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有死鹿
盛灿阳这次回来明显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刺猬变成了有花花肠子的笑面虎，和和善善，客客气气地让白凯把电话打了出去，然后捏着他的肩膀说道：“去做任务吧，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白凯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
傍晚，他们三人落座的时候，表情也无比精彩。
伊维面色铁青，白凯莫名其妙，盛灿阳轻松无比。
盛灿阳翘着二郎腿，先点了一盘毛花拼，奠定了今晚不醉不归的主基调。
“服务员，”盛灿阳说，“先来点啤的，都有什么？等一下，就要架子上那种桶，一模一样的来一桶。”
伊维说道：“你就算是喝死我，我也没办法。”
盛灿阳奇怪道：“什么办法？”
“不聊公事，”盛灿阳说，“三年没见，不是，其实都四年没见了，我们那边都已经过完元旦了，叙叙旧而已。”
白凯说道：“帅哥，别跟我们耍心眼，我们耍不过你，你想干啥直说行吗？”
伊维道：“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正好我们这边还缺员呢，不如直接入职吧，你当我们老大，我什么也听你的。”
“好说，都好说，”盛灿阳翻弄着菜单说，“奥尔良烤翅要不要？”
周围有人在偷偷拍照，盛灿阳假装不知道，随手翻着菜单，对面这俩人的神色变化万千，盛灿阳终于把菜单放下了。
盛灿阳说：“不要这么紧张，就是让你们请我吃个饭。”
“我现在真的不着急，”盛灿阳说，“我一年忙死了，挺累的，也想歇歇。”
伊维：“我听说你现在发展得不错。”
盛灿阳问：“听谁说的？”
伊维不动声色：“一些新来的居民。”
“哦，”盛灿阳有一搭无一搭地说，正好服务员送来了毛花拼，“谢谢，这是菜单。”
盛灿阳：“还行吧。”
“为什么又要回来？”伊维说，“就算想起来了，也不至于这么疯吧？”
盛灿阳一摊手，示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伊维冷淡地说：“来了还打算走吗？”
“不知道呢，”盛灿阳没什么想法，“你们有什么建议？”
白凯说：“建议立马滚蛋。”
“怎么这样？”盛灿阳笑了起来，“我才刚来。”
“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走，”白凯说，“我不开玩笑的。”
伊维：“还躲什么呢，咱俩都知道了，该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入职吧。”
盛灿阳一拍衣兜，说道：“没有行李，收拾什么？”
伊维：“就是一个比喻。”
“最好给我准备点行李，”盛灿阳不客气地道，“我暂时不打算自己出去参加任务赚钱，钱也给我留下点。”
伊维：“……”
白凯说：“你回去一趟，真是脸皮厚了不少啊弟弟。”
“是啊，”盛灿阳说，“被网友骂得已经百毒不侵了，要不要试一试？”
伊维说道：“所以到底什么打算？你真打算回来看看？谁信？”
“找人啊，”盛灿阳说，“我还没弄明白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我就打算慢慢来啊。”
伊维：“你要做比干吗？”
盛灿阳：“要啊。”
“今时不同往日，你当年的绝望值高……”真说到这个点上了，伊维反而犹豫了，说，“现在你已经不合适了吧。”
盛灿阳奇怪道：“什么叫比干？”
他还以为是一个什么普普通通的工作，没想到伊维说得这么难当。
伊维和白凯：“……”
“有什么问题吗？”盛灿阳给自己打了一杯啤酒。
伊维说：“你连这个都还不知道呢？”
盛灿阳说：“是啊。”
“你就回来了？”伊维感觉他俩之间必然有一个人疯了。
盛灿阳：“对啊。”
伊维：“你疯了吧。”
“精神方面很正常，”盛灿阳说，“你知道的。”
伊维以为海日已经告诉了盛灿阳他们的全部事情，所以盛灿阳才这么自信满满地三年后杀了个回马枪，没想到不是这样的，盛灿阳什么都不知道。
白凯说：“弟弟，是这样的，比干是我们的头头，老大，你知道吗？”
盛灿阳喝了口酒杯上的浮沫，然后摇了摇头。
白凯：“当了比干，就能指挥我们，让我们给你当牛做马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盛灿阳对伊维道，“怪不得你刚才那么说，原来是认真的。我还以为你在阴阳怪气。”
伊维：“……”
盛灿阳说道：“这个这么好当吗？真让我来干？有人和我竞争上岗吗？”
盛灿阳：“给个机会，我想试试。”
“抱有其他的心思，”伊维冷淡地说，“是很可能不被认可的。”
盛灿阳说：“我没有抱有别的心思啊，我想要造福社会。”
俩人脸上的“你快算了吧”简直就要实体化了，盛灿阳说道：“真的啊。”
盛灿阳说：“所以你俩都以为我回来是为了当官的？”
“肯定不是，”白凯说，“我俩以为你回来是为了找海日的。”
白凯：“顺便当个官。”
盛灿阳笑了起来，也不说什么，看上去倒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伊维说：“盛灿阳，问你件事。”
“你是打算去别的世界里找他吗？”伊维问道，“在海日还活着的世界里找他？”
伊维：“我猜你会想这样做，但老实说，这样很困难，我们现在已知的世界只有三个，就算能穿梭，也只能在这三个世界穿梭，未知世界是尚未探索过的，我们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盛灿阳：“我真没有想法。”
他看着这俩人，很坦诚地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开心，是因为我在这里，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这一点就让我很开心。”
