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悬刀
“你是真的被他下了降头了……”
盯着他们云山雾罩的对话,齐父等人正迷惑不解,江燃忽然开口道:“哥,咱们去个地方吧,现在,就咱俩。”
……
……
站在公墓前,听着上空盘旋的风声,江燃放下手里的鲜花,用手指缓缓抚摸过墓碑上母亲的名字,旁边江烽看得眼眶一湿,却仍冷硬着声音问道:“为什么突然想到来看妈妈?燃燃,你知道吗?假如妈妈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你——”“不会的。”江燃没让江烽继续说下去,收回手掌,他站起身,目光依旧注视着墓碑道:“死亡就是一了百了,不会在和尘世有任何瓜葛,所以妈妈不会再牵挂我们,她已经走了。”
“燃燃……”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江烽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弟弟。
“对不起,哥,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乖孩子。”江燃突然笑道,笑得有些难受:“其实妈妈刚走的时候,我除了伤心、恐惧……心里也是有怨气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常常在想,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她连死都不怕,却不能为我和哥哥活下去?”
“这不是妈妈的错,燃燃……”江烽艰难道:“她是得了病……都怪我,我当时应该在家里守着你们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哥。”江燃摇头道:“后来长大后我就知道是我苛求了,人在面对长久的痛苦折磨时,奔赴死亡倒成了一件欣然向往的事,而真正难得是一直顶着那种痛苦活下去……为了某人为了一个希望选择活下去。”
“燃燃……”江烽睁大眼睛,恍然间明白了,但随即他就泼冷水道:“你怎么确定他能有这份勇气?从舅舅压下他调回的事后已经快有半个月了,面对努力落空的绝望还有身负伤痛的折磨,也许他早就心存死志,或者干脆自暴自弃,想用一身残疾换回退伍来绑架你一辈子,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吗?”
站在景色荒凉萧索的墓地中,陡峭的寒风拂过脸庞,江燃嘴角却扬起一丝温柔:“但我觉得他还在等着我,他向我保证过,一定会成为配得上我的那种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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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望着他嘴角那抹笑容,江烽沉默良久,才终于苦笑着露出黯然的神情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咬牙切齿又状似无奈道:“周辅深就是个祸害,自从认识了他,你就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听哥的话了,我每天看着你围着他操心又疲惫,但是眼神里的东西却远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认真鲜活,你渐渐变得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了,很多时候你向我吐槽抱怨这个男人,可透露出的神态却是平和餍足的,就像富有耐心的饲主,在享受那条恶犬为你产生微弱变化的每一天,从那时起,我就发现我竟然不了解我的弟弟,过去相依为命的二十年就像是假的,所以……如果说初次见面我只是隐隐排斥周辅深的话,那再感受到你的变化后,我就是开始厌恶他了,因为他把我弟弟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放到唇边,手指却因为颤抖迟迟没有动作。
“哥……”江燃上前取过火机,用手挡住风,垂头替他点燃香烟道:“在没和周辅深相遇的前二十年里,是哥教我明白了很多事的意义,让我心底始终保持着一点对追求那些虚幻幸福的希冀……否则就算遇到周辅深,他对我来说也不过是贫乏世界里掀过来的一层苍白浪花而已。”
“假如二十年细心呵护就是为了让你将来和这个变态相亲相爱的话。”江烽苦笑道:“我有时候宁愿没教会你。”
“他确实是变态。”看着烟草缓缓闪烁出火星,江燃放下手抬起头,低声道:“但他变成了我喜欢的那种变态。”
洁白的花束在墓碑前沙沙摇颤着,江烽有些怔忡,话已至此,他还有什么好反对的,从之前江燃当着众人的面说要对周辅深负责时,他就知道江燃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纵然周辅深是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偏执疯子,但真要追究起来,也是他弟弟把人变成这样的,实在是造孽啊……思及此处,江烽轻轻闭上眼。
良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道:“……曾经我觉得周辅深于你而言是折磨。”
江燃抿唇紧张地盯着他。
江烽觉得此刻自己大概就像棒打鸳鸯的反派,于是笑着在风中徐徐吐出一口烟圈,看着它转瞬化作白雾消散,才继续道:“但假如有种折磨让你不能割舍,甚至想起时就会露出笑容,那或许我不该再阻拦,毕竟比起一辈子当哥哥的乖孩子,我更希望你不要留下遗憾,不管那个人值不值得。”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江燃眸色一亮:“哥……”
江烽摸摸他的头:“去吧,但愿那小子有那福气,还在等着你。”
……
……
飞往喀什的航班落地时,已是第二天凌晨,江燃顾不上舟车劳顿的疲惫,赶忙叫了辆车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在出发前,家里的大福已经被他拜托给了邻居,而现在他必须要去找他的大福了。
前往医院的一路上,江燃难免心情忐忑,他不清楚周辅深伤得到底有多重,他害怕看见对方满身伤痕惨不忍睹的模样,但更害怕当周辅深正在承受这一切时他却一无所知。
从外套口袋里取出那只方正的小盒子,江燃将其掀开,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银色婚戒。
司机见状乐呵呵地问道:“哟,小伙子,戒指都备好啦?这是要去求婚吗?”
