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氏十六戒
狩猎者的权能,霜风的哀泣。
霜箭迸发,承载着离弦必中的因果律,直指不见寒身后,被恶夜提灯照出的瘦长的影子。箭矢贯穿水母簇群的阻拦,跨越断续流淌的时间,精准无误地钉在了不见寒影子的头颅位置!
世界并指一划,钉在地面上的霜箭横向拖曳,将不见寒影子的头颅一分为二!
然而,不见寒的头并没有随着影子被裁裂而开颅,他的身体凭空消失了。地面上被划破的影子也幻化成无数莹莹紫蝶,振翅翩飞,徐徐消失在海风中。
再看不见寒和苍行衣,白海贝岛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他们的影子。
世界轻轻地“咦”了一声。
“全是女巫权柄的幻象?反应这么快吗,我都没发现他们什么时候开溜的。”世界尴尬地摸了摸纯白面具的下沿,“该不会是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甩下一个幻象,立刻跑路了吧。”
牧糍丝毫不给他面子,放肆地大声嘲笑:“你和空气斗智斗勇了这么久!现在怎么办,你打算上哪儿去找他们?”
“无所谓,他们跑到哪儿去都没关系,”世界放下了手,没有表现出一点着急的模样,“我也不用去找,就在这里等他们,他们迟早会回来的……”
“趁这个机会,我们再来谈一笔生意如何?”
第529章 剧本二四·恶夜牧魂·二
确实如世界所料,在看见白衣人和牧糍比肩而立、同时出现的第一时间,不见寒就动用了女巫权柄,在原地留下一个幻影,自己带着苍行衣果决地抽身而去。
为了防止恶夜提灯的诱惑力持续作用在自己身上,他甚至还开启了时虫权柄,逃往过去的时间,让啄影钉无法锁定自己。
苍行衣问:“为什么不去和他碰一碰?现在我们有完整的创世神序列和星月权柄,就算他得到了造物主序列,我们也未必不能与他一战。”
“不是这么算的……事情比我之前想象的要棘手。”不见寒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短短数日之别,他们的实力虽然也上了一个台阶,但白衣人的力量飞跃更是恐怖。
他对权柄力量的运用熟悉到令人发指。仅仅持有一枚猎人权柄的情况下,他已经能和不见寒苍行衣两人打得有来有回,现在拼成了荒野权柄,又得到了完整的造物主序列,不见寒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多么恐怖的对手。
在此之前,他最大的筹码是拉拢牧糍。先联合牧糍解决了白衣人,再和俞尉施谈传说序列权柄碎片的分配问题。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白衣人竟然能先一步和牧糍达成合作。
不见寒想不通的地方在于,牧糍很少自主行动,她的行动方向往往取决于俞尉施的决策和暗示。换句话说,牧糍和白衣人合作的事情,一定是在俞尉施的默许下进行的——虽然牧糍和俞尉施没有直接站队,但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表态,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可是俞尉施为什么会对他和苍行衣产生敌意,乃至默认答应白衣人联手的邀请?
是为了权柄碎片吗?
俞尉施的确很喜欢宝石,但这个理由好像还不够充分。
是因为早一步察觉了他让出真理权柄的真实目的,想要先下手为强?
可俞尉施不会单纯到认为白衣人比他更好对付吧。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更危险的陌生人作为合作对象,而不是已经知根知底的旧队友?
然而,不管俞尉施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和牧糍合作的天平倾向于白衣人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不见寒接下来应该做的,是从根源上打破眼前的僵局。
“星月权柄还不够,想对付现在的白衣人,我需要完整的传说序列。”一个惊人的计划飞快地在不见寒心中拟定,“得想办法从俞尉施那里回收太阳权柄……”
“但是现在俞尉施,太难对付了。洞悉一切的真理,操纵人心的心魇,加上重启永生的不死鸟……这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对手,想要杀死他夺取权柄,实在不太现实。”
苍行衣提议道:“所幸星月权柄在你手里,我们有一个投机取巧的办法——”
“那就是回到过去,在他还没来得及拼合天使权柄之前,强行截杀他。”
不见寒顿时醒悟:“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我要回到哪个时间节点去解决他呢?”
