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悬刀
“嘘……嘘——”周辅深安抚着扣住他的后脑,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道:“燃燃,看着我……求你最后告诉我,你还爱这个你眼前的男人吗?”
江燃咬着下唇道:“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你从来没有。”周辅深哀恸的眸光直穿透他澄澈的瞳孔道:“燃燃从来没有跟我明确说过‘我爱你’三个字,我想就算已经无法回到从前,我们之间也还能配得上这三个字吧。”
半垂的眼睫莫名一颤,江燃张了张嘴,酝酿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有那么难说出口吗?”周辅深苦笑。
“……一定要说出来才算吗?”江燃道:“选择跟你复合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可我还是答应了,这样还不够证明什么吗?”
“百害而无一利……”周辅深喃喃念道:“原来我现在对于你来说就是这种存在。”
“………”江燃不知该作何反应,再继续谈下去他有些怕会刺激到周辅深,再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于是半晌斟酌道:“我们该回去了,雨越下越大了,我担心……”
周辅深本想再说什么,他不想就这样戛然而止,到头来什么也没能改变,可触及到江燃眼底隐隐的忧虑,他恍然惊觉自己此刻在江燃眼中并非只是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恋人,而还是个前科累累的‘疯子’,于是一时间五味杂陈,除了懊悔外,他更多的是心疼,心疼江燃看他的那种眼神。
他是不是真的带给江燃许多伤害?是不是就像江燃所说的,能在经历那些后还接受他,就已经证明了非同一般的爱意?
“好,我们回去吧。”周辅深勉强露出温柔的笑,随后脱下西服外套,披在江燃脑袋上。
江燃的表情被遮掩住,不过从他拽着外套边缘裹了裹的动作来看,方才那种戒备算是消除了。
头顶着外套,江燃在一片昏暗中摸索着走下礼堂的台阶,模样看上去颇为滑稽,周辅深就这么在后面望着他,突然间无限爱意涌上心头,他意识到自己没办法在隐瞒什么了,就像江燃所说的,这份愧疚只会使他越加患得患失。
“燃燃。”他开口叫住对方。
“怎么了?”江燃转过身来,头顶的外套甩出了一个伞状的弧度,看起来就像个来回摇摆的蘑菇。
“我……”与世隔绝的教堂内,伴随着滂沱的雨声,周辅深意外地发现这一切比他想象中好开口:“我有件事一直骗了你。”
而江燃的反应却让他转瞬紧张起来,对方看起来像是僵硬住了,隔了好一会才道:“……你确定现在是个合适的坦白时机吗?我们才刚吵完架……”
“因为我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骗你一辈子,我不想跟那个录音一样,让它成为第二个令我们爆发的□□。”
江燃沉默下来,良久才卸下肩膀无可奈何道:“你说吧。”
得到首肯,周辅深喉结动了动,道:“……我是走正规手续出院的,接我出来的人是庄灵灵。”
“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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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你的意思是……”江燃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看上去处在随时都要爆发的边缘:“这一切都是你编造的故事,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接受了足够多的惩罚,但结果这都是假的……本质又是一个你精心策划的……试图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的骗局!?”
尾音高高扬起,响彻在空荡的礼堂当中,须臾便被瓢泼的暴雨敲击声覆盖,可那夹带惊怒余波的回音却直接冲击进周辅深心底。
“不……不,并不全是。”纵使是在黑暗中,周辅深也不敢去直视那双燃烧着诸多情绪的眼睛,沉声解释道:“大部分都是真的,我的确试图使用过激的手段阻止我爸将我送往精神病院,失败之后他也确实对我很失望,在我住院后就再不过问我的处境,而我的主治医生也被人买通了,他在发现这点后便开始给我违规用药,采取那些强制措施……这些都是真的,直到我的主治医师被换掉,顶替他的老医生是那件入室抢劫案的受害者家属,他同情我的遭遇,最后在我的几番请求下联系了庄灵灵。”
简短解释完经过,他忐忑着等待着江燃的回应,而江燃那头尽管得知他糟糕的境况并非全是虚假,却还是无法平静下来,抹了把脸,江燃的思绪却仍旧难掩混乱:“……那你肩膀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用螺丝刀下的手。”周辅深缓慢从台阶上走下来,来到他面前:“但我不是故意要欺骗燃燃,当时我实在无计可施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换取一个跟燃燃接触、让你听我解释的机会,毕竟如果燃燃看到本该待在精神病院的我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一定会害怕和报警。”
江燃哑口无言。
确实,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他不会让全盛状态下根本无法掌控的周辅深接近他,但假如是重伤失去威胁并且无家可归的周辅深,他不光会收留,而且还会对其升起恻隐之心。
——从这个角度来看,周辅深的欺骗行为还算情有可原,至少那些在医院遭受的罪也不都是假的,往好处想,事情本质倒没有假扮鸡崽纠缠他那么恶劣,可坏就坏在周辅深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坦白,无异于撮盐入火,江燃怎么都没办法轻易释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江燃十指插入发间,心烦意乱道:“我好不容易才放下过去不想去纠结,但你突然搞了这出,又叫我忍不住想跟你闹!周辅深……说真的我实在搞不明白你是不是就是贱的!好好的日子不过,就非要我成天冷面相对、恶言相向你才高兴对吧?”