江燃摇摇头:“是去复婚。”
司机霎时露出肃然起敬的神情——这年纪轻轻的,居然都开始经历破镜重圆了啊,看来感情经历一定很精彩。
车速在不经意间加快,窗外的风景迅速掠过,江燃也无心去观赏,到了医院,他马上去前台询问了周辅深的病房,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他匆匆赶过去,随着头顶病房号牌的数字渐渐接近,江燃却总有种不真切感,好像所有故事迎来大团圆之前,都会经历再三波折迂回误会,他担心在推开那扇门后,总会跳出什么东西来阻拦他们见面。
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当他搭上门把手轻轻转动的那一刻,里面就传来熟悉但却嘶哑的不耐烦声音。
“我重复很多遍了,我不需要心理辅导。”
说这话的时候,周辅深正拄着拐杖在病房里艰难地绕圈行走,他咬紧牙关,额头的汗滴顺着鼻梁到下巴的硬挺线条滑下来,落进遍布烧伤疤痕的肩颈间。
江燃视线恍惚地看着他,几乎不太敢认,大半年的风吹日晒让这副皮囊变得粗粝不少,原本略长的黑发也剃成了寸头,使得本就立体深邃的五官看上去更加锐利,若说英俊自然还称得上,只是就像历经岁月风霜洗礼的剑锋,曾经最耀目华丽的部分都被磨去了,如今上面布满锈迹,不再像以往那般令人难以逼视。
总而言之,倘若要说眼前的男人是那个曾经荧幕上引起万千少女痴迷的影帝周辅深,是没人敢信的。
江燃胸腔中突然涌上些心酸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他没有出声,而是默默走过去搀扶住对方。
以为来自陌生人的碰触霎时让周辅深浑身僵硬,这些日子以来,他强忍着想要不顾一切闯回去的疯狂,耐心早已到达了极限,以至他无法再维持平和的嘴脸,刚要厌恶地抽出臂膀,甚至潜藏在心底的狰狞都即将喷薄欲出,他的目光就猝不及防撞上了江燃的侧脸。
喉咙像是猛然间被扼住,他半丝声音都发不出来,生怕这又是一场触不可及的梦境,但当江燃抬起头来回望着他时,他恍然意识到这确确实实是真的。
“表情怎么这么凶?”江燃抬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开口才刚说这一句,下一刻,周辅深便松手任拐杖掉落在地,然后紧紧环抱住江燃,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肩膀上。
“唔……”江燃差点没撑住,往后踉跄了两步才闷声道:“周辅深,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就是让你逃不了。”周辅深难以抑制嗓音的哽咽,红着眼眶狠声道:“你也看到我现在这个德行……我抓不住燃燃了,但是我要成为燃燃这辈子都甩不掉的重担,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话说得无赖又龌龊,但滚烫的泪水却不间断地砸在江燃后颈上,还不等江燃做出反应,周辅深就又恐慌地反悔道:“不……不,我说错了,燃燃不要嫌弃我,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那种男人,别厌烦我,我等你太久了……”
“我……我知道。”江燃忍不住酸涩地低声道:“从前你做了那么多变态事我都原谅了,总不至于到现在才开始嫌弃,不然我干嘛跑这一趟呢?来之前我就做好准备了……我知道我想要的就是你,所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喜欢的那个周辅深。”
他最后的声音很微弱,但听在周辅深耳中却犹如惊雷,登时一阵电流便沿着神经窜过脊背,令他浑身酥麻,但江燃看不到他的神情,只以为安抚住了周辅深的情绪,便开始费力地将人往床边拖。
刚沾到床沿,说时迟那时快,周辅深猛然发力将他压在身下,然后堪称狂风骤雨般地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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