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蘅楹
这群人的反抗也许还算不上“哗变”,但足以让处邪朱闻陷入苦战了。
几名侍卫齐齐抽刀,砍向向他们冲过来的副侍卫官,以及站在他身后永远八风不动的摄政王。
激战一触即发,处邪朱闻一脚踹飞最先冲到他面前的侍卫,那人大喊一声,从桥边坠落。
处邪朱闻拔刀而出,和副侍卫官一起杀向背叛了他的侍卫。
刀光血影四起,老宰相提心吊胆地躲在后方,不断提醒处邪朱闻小心。
扶引站在桥头,拿着刀乱挥,看似是在奋力迎敌,实则离最近的侍卫都还保持着好几步远的距离,一个人都没伤到。
如果处邪朱闻能死在这里,是不是就可以天下太平了?
假装挥刀乱砍之际,扶引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天爷啊,哪怕你掉个石头下来把他砸死都行啊!
死在乱石之下,也许并不是上天为处邪朱闻安排的终局。
尽管侍卫人数众多,但在摄政王精湛狠戾的刀法之下,他们逐渐显示出颓势。
其中,已有好几人被处邪朱闻和副侍卫官重伤后推下石桥,尖刺阵往下沉了数寸,山壁的震动声轰然作响。
扶引余光一瞟,只见平滑的岩壁中央已经出现了一条窄窄的缝隙€€€€石门快要打开了。
见状,有侍卫偷偷绕到处邪朱闻侧后,想要趁乱偷袭。
处邪朱闻身前至少有五六人在围攻他,即便他注意到身侧有寒光一闪,可已经没有机会全身而退。
他脚下一用力,架住前方的侍卫一齐压在他弯刀上的刀刃,压低后肩对准偷袭者的刀锋,这样即使他被刀刺中,也不足以致命。
“大人小心!”
就在处邪朱闻准备迎接疼痛的那一刻,忽然有一道身影从后方猛地扑过来。
只听“噗嗤”一声,老宰相的心口被偷袭侍卫的刀尖贯穿,一口鲜血从他口中涌出,尽数喷到了伤他的人身上。
处邪朱闻瞳孔骤然一缩,手上陡然加力一抬,掀翻了面前众侍卫的刀,转身想要接住老宰相。
老宰相却没有倒下,他死死钳住眼前侍卫的手臂,含着血对处邪朱闻留下一句话:“大人……老臣就侍奉您到这里了!”
他箍着那侍卫的胳膊,猛然往前发力,带着对方一同从桥边跳下。
随着人体被扎穿的声音传来,尖刺阵再度往下一沉,石门发出隆隆的声响,中间的缝隙越裂越开,逐渐显出了一条半人宽的通路。
一缕灼热的风迅速从门后刮来,带着扑面而来的硫磺的气息。
回过神来的处邪朱闻一连数刀,解决掉方才压制住他的那几名侍卫。
这几人依次被从桥上杀落后,石门的缝隙却没有继续打开的迹象。
此时还能站在桥上的人,除了他和受了伤的副侍卫官,就只剩下扶引,以及其余几个刚才没敢奋起反抗摄政王的胆小侍卫。
副侍卫官杀敌勇猛,因此受了不轻的伤,胸腹处都有血迹从衣服下渗出来。
“大人……”他喘着气问处邪朱闻:“现在属下该如何行事……?”
处邪朱闻冷漠地看着他,冰冷的声线低沉响起:“不必再行事,因为你已经没有用了。”
副侍卫官脸色大变,而处邪朱闻一脚踹在他胸口,把他从桥上踹了下去。
副侍卫官的死,换来了机关的完全开启。
就在他落入尖刺阵的瞬间,感受到重量的地面终于沉到了最底,而方才纹丝不动的石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两侧轰然洞开。
“到地方了。”
处邪朱闻一甩刀身上的血,径直向大开的石门走去。
缓过劲来的侍卫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三三两两彼此搀扶着,也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扶引似乎想用刀尖在石桥的围栏上刻点什么,看了眼四周,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了,便收了刀,往前跑了几步,紧跟着处邪朱闻而去。
“大人,等等属下!”
在穿过石门之前,扶引终于追上了他。
处邪朱闻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向了他。
几个侍卫吓得立刻停住脚步,生怕处邪朱闻再一次大开杀戒。
扶引也停在原地,卑躬屈膝地佝偻着肩膀,点头哈腰地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处邪朱闻冷冷瞥他一眼:“你,就不用进去了。”
扶引浑身一震,抬头望向了他。
第140章 那祭坛下方,是万年不灭的炎山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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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和杜昙昼不再需要夜不收的记号作为路标了,墓道中的血腥味足以作为指示方向的标记。
循着浓重得渐渐无法忍受的血腥气味,二人来到了那座不久前才发生过叛变与厮杀的石桥,也找到了血味的源头。
石桥下,尖刺阵中,鲜血在尸体周围成滩凝结,浓郁的血腥气就是从这里,被热气带进了远处的墓道。
杜昙昼在尸体中着急地寻找了一番,没有见到扶引,才略略松了口气。
“那是……老宰相?”莫迟拧着眉头:“连他都被处邪朱闻杀了?”
