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祂有些无辜恹恹地垂下眼眸,指了指房间内:“至于那个,你太亲近祂了。就像在故事走廊对我一样,应该也是想让获胜者解决祂吧。的确很碍眼,所以也一并处理了。”
容念没有表情,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指责控诉。
宗定夜却低落下去,因为感觉到了,容念的情绪:“很遗憾吗?因为更希望看到的是我死吗?也可以啊,来我这里,再努力一点你就可以做到了。”
低靡的语气,晦暗,阴郁,却温柔到不带任何防御,那样笑着。
哪怕祂如此无害,却无法消弭一丝一毫扑面而来的危险。
哪怕祂如此危险,病态,诡谲,也没有一丝一毫威胁伤害容念的意思。
容念看着宗定夜。
诡异是这样的。
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像是为自己开脱,这个局面的确是因他才发展到这一步的。
不管是不是他的意愿。
未曾驯化的野兽,失控嫉妒之下,咬死了自己其他的猎犬。
那必然有驯兽师的问题。
那么接下来,是要连他一起咬死吗?
容念冷静地望着宗定夜,他一直都无法了解对方的想法。
宗定夜笑着望着容念,眨了眨眼睛,甚至仿佛带着一丝感到冤枉的委屈无辜:“不全是我的问题。你身后那个,才是最坏的。是祂将我们引到一起,促成的这个局面。你还不知道吧,这位才是真正的【小说家】。剧院老板。这里谁死了,祂都是负全责的那个。”
祂伸手,做出一个介绍的手势。
容念顺着祂的示意回头。
606B的莱斯特,一手插兜,从容地看着容念。
他矜持地扶了扶眼镜,轻柔的声音道:“人杀死自己的幻面,会变成诡异。诡异杀死自己的幻面,会迷失在剧院深处。解寂云和解寂夏互杀了那么多次,祂们本来就无法离开。这是规则,祂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仿佛安慰,却冷酷。
宗定夜傲慢笑道:“嗯,没记错的话,解寂云以前就来过剧院,毁了这里。你们有私仇。”
莱斯特不紧不慢:“当年剧院的主人还不是我。所以解寂云和我没有仇。
容念静静地望着他:“我一直记得,你没有对我撒过谎。”
莱斯特顿了顿:“但祂既然再次回来了。被针对也是理所当然的。”
宗定夜笑了,冷冷道:“戏剧之中,幕后人员是不该走到台前的。那样就穿帮了。”
说完,祂对容念伸出手:“跟我走吗?现在只有我能带你离开这里。”
莱斯特带着些忧郁的温柔道:“那种血腥粗糙的手段。跟祂比起来,我真是是个好人不是吗?我只不过是想留604先生在这里多做一会儿客,欣赏一下我的音乐,如此而已。”
容念在两个诡异之间。
这一幕就像是第二周目大厅的重现。
当时也是这两个诡异,各自向他伸出手。
无休无止不断循环的半山湾酒店。
黑暗到极致的宗定夜。
选哪一个?
任何一个都无法让他结束副本。
宗定夜笑道,带着一丝冷冷的嘲弄:“明明自己也是个只能存在于虚幻之中的幻人,却在幻想之界里创作了一个幻中幻,将剧院老板的身份拱手让人,让对方冲锋陷阵,替你吸引所有火力。自己却躲在幕后,伪装成人类。这种阴险狡诈的毒蛇,被吞吃入腹了,恐怕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既然已经发现了你的真面目,怎么还会再上当?”
莱斯特仍旧保持着笑容,唯有声音淡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孤寂:“对我的评价真高。但咄咄逼人,彼此拆台,结果对我们或许都不好。”
站在两个大诡之间,被堵住前后两道退路的容念,还能如何?
但就在祂们对峙的时候,容念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就消失在祂们眼前。
宗定夜:“……”
莱斯特叹息一声,浓浓的倦恹:“你看,把他吓跑了吧。”
像是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
……
……
半山湾酒店。
永远热闹,永远都有客人,有美食,美酒,音乐,舞会。
刺激,死亡,和故事。
容念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酒店的侍应生。
孤独的钢琴家弹奏着祂的狂想曲。
想起来,祂忘了告诉那位,看起来淡漠冷清,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心软,面对撒娇示弱的就忍不住想要帮一把,即便是诡异,知道对方死了也会为之情绪低落的604先生。
只要祂还存在着,贝泽尔无论死掉多少次,都依然会存在。
“请你路过的时候帮我告诉他。”祂说。
在《道林格雷的画像》里,贝泽尔这个角色,是剧作家创作出来的,用以创作出魔鬼画像的画家。
“我从未对你撒过谎。从一开始,名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祂想杀了我,取代我。可祂不知道,我也无法离开这里。”
莱斯特落寞地说。
因为,他也是别人的幻人。
“半山湾酒店的故事落幕了,我的情人。”
莱斯特说。
祂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仿佛无声的弹奏。
仿佛,傀儡师操作着祂的无线木偶人们。
灯光熄灭。
歌舞宴罢。
人群散去。
酒店恢复死寂。
音乐弹奏到最后一个音符。
……
……
恍恍惚惚的状态。
好像是醒着,又像是在做梦。
意识稍微清醒一些的时候,容念发现自己又穿着睡衣,执着一盏烛光,沿着旋转的楼梯一阶一阶往下走。
容念很清楚,这样走下去的结果是什么。
他会走到底,看到楼梯最下方的十二口围成一圈的棺材。
会看到诡谲的邪神佛像。
会因为压抑的气氛而慌不择路走出那道拱门。
会被出口外天穹掉落的月亮斩首。
会……
进入无止无休的【半山湾】怪谈。
会遇到贝泽尔,遇到莱斯特,遇到宗定夜……
不,他已经遇到了。
容念止步,站在那里不动。
在半山湾的遭遇模模糊糊回到脑海,其中最后一刻他是怎么从祂们眼皮下逃生的?
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逃走了吗?还是正在逃走?
昏沉的大脑给不出逻辑清晰的记忆,只有混乱。
但容念决心相信自己的本能那一缕微弱的提醒。
不能走下去。
那就往上走?
可是,当他一回神便看到,目光下方赫然便是那一圈的棺材,符咒,邪神雕像。
身后只有那一道拱门。
没有往上走的台阶。
上面只有无止无休的高墙。
唯一的出口只有这道拱门。
这道门看起来过于平平无奇,但容念模糊的大脑想起了半山湾剧院和电影里不断看到的猩红大门。
烛光靠近,看见这道拱门的颜色果然是猩红的,连图案都是相似的。
我还没有逃出去。
他还在半山湾。
到底要怎么走?
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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