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第95章

作者:初禾二 标签: 强强 悬疑推理 正剧 推理悬疑

由于“量天尺”在境内的活动并不频繁,警方能够找寻到的线索也少之又少,多年来,仅仅知道他们正在渗透,却无法分析出他们下一步行动。

发生在竹泉市的案子说明“量天尺”在境内的耕耘已经非常深,只是还没有大规模地行动而已。

陈争忽然说:“‘量天尺’从K国发展过来,那这几年,它一定有不止一个熟悉当地情况的代言人。”

唐孝理看向陈争,沉默了会儿,“对,根据已经掌握的情报,现在在函省活动的‘量天尺’其实已经和K国的‘量天尺’关系不大了,这是个从K国‘量天尺’身上长出来的另一株罪恶毒株。”

陈争无法不联想到韩渠,当时韩渠的“尸体”消失,唯一的解释是第三方势力赶在警方到达之前,将他接走。

陈争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既然机动小组早就知道“量天尺”,那为什么直到现在,“量天尺”已经在竹泉事犯下罪行,其成员亲口说出“量天尺”,省厅才有反应?

这是正常的吗?肯定不是。

陈争皱起眉,看向唐孝理的目光愈发深邃。而当他调转视线,忽然注意到余星钟也在看着他。

这场会议名义上是梳理郝乐案以及沟通各方掌握的关于“量天尺”的情报,但因为与会者众多,一些情报并不会拿到明面上交流,省厅也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最终孔兵这边得到的线索都是大而泛的。即便如此,孔兵等人也是非常激动。

陈争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会后鸣寒跟在他后面,“哥,你怎么又皱眉?”

陈争还没有厘清心中所想,此时并不是和盘托出的时候,但当他转身,在夕阳中看到鸣寒的眼睛,顾虑消失融化在金光中。

“我觉得唐队和余局隐瞒了很重要的事。”

第77章 虫翳(03)

鸣寒绕到陈争前方,迎着傍晚的光,退着走,“哦?什么事?”

陈争皱眉,想了会儿道:“他们在避免提到韩渠。”

鸣寒唇角的弧度缓缓压下去,神情变得比刚才严肃,“哥,你是不是走神了?余局提过‘丘塞’在洛城制造的案子。”

陈争摇摇头,右手按了按眉心,他还没有组织好言语。鸣寒靠近,“不急,我们先去解决晚餐。”

省厅的食堂虽然没得说,但人多,撞见熟人的概率几乎是百分百,陈争不想去,“我回家随便弄点。”

鸣寒连忙追上去,“那也顺便给我弄点?”

陈争这才想起这趟不仅是自己回家,鸣寒也等于回家了,机动小组的驻地就在洛城,鸣寒应该有自己的房子吧?就算没有,机动小组肯定也给他解决。“你回你自己家去。”

“我没家啊。”鸣寒不肯走,双手插在裤袋里,“省会房价太高了,买不起。”

陈争不信他没住处,作势往回走,“那我去问问你们唐队,怎么不给队员解决住宿问题。”

鸣寒笑着将他拉住,“好好好我跟你说实话,我有地方住,队里给安排的,但我一年住不了几次,平时都空着,任务完了回洛城,基本就去队里的宿舍睡。现在家里啥都没有,只有灰。”

陈争一句“那你这次也回宿舍”已经到了嘴边,但迎着鸣寒的目光,又有点说不出来,“我家里也只有灰。”

“我们两个人,还对付不了灰?”鸣寒说:“带上我,总比你一个人收拾起来快吧?你不是还有案子上的事给我说吗?”

陈争脑子里的线索很乱,确实需要一个信赖的人来和自己一起捋捋,思索了会儿,“上车。”

洛城比竹泉市大了太多,路上车流滚滚,堵得人没脾气。从省厅出来时还晚霞漫天,到了珊瑚港湾天已经黑透。鸣寒问:“你多久没回来过了?”

陈争说:“7月回来过。”他母亲的生日在7月,他回来看看父母,在老两口那边待了半天,回这儿睡了一觉。

鸣寒说:“那是得好好收拾了,那里有个超市。”

珊瑚港湾算是洛城比较不错的楼盘,周边配套设施完善,大小商超都有,鸣寒指的是开在门口的小超市。陈争以前经常光顾,买点日用品,蔬菜水果什么的。

此时超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挤人,声音鼎沸,广播还放着欢腾的音乐,面对面说话也听不清楚。陈争忽然感到不太适应这过去习以为常的生活了,想赶紧离开,转身叫鸣寒,只见鸣寒已经举着拖把、大葱等挤了过来,“暂时就买这些吧,凑合吃个面,把地拖了。”

陈争看看他脑门上的汗水,笑了,“机动小组名不虚传,人这么多都能准确拿到想要的,机动性果然强。”

鸣寒挑挑眉,“这就开始夸了?”