尸身下方,杜昙昼见到了许多白骨。
“那些死去多年的人,似乎不是工匠,他们的骨头旁边还有兵刃和头盔。”
莫迟的视线笔直地看向前方,顺着他的目光,杜昙昼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石桥之后。
桥对岸,两扇石门朝左右洞开,而正前方,一座恢弘空旷的大殿,正静静等待着他们。
灼热的风裹挟着硫磺的味道从大殿深处刮来,和天顶壁画上一模一样的鸟首巨像出现在最尽头的墙壁上。
大殿正中,圆形的祭坛蒸腾着热浪喷薄而出,不用走近细看也猜得到,在那祭坛下方,是万年不灭的炎山之火。
莫迟:“这里,就是地宫大殿了。”
“小心些。”杜昙昼压低声音:“尚未见到处邪朱闻,当中必然有诈。”
两人缓缓抽刀,走过石桥,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石门。
地宫大殿的全貌徐徐在面前展开,大殿进深至少有二十余丈,穹顶与地面的距离只会比进深更高。
大殿两侧均由通天石柱作为支撑,石柱之下,在两边的石墙上,建有一圈二层回廊。
殿中央,是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圆形祭坛,祭坛再后,最远处的石壁上,是鸟首石像。
石像极大,尖锐的鸟喙上方,是一双通红的硕大鸟眼,眼珠应当是由无数颗红宝石拼凑而成,在周遭长明灯摇晃的灯辉中,闪着诡异的红光。
如此炽热的热风席卷下,整座大殿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阴森之感,就像处邪朱闻一样。
但莫迟和杜昙昼最先看见的,却不是鸟首,而是被吊在祭坛上方的那个男人。
“扶引?!”杜昙昼马上认出了他,立刻对莫迟道:“那个被吊起来的人就是扶引!”
扶引双手被绳索紧缚,整个人被吊在祭坛上方的木架上,木架又被一根从二层回廊探出的方形石柱控制,正在一点点往下降。
扶引口鼻被布条缠住,见到二人的身影,他不断挣扎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唔唔”的模糊喊声。
莫迟持刀竖于胸前:“扶引身份暴露了!小心处邪朱闻,他一定在暗处!”
“木架还在下降,扶引等不了太久,若殿内暂时安全,得赶紧把他救下来!”
莫迟锋利的眼神环视一周:“似乎未见到其他人的影踪,就算是陷阱,也得踩进去再说了!”
两人紧握长刀,疾步奔入殿中。
二层的回廊建得极高,想要沿石柱攀爬而上十分困难,需要先找到能上楼的地方,才能去到方柱之上,救下扶引。
杜昙昼眼尖,迅速在大殿东南角见到了可以登上回廊的石阶。
“那石阶修得太过刻意,说不定暗藏机关,你在下方等我,待我安全上了回廊,再拉你上来。”
杜昙昼踩着石阶,三两步飞身而上,登上回廊后静静等待须臾,见四下没有异动,才把手伸向莫迟:“上来。”
莫迟正要伸手,异变就在此刻发生。
看似牢固镶嵌在墙上的石阶突然往回收,不过眨眼间就没入墙壁之中。
莫迟一怔,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强烈的杀意袭来,多年来夜不收的经历赋予他的警觉救了他,让他在身后弯刀刺中咽喉之前,就地往前一滚,堪堪躲过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利刃。
“莫迟!”
伴随着杜昙昼的惊呼,处邪朱闻就像幽魂一般,从看上去毫无缝隙的石壁后方闪身而出,手中的弯刀紧追莫迟而去。
莫迟挺身而起,挥刀砍向处邪朱闻。
刀锋相击,两人再度针锋相对。
“莫迟!”
相持之际,处邪朱闻听到杜昙昼的喊声,嘴边扯出一个冷笑。
他眼睛盯着莫迟,却把声量保持在一个杜昙昼绝对能听清的程度:“你到底是要救乌石兰,还是要救扶引?”
杜昙昼听懂了“乌石兰”三个字,无需细想,他都能猜到处邪朱闻问他的是什么。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迟疑了半瞬,杜昙昼便闪身冲向了扶引。
他拔腿狂奔,几个呼吸间就跑到那根方柱旁。
手在回廊围栏上一撑,敏捷地跳上石柱,杜昙昼几步就来到扶引上方,二话不说就去解绑着对方的绳索。
好不容易挣脱开捂嘴的布条,扶引对他破口大骂:“你脑子给驴踢了吗?救我干什么?!快去帮乌石兰杀处邪朱闻!”
他说出口的是标准的中原官话,一丁点焉弥口音都没有。
杜昙昼边解绳子边厉声回道:“你我会救,处邪朱闻我也会杀!你要是想我赶快去帮你的同袍战友,就赶紧给我爬上来!”
“你瞎了!看不出我是陷阱吗?!还不快滚!”
杜昙昼正欲张口,后方忽地响起脚步声,他回身一看,就在回廊连接方柱之处,几个焉弥侍卫如神出鬼没般出现,几人手持长弓,羽箭搭在弦上,箭尖直指杜昙昼。
杜昙昼站起身,面朝侍卫,背对着扶引道:“你的官话说得相当流利,一点口音都没有。不像莫迟,我初次见他时,还以为他是焉弥奸细。”
危急关头,扶引居然还能想起来问他:“莫迟是谁?”
“就是在你们焉弥威名赫赫的……”杜昙昼抽出长刀,面朝来者不善的摄政王侍卫:“乌石兰大人啊。”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的羽箭般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