这个抉择至关重要。
太早了容易对时间线造成大面积影响,导致未来走向未知的发展;而去到晚于俞尉施获取天使权柄的时间节点,又失去了提前截杀的意义。
“最合适的时间节点,果然还是在他即将得到心魇权柄前一刻的时候。既不影响到我们在悬空之笼的时间线,又不会因他的权柄完整让我陷入劣势。”不见寒思忖道,“但是俞尉施太聪明了,一旦被他提前察觉,我们的计划就会落空。我得用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影响事情的进程,又不被他发现……”
一边思考,他一边唤起了一个自己尚未动用过的权能。
时虫权柄的权能,【星星碑】。
星星碑的使用条件相对苛刻,虽然是隶属于时虫权柄的权能,却要在拼组缇刻和女巫权柄,合成星月权柄之后才能使用。
时虫决定时间,缇刻操纵命运,而女巫颠倒虚实。当这几项权柄叠加时,持有者将凌驾时间与命运之上,俯瞰万物的过去与未来。
凌驾时间与命运的星星碑,与连接无尽过去与无穷未来、所有文明与地点的星星墓地产生了共鸣,将不见寒送达星星墓地。而在降临星星墓地的那一瞬间,不见寒便指定:“送我去到俞尉施获得心魇权柄碎片前的那一刻。”
令他吃惊的是,眼前星尘磅礴、金碑林立的景象,并没有改变。
俞尉施和星星守墓人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不见寒眼前。
不见寒反应极快,在两道身影出现的瞬间使用了女巫权柄,化身为一颗金色的星光,悄然飘落在星星守墓人的肩上,偷听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这时的俞尉施刚刚从悬空之笼离开,他的【唐申】身份卡仍在,身上还披着属于炼金术士的长袍。
他说:“请送我前往心魇权柄碎片的持有者所在的地方。”
“真巧啊,”星星守墓人微笑道,“那个地方,就是这里。”
俞尉施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
自从得到心魇权柄后,星星守墓人没有动用过它,同时也完全没有要用它的意思,所以俞尉施没能在他身上读到任何心魇权柄存在的痕迹。
“我想要得到这枚权柄碎片。”俞尉施彬彬有礼地请求道,“要怎样做,你才会愿意将它让渡给我呢?”
最快的方法,当然是击杀持有者,从他身上直接剥夺权柄。
但是星星守墓人十分特殊,他看守着星星墓地,一个不悦,就能将身在星星墓地的人送到不知哪个纪元哪个寸草不生的角落去。
所以,与其冒险动手,不如直接提出自己的请求,看看是否有谈判的余地。
“有趣的请求。”星星守墓人果然没有生气,用长袖掩面笑了笑,似乎在思索什么,“我知道有很多人想要它,不过你是第一个能找到我面前来的人。大概是在乐园里等待一次星落的发生,实在不太容易。”
“我是万千星辰推举出来的、一个象征所有星星意志的代表意识,所以只要星星墓地仍在,星星守墓人迟早会重现于世。因此,我没有那么执着于‘活着’的状态,是否将这枚权柄碎片给你,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可是,平白将它给你,似乎又对其他玩家不太公平。”
“不如这样,我们来对弈一局吧。”
星星守墓人张开双臂,遮过指尖的长袖无风自动,在空中飘飞。星尘在他面前聚拢,排列成一个巨大的沙盘,其中有孤岛竦峙,怒涛惊空。
“在我漫长而无趣的守望中,玩游戏和看人玩游戏,是为数不多的乐趣。”星星守墓人说,“既然你想要心魇权柄,那我们就来玩一场和心魇有关游戏,如何?”
俞尉施垂眼,望向面前漂浮在半空中的星尘沙盘。
旋流星尘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他看见一道渺小的人影坠入滔天巨浪中,几番生死沉浮之后,终于在一座由半面巨型白渠形成的岛屿上登陆,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
“游戏的背景是这样的,”星星守墓人说,“现在,一个手无寸铁的玩家,流落到了一座属于第二纪元幕天海域的岛屿上。他将要面对的,是与他过往的固有认知截然不同的风俗,难以理解的生活环境和社会结构,这一切都将对他的三观造成巨大的冲击。”
“我的最终目的,是让他接受这座岛屿上的一切,忘记自己原来的生活,被当地的文化和习俗同化。而你则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始终不放弃自己原有的生活观念,从岛上顺利逃离,或者以自己的观念成功将岛屿上原有的风俗颠覆。怎样?”