“我也搞不明白燃燃。”周辅深捉住他的手腕,恳切地凝望着他的眼睛道:“我不可能一直骗下去,这件事早晚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那既然如此……还不如趁这个当口一并解决了,否则燃燃还希望我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但我就是感觉不爽!”江燃怒道:“或许在我提出离婚那天,你就该跪下抱着我的大腿哭声沙哑地求我原谅,这样一切都不会发生!”
吼完,整座礼堂再次寂静下来,风雨夹杂的呼啸声却越来越喧嚣,江燃的肩膀也渐渐塌了下来,整个人充满了发泄吼得茫然和无措。
“对不起……燃燃。”片刻后,周辅深用祈求的姿态吻着他的手背,柔声缱绻道:“我想你已经听腻了,但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犯了。”
“………”竭力仰起头,江燃长出一口气,良久后才道:“我们先回去吧。”
暂时放下争执,两人来到门口屋檐下,望眼望去,雨势远比他们在教堂中感受到的还要大,地面已经开始出现无法排放的积水,直把原本规整的花圃冲刷出道道溪流,最后汇聚着向山下汹涌冲去。
还好车就停在几米外,不过光是这么短短几步的距离,周辅深也仍被浇了个通透,雨势之大,就连披着两层外套的江燃都无法幸免,等坐上车,两人的样子都有些狼狈。
望着坐在副驾驶上,拿出来时穿戴衣物开始换的江燃,周辅深手搭上方向盘,问道:“燃燃想让我来开车吗?”
“怎么?难道你连驾驶技术也是骗我的?”江燃冷不丁挑眉道。
“没有……就是燃燃不怕被交警……算了,没什么。”周辅深不敢再去触他的霉头,发动引擎,调转方向缓慢朝山下开去。
没有路灯的郊区夜晚,又是暴雨天,道路的能见度极低,无论雨刷如何摇摆都无法赶上雨水泼洒的速度,周辅深几乎是全神戒备地在驾驶,而那头江燃换好衣服,却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外被雨幕冲刷到模糊的景色,忽然道:“这天气八成也遇不到交警,而且我倒希望你开到半路突然发疯要带着我同归于尽,那样就一了百了了。”
“……我不是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疯子。”周辅深颇为无奈道:“我也许会伤害这世界上任何人,但我绝对不会伤害燃燃……当然,床上那种‘伤害’除外。”
他努力想要缓解气氛,但江燃冷漠地抱着双臂,似乎要将不苟言笑四个字诠释到底。
老实说,他这副状态就算下一秒从工具箱里掏出把扳手砸过来都不奇怪,但比起突如其来的暴打,周辅深其实更害怕他一言不发的模样,那种等待宣判的煎熬几乎让周辅深感到窒息。
“燃燃以前难道就没有做过一些很过分但却一直瞒着我的事吗?”他循循善诱道:“你现在说出来的话……应该会对我们当下的状况很有帮助。”
他这话背后打得算盘简直呼之欲出,江燃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我做过最过分的、并且一直瞒着你的事,就是我平时给你探班送的爱心小饼干,其实都是我哥挑剩下的。”
说罢,他犹不解气道:“……现在想想,那要是我养的情人挑剩下的,估计说出来的暴击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效果已经足够好了……相信我。”周辅深握着方向盘,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所以……我们现在又分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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