陈争索性抱臂,“这只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一梯四户,隔音好,单元楼里倒是很安静,陈争打开门,屋里没有什么令人不适的味道,但长期闭门关窗,多少有股不通风的气息。

陈争把菜放在地上,去开客厅的窗户,鸣寒很自然地打开鞋柜,想给自己找双拖鞋。陈争回头说:“还找什么,就这么进来,地板本来都得拖。”

鸣寒关上门,大摇大摆走到客厅,在电视墙边看看,在茶几边摸摸,跟个观光客似的。陈争这房子买得早,装修有些过时了,吧台还裂了一小块,鸣寒好奇地盯着那个裂缝,拍拍,“你爸爸拿锤子砸你了吗?怎么会裂?痛不痛?”

陈争看了眼,笑道:“什么都哄?那是同事弄的。”

他这屋招待过不少同事,刑侦支队下面的几个组有时完成了任务就爱跑他这儿来聚,可劲儿祸祸,那条缝就是被重案队的人弄的。不过这帮烦人的东西也不是只祸祸不收拾,每次走之前都会给他搞个大扫除,清理得一层不染。

想到这,他眼神温柔下来,让鸣寒别研究裂缝了,去看看灶具还能不能用。

天然气关了太久,走气花了点时间,鸣寒点燃火,朝客厅喊:“哥,你来帮忙洗个菜啊。”

陈争正在组装拖把,打算拖地,但鸣寒说不急着这一会儿,吃了再拖,算是饭后运动。陈争一想,有道理,便和鸣寒一同来到厨房。

煮面是最简单的事,鸣寒直接打了六个鸡蛋,和大葱一起炒了满满一锅。陈争卷着袖子洗青菜,一点不诧异。另一边的水烧开了,陈争将菜倒进去,白烟滚滚。

鸣寒开始调作料,并把炒好的鸡蛋分别倒进两个碗里,陈争烫完青菜就没活干了,站在一旁看鸣寒。鸣寒说:“我以为你会惊讶。”

陈争说:“惊讶什么?”

鸣寒直起腰背,“用了六个鸡蛋。”

陈争啧了声,“你三我三,我以前还一口气煮过四个。”

鸣寒说:“你二谁二?”

“我四。”陈争补充道:“你才二。”

鸣寒笑着将干面倒进滚水,“四个也太多了。”

陈争靠在墙上想,四个确实太多了,但结束一天繁重的工作,忘了因为什么没吃午饭,饿得不行,看见冰箱里剩下四个蛋,就全煮了。觉得煎炒不健康,还特意水煮,拌着面全吃完了。不像鸣寒,大火转小火翻炒,还加上大葱提香。

面下去不到一分钟就熟,鸣寒挑好面,看见陈争唇角上扬,“想到什么笑成这样?”

陈争摇摇头,“你还挺会过日子。”

鸣寒双手拿碗,碗很沉,他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显得很有力量。陈争想拿过自己的,他朝客厅抬下巴,“这又是我另一个不值一提的优点。”

炒过的鸡蛋拌面,自然比白水煮的拌面好吃,陈争着实饿了,一声不吭吃完,一看鸣寒还剩半碗。他怀疑自己刚才的吃相过于狼吞虎咽,于是抢在鸣寒开口之前说:“你在一根一根品尝你的成果吗?”

鸣寒索性放下筷子,“好了,知道你觉得好吃。第一次吃是这样的,我吧,是吃惯了。”

陈争眼皮跳了跳,把碗端回厨房,还没洗完,鸣寒就将自己空荡荡的碗递上来。陈争说:“突然加速?”

鸣寒说:“我们还是行动一致比较好。”

这边陈争收拾厨房,那边鸣寒已经把拖把装好了,正大开大合地拖地。陈争甩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想给鸣寒找拖鞋,但队员们来他家里都是穿鞋套,他这一走一年,仅有的几双给客人穿的拖鞋已经扔掉,只剩下他自己的。“拖鞋穿我的行吗?”