俞尉施问:“我理解了。但是我们就在这里干站着,眼看事情自己展开吗?”
“当然不。既然是游戏,肯定是要可以互动的。接下来我将说明具体的游戏规则,以及我们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干涉故事的进程。”
星星守墓人说罢,沙盘上分出一缕星光,幻化成十张卡牌,俞尉施面前五张,他面前五张。
“游戏总共有五个阶段,而你我面前各自有五张卡牌,分别是【神迹】、【启示】、【恐吓】、【疯狂】、【幸运】。”星星守墓人说,“在游戏的每个阶段,你我各有一次出牌机会,可以选择一张卡牌打出,并对事件的展开造成与打出的卡牌效果相对应的影响。”
“需要提醒你的是,每个游戏阶段,都会结算一次出牌的胜负。只要你有一次输给我,我就会剥夺你的生命。别怪我要求太苛刻,毕竟索取权柄碎片的请求是你提出的,不给一点难度,怎么说得过去呢?”
俞尉施:“也就是说,我必须五个游戏阶段,每次结算都是胜利,才能从你手中得到那枚心魇权柄碎片。”
星星守墓人微笑点头:“答对了。”
俞尉施又看了一眼星尘沙盘。
他认得那个流落在岛屿上的玩家,可现在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被困在森罗之林中,和其他玩家并肩作战,与无尽的时间循环斗争,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沙盘上的场景不是出现在过去,就是出现在未来。
相较之下,这个游戏的规则让他更倾向于相信后者一点。
星星守墓人说:“决定要参与这场游戏了吗?毕竟是要赌上性命的对局呢,现在选择放弃,也还来得及。”
“不,”俞尉施收回了视线,“我参加。”
星星守墓人耸肩:“好吧。”
这时,沙盘上已经有岛上的原住民发现了漂流至此的玩家。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救助他,将他从礁石上危险的位置拖下来。
星星守墓人微微一笑,他选好的第一张卡牌,从他扬起的长袖下飞出。
“现在,游戏开始。”
第530章 剧本二四·恶夜牧魂·三
游戏第一阶段,星星守墓人率先行动,打出一张【恐吓】牌。
被小珠救下的荀千秋,进入了珊瑚塔楼,从十二长老和塔楼守卫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有关这座岛屿的怪异风俗。完全以长者为尊、不问是非曲直遵循命令的规则给了荀千秋深深的震慑,让他心神动摇。
俞尉施思忖片刻,从五张牌中抽出一张,掷入沙盘中。
【神迹】。
星星守墓人问:“游戏一开始,就要把杀手锏用掉了吗?会不会有点奢侈。”
俞尉施说:“在策略游戏中,卡牌最大的价值不是本身具备什么能力,而是在什么位置上发挥什么作用。”
“看来对自己的决策非常自信。”星星守墓人笑道,“既然如此,选择你想要显现什么样的神迹吧。”
俞尉施说:“我要求在游戏全部进程中,我可以选择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这个玩家进行对话。”
“这倒是不难,但我要追加一个限制条件。”星星守墓人说,“在游戏局内,你不能和玩家聊‘场外因素’。”
俞尉施:“具体是指?”
“意思是不能通过任何方法,明示、暗示、诱导玩家得知他的身份不应当得知的、超越游戏局内的信息。包括我们的身份和我们之间弈局的存在,他的真实处境,等等。”星星守墓人解释道,“这些让游戏失去平衡的操作,是不被允许的。”
俞尉施:“我明白了,当然可以。”
星星守墓人:“方便问问你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神迹’吗?”
得到了这个【神迹】,在沙盘内,俞尉施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操作。他只是在荀千秋进入珊瑚塔楼时,简单测试了一下神迹的能力,而荀千秋似乎将他的声音当做了权柄碎片中产生的灵体。
俞尉施说:“既然是有关‘心魇’的游戏,当然要用心魇的方式来获得胜利。”
不需要干涉环境,也不需要直接提升玩家的能力。他会通过充满诱惑力的煽动、算无遗策的布局,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是天生的心灵术士,低语的邪神。即便没有心魇权柄在手,也是操纵他人灵魂的、真正的心魔。
游戏第一阶段到此结束,开始进行结算。星星守墓人的【恐吓】牌对荀千秋的意志产生了一定的动摇,而俞尉施的【神迹】牌对对事件后续的走向造成了未知的影响。
勉强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