭示了这个游戏的运行机制。
“夏优和杨早早玩了一个自杀游戏,”贺华庭说,“简单来说,如果发生了让她们对人生失望的事,那就上一层楼,如果生活中发生了任何让她们幸福的事,就往下一楼。”
“赌注是她们的命,”白渐潇接上他的话,“起点是一楼,如果她们一起上了六楼的话,那么杨早早就必须和夏优一起自杀。如果她们走出楼房的话,那么夏优就必须放弃自杀的念头。”
“上天台自杀需要六步,走出楼房只需要一步,杨早早肯定以为自己赢定了吧,才会答应这种无聊的游戏。”陆之穹说,“但其实答应这个游戏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
因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快乐只是无穷无尽悲伤浪潮上的浮沫,人们常因为泡沫五彩的光辉而迷恋这些幻影。
“按照这个游戏的走向,这个约定之后,的确发生了一系列不如意的事情,她们最终一起爬到了六楼。但是最后跳下去的时刻,杨早早后悔了。”白渐潇梳理着他们经历的零碎剧情,“跳下去的只有夏优,她不能饶恕背叛自己的杨早早,发誓一定要把她拉下来。”
“我看的时候也很惊讶,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会有这种可怕的念头,”贺华庭说,“她就是反社会人格,其实并没有谁逼她,反而是她想拉着一个无辜的同学陪她去死!”
“不不,她挣扎过,我能感受到。”白渐潇说,“至少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理病态,曾经试图自救。”
“什么?”
“心理咨询室的那张纸条你看了吗?”白渐潇指了指其中一张纸条,“夏优想过去找心理老师,但是她没有立刻暴露自己所有的秘密,她先写了一封信说自己有自杀倾向,交给了心理老师,想试探她的为人。结果你也知道了,她把夏优的秘密全都告诉了班主任。”
在一个女孩小小的世界里,愚昧的家长帮不上任何忙,专.制的老师无法信任。她偏激、敏感而骄傲,最后选择了遵从自己的心,放任那些黑色的藤蔓肆意生长。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力增长的缘故,白渐潇觉得自己能稍微理解夏优的心。或许也并不是因为精神力,从她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那一团乱麻、孤独无助的成长岁月。
在年轻的时候所遇到的人所遭遇的事一步一步地塑造了他们,使他们最终成为了这样的人。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杨早早要答应玩这种游戏,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在玩命吗?”贺华庭抱怨道。
“如果尹橙想自杀,而玩这个游戏是拯救他的唯一办法,你会不会答应?”陆之穹饶有兴味地问。他有意无意地刺探二人的关系,果然贺华庭听了这话,脸上一闪而过惊异之色。
他颇有些沉不住气地反问道:“如果是你呢,为了你男朋友,你会答应玩这种游戏嘛?”
突然被指名道姓的白渐潇:“诶?”
陆之穹望了他一眼,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白渐潇突然很好奇他的答案。
第44章 和平主义者陆之穹
“首先,这个问题问他比较合适,”陆之穹揽住白渐潇的肩膀,顾影自怜道,“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才是两人中精神比较脆弱的那个。”
他没有否认“男朋友”的部分,白渐潇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避开这个过分亲昵的姿势。
现在他看陆之穹,嫌弃中透着一丝顺眼,鄙视中带着一丝欣赏,相处起来也是意外地合拍,想到以后能长久地在一起,还会有一点期待。何况他们抱也抱过亲也亲过,陆之穹人是坏了点,难得长相身材都合自己的口味,在一起发展发展感情也未尝不可。
不过白渐潇在这方面意外地很保守,他觉得必须有一个正式的告白,两个人才能算作情侣关系。他不介意主动告白,但他实在摸不准陆之穹的心思,总觉得如果是自己迈出这一步,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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