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酒渡
“思考合理的拒绝的措辞。”顾晚洲淡然。
席嘉致：“…………”
如果说皓沐是个聪明的心机男孩，那顾晚洲则是处于另一个极端——他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厌恶勾心斗角，不管对什么事都会极度认真。出道多年，顾晚洲在追求自我的同时，始终保留着心底里的自由和真诚，席嘉致欣赏这种纯粹，也担忧这份纯粹，所以他会尽可能帮顾晚洲抵挡一些可能会带来麻烦的人际交往。
例如之前对皓沐的怀疑。
可现在，一个不加伪装的黑心男孩和一个过分认真纯粹的人凑在一块谈起情书的事……
席嘉致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甚至不知道应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怔愣间，只听皓沐说：“好呀。”
轻松的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想过顾晚洲会答应一样。
席嘉致下意识问：“你不难过？”
“还好吧。”皓沐说，“我会说出来，只是因为顾老师之前问过我，为什么对他不一样。”
席嘉致：“他问你就说？”
“当然啊。”皓沐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似的，“这不是应该的么？”
席嘉致：“……”
哪里应该啊！
拉扯呢？暧昧呢？欲拒还迎，环环下扣呢？！
还没等席嘉致对皓沐的想法感同身受，皓沐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这一次打来电话的不是魏成功，而是吴待，他的语气很急：“皓沐，楚溪不见了。”
-
之前无法对楚溪进行扣留，今日，警方将调查到的证据整理完毕，开具了正式的逮捕令，楚溪却消失了。
“楚溪无法和案件脱离关系，虽然把他放出来了，但是我们还是会时刻注意楚溪的动向，这是昨晚公寓对面的监控录像。”
吴待点开录像，只见在傍晚17点31分，助理来到公寓，晚上20点，楚溪回来，晚上20点32分，公寓楼停电半小时，但监控所在的大楼并没有受影响，晚上23点，助理出来，从始至终没有楚溪出入的痕迹。
楚溪穿了助理的衣服，伪装成助理的模样，跑了。
——这是唯一的可能性。
助理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林摇音已经被替换，问话过程中，对整件事都表现出一副十分茫然的模样：“摇音还没回来么？”
“我，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摇音动作很轻，我没有听到声音，不过昨晚八点多，我本来已经准备回去了，但是摇音却叫我留下来，她以前也经常这样，所以我就没多想，所以……你们说摇音装扮成我的样子出去？她要做什么？”
“他避开了监控，不知道去哪。”看完沿路的监控录像，吴待愈发苦恼。
这个楚溪，不会是要跑吧？
现在想成为一个逃犯，说难那是真的很难，无处不在的天眼系统，以及信息化电子化社会，还有热心的朝阳群众，楚溪不可能像一个原始人一样躲在深山里。
但说烦是真的烦，会让一整个警队陪这么个逃犯一起加班。
吴待想想就心悸到不行，转头，想对皓沐抱怨几句，却看到皓沐眼睛看着屏幕，嘴角却挑起一个怎么也压不下来的弧度，
吴待：“？”
吴待：“你在笑什么？”
“有笑么？”皓沐压了压嘴角，尽量克制自己的表情，“我就是有点期待。”
“期待什么？”吴待问。
“我刚刚告白了，我在期待对方会如何拒绝我？”
“哦哦告白了，这样啊。”说到一半，吴待微怔，猛然反应过来，“你期待被人拒绝？啊？”
皓沐没有回应吴待的震惊，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吴待的摩托机车上。
今天吴待原本休假，临时被叫来加班，接到电话时正在和好友一块踩风，事出紧急，直接开着摩托机车来了现场。
看到皓沐的眼神，吴待眉心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秒，皓沐：“把你的宝贝机车借我一会？”
吴待：“……”
-
楚溪坐在长椅上。
这里属于北城郊区，新建的公园和别墅区，只是地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缝，不远处的几栋别墅外墙上也出现了明显瑕疵，有工人正在进行整修，刺耳的电钻声裹挟着刺鼻的油漆味，蔓延在空气之中。
昨晚，楚溪并没有睡着，换上助理的衣服避开监控来到这里之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
女生的衣服总是十分单薄，林摇音的是，助理的也是。
他感到寒冷。
其实楚溪并没有想要做些什么，他只是想来这里呆一会，毕竟之前，陈志乔从不允许他来到这里，而之后，他也许没有机会再过来。
在他视线的不远处，工人正在重新休整别墅的外墙，他还能听见工人用带了口音的语调和同伴：“地震还把里面的墙也震裂了，我进去看看，外面交给你。”
楚溪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引擎声，由远及近，直至在他身边停下。