盛灿阳：“海日不是我虚构出来的人，他真的存在，我履行了我的约定回来找他，这些就让我很满足了，而不是因为我想出了什么办法。”
“我曾经控制过时间，”盛灿阳说，“或者说利用时间控制过人，再来一次说不定也可以。不要有那么大压力，陪我一起庆祝这一天吧，我真心是想和你分享我的心情。”
盛灿阳举杯敬了伊维：“找你是听说你和海日是朋友，想和你聊聊而已，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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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日要出现了（抹眼泪）在被你们拿砖头追着打了这么久之后。
这是第三卷 了，就是最后一卷嘛，其实是收尾部分，提前打个预防针，会在十万字之内完结了。感谢在2020-11-22 01:46:55~2020-11-23 21:39: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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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人生海海（四）
在现实世界, 盛灿阳的回忆虽然回来了，但是只有画面和声音，像是看他和别人出演的电影, 感情很单薄, 爱里总是带着痛，盛灿阳并没有感受到。感情是在来到这里之后才慢慢反扑回来的，像是坐在这里, 等自己身上的拼图慢慢归位。
盛灿阳坐在小饭店里, 和两人举杯庆祝, 伊维说道：“第二世界经历了重建，三年前只剩下中央塔, 重建是从前年一月份才开始的, 开始收容居民, 是从去年七月份才开始，到目前为止只有半年。收容的人数是五万三千人。”
“我们不说任何漂亮话, ”伊维说，“这个人数比起2000年以前的那五年, 已经少了太多。94年一年, 就有二十万居民。当时大多数是农村人。那时候我们第二世界处于备战状态，高死亡通过率，因为我们没办法, 贫穷、死亡、疾病是大家主要的死亡原因, 二十万人中，有十六万人都来自农村。农村女人近年来一直多于农村男人。”①
“那是真的生活困窘, 没有任何希望, ”伊维说, “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苦难人生, 没人能救得了，我们没办法。那时候我们都知道，会变好，因为贫穷是一时的，不会有人一直穷，也不会有人民一直穷。我们熬过去就能变好。”
伊维喝了口酒，然后说道：“我们不讨论自|杀的话，我们可以聊一聊生命。当年我们可以称为走投无路，那么现在的人们，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是不是真的已经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伊维说，“是不是一天都不能坚持下去了？不是吧。盛灿阳，你问问你自己，你已经第三次来到这里了。”
盛灿阳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在那个当下已经没办法活下去了，”盛灿阳说，“我感觉自己走投无路了。”
伊维：“你只是自己感觉。”
盛灿阳：“如果你能学会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你活得会轻松一些，少很多负担。”
“包括你放弃你自己吗？”
“不是这个，”盛灿阳坐在皮质沙发上，有些醉意，他倚在后面，然后微微垂着眼睛看着他，说道，“是尊重每个人有懦弱的时候。”
盛灿阳说：“我不是说，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也不是说自己这样选择勇敢，而是说生是选择，死也是选择，有这样的选择，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你要允许他们选择。人的一生，难道谁的脑海里，一秒钟都没有回想过‘干脆死了算了’这样的想法吗？”
“在上海，有百分之二十四的中小学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过自|杀的念头，有百分之十五的人真正地尝试过，”盛灿阳说，“我上学的时候，脑海里就有这样的想法，很多很多次。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因为男生不能说这个，会被当成是懦弱。”
“我后来知道这是因为病，当时我已经不需要去治疗了，”盛灿阳说，“我不想每天领一些药物，更不想被人当成特例，小心翼翼地对待，这是正常人对我施加的暴力，所以我只能带着这样的情绪活着，我知道如果我被确诊，我面对的是更严重的境地，他们会在心里歧视我。”
盛灿阳说：“我的意思不是你在歧视我，也不是说你们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们对我无知，这种无知对我而言是一种暴力。”
伊维默不作声了。
盛灿阳说：“我是一个过来人，我可以告诉你，我自己的死亡和任何人无关，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轻视，我愿意为了躲避痛苦放弃生命，我把自己的命看得比纸还薄，你们的不理解，对我而言其实已经算不上什么了，我只是不能接受，一个人在已经背弃了生命，自|杀之后，还要被指责不负责任。”
“我们生来就没有任何责任，”盛灿阳说，“我们生来如果就是为了负责任，那我们为什么要出生？为了还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