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不太清楚,可能三两天,可能两三个礼拜,可能到假期结束,也可能……算了,后面再说。”
裴斟今心不在焉。
说完却又笑吟吟地转头看着李君说。
“哥哥你会想我的吧。”
“要给我打电话。不然我会很无聊的,救救我。”裴斟今说。
李君听到最后三个字颤了一下,他猛地认真抬眼去看裴斟今,观察对方的每一寸微表情。
但裴斟今笑得灿烂又轻松,阳光自信,并不是他以为的,和他的一样的求救。
李君进入了戒断期。
裴斟今从不给李君打电话,但时不时会发一次短信,问李君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明明你也可以给我打啊。
为什么裴斟今不给他打电话,却一定要他打给裴斟今?
李君只好每天打一次。
裴斟今在电话里很活泼开朗,兴致很高,一直说他自己的事情。
他对李君抱怨着家里的人,大部分时间在骂他哥哥,裴酌古。
“酌古斟今,好神金的名字是不是?所以我喜欢哥哥你喊我裴斟。”裴斟今吐槽,“独一无二。”
当李君要说话的时候,裴斟今就匆匆挂了电话:“裴酌古又找我,哥哥你有事给我发短信吧,记得发。”
挂断电话,李君木然看了眼客厅的方向。
家里正在吵架。
继父的生意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如果回家时候情绪是正常的,那说明一切顺利,如果回来大吵大闹,就说明可能生意又不顺。
继父不开心的时候就会给李君挑刺找事干。
有时候会要求李君独自一人打扫整个家,要深度清洁,里里外外,最后还包括花草。
男人就全程站在那里,抱着胸,用一种挑刺的眼神盯着李君干活。
直到李君累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李君当然可以一大早出门不回来,躲在外面,但只要他回来了,对方看见了,这一点也是被骂的理由。
妈妈有时候会私下跟他说,忍一忍。
毕竟他们都是靠男人养的。
李君无数次想,如果妈妈离婚就好了。
但他没有资格这样说。
因为他也是靠妈妈养的。
他尝试过赚钱,做兼职,但未成年别人根本不会要他。
他投过很多稿,但杂志社过稿后要么只是发个荣誉证,要么反过来要钱才会刊登作品,和诈骗一样。
有些爱情故事杂志会征稿,但他不会写。
李君给裴斟今发了很多消息。
一开始裴斟今会回复一两个字,后来再也不回复了。
李君看着大段大段没有回复的,只有他单方面输出的段落,沉默了很久。
他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没有按发送键的那段话。
裴斟今大概觉得很烦吧。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烦。
他很孤独。
他的灵魂像个风筝,如果没有一根线,随时就要飞走。
他悲哀地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跟裴斟今没有关系。
裴斟今没有义务充当这根线。
明明是为了摆脱无尽虚无的孤寂才和裴斟今做朋友的,但他为什么觉得,裴斟今让他比以前更加孤独?
他思考了很久,意识到,那是他的错。
他不该把他对世界的联系,全部系在裴斟今身上。
毕竟,他只是裴斟今的普通朋友。
李君不再发消息给对方。
他想戒断,尝试不靠药也能活着。
但裴斟今突然回来了。
裴斟今不但回来了,他还直接打电话给李君家里。
是打给了继父的手机。
电话里,继父和裴斟今相谈甚欢,继父的态度尤为亲切,发出爽朗的大笑,然后对李君招手让他过去接电话。
那时候李君还不知道电话那边是谁。
他还很奇怪,继父的朋友为什么让他接电话。
继父一边把手机递给李君,一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了几句。
“没想到裴公子和我儿子关系这么好,这么好的缘分怎么不早说……两家的关系说什么,太见外了……”
听到裴公子三个字,李君就意识到了电话对面的人是谁。
这么近,他也听到了电话那边裴斟今笑着的声音。
是征询继父的意思,能不能让李君暑假住到他那边去,陪他一起学习,就当是给他当辅导老师。
继父爽朗地挥手:“说的什么话,裴公子看得起他,求之不得呢。他有什么不愿意的,等下就让他收拾东西过去。”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李君听到裴斟今让继父把电话给李君,想要和他聊天。
继父还笑着亲切地嗔怪了他一句。
“怎么不早说,你这孩子。”
李君总是不能适应对方变脸的速度。
就像他始终不能释怀,人可以是虚伪的,有两幅面孔的。
接了电话后,李君没有出声。
他不明白,裴斟今为什么能越过他,直接和继父商量决定他的行为?
裴斟今却好像觉得他应该很高兴。
裴斟今的声音隔着电话也透着愉快:“开不开心,我回来啦。一会儿来接你,逃出生天。”
李君麻木地想,逃出生天吗?
继父的冷言冷语,讽刺找茬虽然难以忍受,但也只是会让他的身体疲惫一些。
在裴斟今身边,那种空洞的孤寂感,说不好哪一种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迟疑不定,是否应声。
但对面不需要他的表态,只是通知,裴公子说完了要说的话,就挂了电话。
裴斟今和他的继父商量好了,什么也不需要李君带,裴斟今那里什么都有。
但李君还是带了暑假作业的卷子。
妈妈也挺高兴的。
继父在家里不断夸耀着省城裴家的生意做得多大,门路多么难找,是如何的富贵逼人,如何难以想象的权势滔天。
但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李君木然地想。
但继父似乎觉得很有关系。
他不断叮嘱李君一定要和裴斟今打好关系,要奉承好对方。
或者更直白的说,讨好。
他和裴斟今的友谊,好像突然成了继父和裴斟今的,而他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桥梁和道具。
李君直到坐到裴斟今的车上,也许久都没有说话。
裴斟今并不觉得李君的沉默有什么问题,也不觉得对方的冷淡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继父为难你了?”
李君哪怕给裴斟今发了那么多信息,里面也没有一句关于继父的,他不喜欢诉苦,也不喜欢说别人坏话。
至今为止,也没有向裴斟今说过任何家里人之间相处的具体事情。
但裴斟今也是重组家庭,大概是推己及人,才会这样问。
李君知道裴斟今可能可以轻易为难到继父。
他从继父今天在家里的夸耀里明白到这点。
他并不想发生这种事情,那对家里,对妈妈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摇头了。
“今天大扫除了,有些累。”
裴斟今又说了一些话,一些调侃他们家为什么不请保姆,保洁干活,还要主人自己动手之类的话。
李君想,裴斟今并不知道,打扫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没有说话。
因为这是不需要认真回答的随意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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