楚溪偏过头。
开机车的居然是皓沐，有一双长且直的腿，头盔一摘，浑身上下那点张扬挡都挡不住。
楚溪只是看了一眼，又将头转了回去。
后颈传来一片温热。
皓沐买了两杯热奶茶，隔着包装袋贴在他的后颈上：“很久没喝了吧。”
皓沐将热奶茶递给楚溪。
楚溪真的很瘦。
摄影机的镜头会极大程度的拉宽一个人，所以为了上镜，明星们基本都会保持极低的体脂率，而楚溪为了扮演林摇音，不被大众看出来，自然也很久没有再碰过高热量。
“你怎么知道？”楚溪没有拒绝，插进吸管，喝了很大一口，任由甜滋滋的奶茶味浸入味蕾。
“看过你之前的消费记录。”皓沐坐在他的身边，手里同样捧着热奶茶，不过他的这一杯没有放糖——非常难喝，他只是抿了一小口。
“我已经被你们扒光了吧？”楚溪说。
“是呀，现在的人都是透明的。”皓沐说。
“你为什么可以参与调查？娱乐圈卧底警察？最近很流行这个。”
“不是。”皓沐说，“只是个顾问而已。”
关于调查，楚溪没有再问，转而说：“你的舆论战打得很漂亮。”
“谢谢。”皓沐笑。
风很凉，在一片空旷无人的别墅区公园，两人朋友似的同坐一张长椅，耳边是电锯切割的声音，气氛宁静，却又诡异。
皓沐知道这一片别墅区。
在售卖初期打着高价但高质的广告语，附赠精装修，用精致的视觉图吸引了不少富豪，别墅落成，也确实如宣传和视觉图一样环境优美，一开始所有人都很满意，买家陆续入住，别墅区也十分热闹，直到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一件事。
——北城地震了。
不是多严重的地震，海对岸的T省地震传导而来，震感不强，只是大楼晃了几分钟而已。
就是这样一场小地震，别墅居然出现了损毁！
公园地面开裂，别墅的墙面也爬满裂痕，更有人的天花板砖瓦直接跌下来，还砸伤了一位住户。
后来所有房主联合起来闹官司，开发商这才承认用廉价材料糊弄检查和住户，保证给大家重新修缮，但房主们不接受这一提议，还在继续掰扯中，只是别墅区住得人越来越少，富豪们又不仅仅只有一套房，短短一个月已经全部搬走，别墅区渐渐冷清下来。
“我们拿到了你的手机。”安静了一会，皓沐开口打破沉默，“你是故意留在学校，等我们发现的，对么？”
楚溪没有回答，他转向皓沐。
平时看到的总是化了妆，装扮成林摇音的他，他一直在扮演着另一个角色，今天的楚溪，却只是他自己——没有伪装的、明明是个男人，却长了一张过分秀气的脸庞的楚溪。
“赵强一直在骚扰你。”
手机里留下的证据十分全面。
赵强，家里富足且有权势，在试图骚扰不成反而被楚溪留下证据，准备走法院起诉的情况下，直接动用家里的关系，毁了楚溪的比赛，在学校论坛之中造谣抹黑，还将他关在学校的实验室中。
“你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因为你的长相，赵强盯上了你，并且联合宿舍的其他人孤立你，你的性取向是女，并且有个多年的女朋友，可他们的造谣让你失去了你的女友，还有你的正常生活。”
“赵强还使坏将你关在实验室中，很巧，你的室友，化学系的那位，他的实验出了问题，无法参加比赛，但他又拉不下脸去退赛，所以顺水推舟将黑锅推到了你的身上。”
“你遭遇了校园暴力。”
大学之中的校园暴力也极其恐怖，在无数个小社会里，被议论，被抹黑，性格各异的人也会将各式各样的眼神投向他。
厌恶、恶心、厌烦、深恶痛绝。
他说他不喜欢男人，没有人相信。
他说他没有做过任何事，也没有人在意。
在所有人眼中，他只能是谣言里的人，只能是谣言里的模样。
“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你想要走法律途径，可是，所有人都告诉你不要。太累了，太久了——你要先起诉学校，让学校给出论坛的信息，再一个个起诉在论坛上造谣的人，可即使你起诉成功了，等判决下来，他们早已经毕业了，你也要走了，你依旧无法得到哪怕一句道歉。你想起诉赵强，他总能想到方法阻止你，将你关进实验室，也是阻止你的方法之一。”
“现在揭我伤疤有意思么？”楚溪语气淡淡，不似生气，也不似质问，反倒有一股对一切都无所谓的绝望。
“并不是在揭你的伤疤，我只是在分析你的作案动机。”皓沐回答。
“你的选择，是逃避学校。你喜欢钢琴，你在剧院兼职乐手，负责钢琴伴奏和配乐，而在剧院的一次表演中，你遇到了林摇音。”
那是一种没有亲身经历过就无法体会到的情绪。
聚光灯落下，琴声轻柔，女孩姿态优美，但随着琴音渐渐消退，台上和台下的两个人都怔愣了。
——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上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林摇音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的生活经历教给了她很多学校里根本无法接触到的，社会上的‘常识’，她将这些也教给了你，她也是唯一一个鼓励你通过法律途径来为自己正名的人。”
“你的官司打了两年多，可就在即将出结果看到曙光的时候，她失踪了。”
“不是失踪。”楚溪说，“她死了。”
皓沐并没有觉得意外。
通过证据，事情的真相早就串成了一条线。
“我后来才知道，吴昆鹏，他身为经纪人，却将摇音送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