鸣寒跑过来,“当然行。”

陈争将卧室书房客房的门都打开,示意鸣寒换上拖鞋后就全拖了。

窗外的灯火越来越多,两人齐心协力,半小时之后已经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虽然到不了专业保洁的程度,但睡觉已经没问题了。鸣寒将拖布拧干晾好,见陈争泡了一壶红茶,靠在那裂了缝的吧台边。

活干完了,鸣寒也去讨一杯茶,两人站在吧台的两边休息,都没说话,鸣寒觉得站着累,坐到了椅子上。红茶的香味在暖光灯下弥漫,市中心的夜在这一方角落宁静安稳。

半晌,陈争打破沉默,“我听唐队的意思,机动小组早就注意到‘量天尺’,至少在‘丘塞’发动恐怖袭击之前,你们就对‘量天尺’有所行动,那为什么当初我们在调查韩渠尸体的去向时,机动小组一条线索都没有提供过?还有,你第一次跟我提到韩渠时,我就觉得奇怪。当时市里省里出动了很多警力,公安部的特别行动队都来支援,但你们机动小组为什么按兵不动?”

鸣寒神情逐渐沉下来,当他收敛笑容时,整个人就充满压迫感。几分钟后,他说:“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但遗憾的是,我虽然是机动小组的一员,但并不是所有行动都会参与,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陈争沉默了会儿,“那‘丘塞’那次袭击呢?机动小组为什么没有动作?”

鸣寒说:“我那时不在队里,老唐一定有他的理由。”

陈争盯着鸣寒的眼睛,仿佛在判断他所言的真假。鸣寒视线没有一刻躲闪,倒是看得陈争别开了视线。“正常,机动小组的保密权限太高,别说你没有参与过的行动,就是参与过的,也不一定知道每一个细节。”陈争问:“那我之前那个判断,你怎么想。”

鸣寒回忆,“余局和老唐在韩渠失踪这件事上有保留?”

陈争喝了口茶,点头,“我以为在孔兵汇报了竹泉市的情况之后,韩渠会被当做一个重点再次提出来,毕竟现在看来,他的失踪和‘量天尺’脱不开关系,但余局他们似乎刻意避免提到关于他的细节。”

房间里忽然安静得落针可闻,片刻,鸣寒放下茶杯,“也许我们的级别还够不到真相。”

陈争盯着鸣寒的眼睛,“你也在回避这个问题。”

两人间的气氛猝然紧绷,半秒钟后,鸣寒笑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韩渠当年失踪,和‘量天尺’、警界高层都有关系?还是更进一步,余局和我们老唐这些人里,有他的同党?”

陈争拿起茶具走到厨房,在水声的掩饰中说,“我很难信任他人。”

鸣寒靠在门边,“但我信任你,我来协助你找到那个真相。”

陈争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再度看向鸣寒时,眼神柔和了些。“为什么信任我?”

鸣寒挑起眉,对陈争提出这个问题比问题本身更感兴趣。陈争走到他跟前,没有擦干的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在他胸口,“因为看过我还没真正成为刑警时是什么样子?”

鸣寒眼中掠过一丝惊色,“你想起来了?”

陈争说:“想不起来的话,你打算一直瞒下去?”陈争凑近了几分,而鸣寒身后是墙壁,无处可退,“为什么?”

两人身高的差距在如此近的距离里被放大,鸣寒垂着眼,“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接近我?”陈争说:“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点来接近我?”

几秒钟的沉默后,鸣寒说:“那个春天之后,我一直在追逐你的脚步。”

陈争轻轻皱眉,“追逐……我?”

鸣寒的语气轻松起来,“你知道人长大了有什么好处吗?”

他在转移话题,陈争心想。鸣寒自问自答,“好处就是随手做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以给小少年留下多年都抹不去的印记。这是大人独有的权利。”

陈争疑惑道:“我给你留下什么印记了吗?”

“你看,你都想不起来。”鸣寒摇摇头,“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

陈争争辩道:“你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鸣寒微笑,“原来你对我还是有印象。时间不早了,哥,晚安。”

“喝了茶还想睡觉?”陈争在后面喊道:“你给吕鸥说以前的事,是料到他会告诉我?”

鸣寒转身,露出委屈的神情,“吕鸥当时精神消沉,萎靡不振,我才以亲身经历鼓励他,当校园侦探没什么不好。”

陈争安静地和鸣寒对视了会儿,忽然看到鸣寒右手拇指正在食指侧边抠动。

“怎么了?”陈争问。

鸣寒刚才那个动作几乎是无意识的,陈争问了,他才抬起手,“长了个倒刺。哥,有指甲刀吗?”

陈争走过去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鸣寒个头太大了,连手上的倒刺都很生猛,这要不立即剪掉,如果不小心撕下去了,痛得钻心都是小事,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陈争连忙找指甲刀,但他离开这儿太久,指甲刀又只有那么小一把,实在记不得丢在哪里了。一回头,鸣寒正在撕倒刺。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你要没意识到它长在手上,就无所谓,你要是意识到了,它的存在感就特别强,不弄下来怎么都不舒服。

陈争立即阻止,“别撕,会撕烂!”

鸣寒有点无助,“但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