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霁成欢
“你要查的东西都在里面了,”邢露咽下一口包子,“那个余小文一年前被警方从会所里解救出来,当时那起特大人口||贩||卖案涉案人员足足有八十六人,惊动了中y,禹城那段时间各路人马通通夹紧尾巴做人,余小文就是趁那段时间改名换姓藏了起来。”
林诚素仔细翻阅着手里的资料。
当时这起特大人口||贩||卖案由扫||黄大队和禹城市局联手经办,除了扫||黄大队那边,禹城市局刑警大队当时主要负责这起案子的刑警——
名叫时野。
视线落向右侧,林诚素忽然一怔。
“诚素?”邢露叼着半只包子从对面探头,“你肿么了?”
林诚素眉心紧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前霎时水雾朦胧,因为头疼,也因为胸腔内那阵莫名荡起的悸动与刺痛,不知为何,他的鼻尖仿佛飘过一道若有似无的淡香。
难以捕捉的气息稍纵即逝,他有些恍惚地晃了晃脑袋,“林浩泽这几年手脚越来越不干净,余小文当时和他走得很近,手里肯定有不少东西,你吩咐那边盯紧他,再多派几个人保护好,别让其他人捷足先登。”
邢露狐疑地看着他,片刻后点点头,“知道了。”
又不放心,攥着吃了一半的包子,她忍不住追问,“你真的没事?”
“没事。”林诚素摇摇头,强行摁下心头的异样,抓起摆在腿边的手机。
好友申请已经发过去两天,像是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时野。
将这个名字含在唇舌间滚了一遭,林诚素忍受着越发剧烈的头疼,手指飞快地按动屏幕上的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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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申请:时警官,我是林诚素 通过 拒绝】
一只手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不声不响,不去触碰也没有拒绝。
时野抬头看向前方,清早,一队办公室,张岩正在右手边汇报昨天查到的资料。
“那家艺星理发店的老板名叫全邵英,男,今年四十九岁,我已经看过了,周虹的银行流水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时野看着手里全邵英的资料,右上角的照片是从警局资料库里调取到的身份证照,男人样貌平平,一张国字脸,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
“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张岩从笔记本上抬起头。
“你刚刚说理发店的地址在哪里?”时野侧目。
张岩低下头,“在成州县复兴区。”
“成州县——”时野靠在椅背上,指尖捏着的笔转了转,“和周虹以前所在的福利院倒是很近。”
“他们有没有可能是认识的?或者说周虹有朋友在那里打工?”沈清悦推测。
“听起来有点牵强啊。”张岩说。
“有关系就有动机,周虹这个举动不可能没有任何目的,”时野想了想后起身,“这样,我去一趟,探探老板口风。”
“你要去成州县?”沈清悦跟着起身,“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呢,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人多了反而古怪。”时野收拾好东西,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根据张岩找到的地址,一个多小时后,时野将车停在了艺星理发店斜对面的路口。
这片绝对算不上是什么适合安居乐业的好对方,县城边缘靠近农村的地段,狭窄的街道上脏乱不堪,两边商铺全都半死不活的样子,艺星理发店门口,蓝粉色灯牌尚且亮着,在整条街死气沉沉的氛围里反而显得最是矜贵。
理发店玻璃上贴满了过时的发型海报,从外面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几个孩童在路边踢着已经漏了气的皮球,笑声透过窗缝钻进车内,时野坐在驾驶座上观察片刻,看见理发店内一个矮矮胖胖的人影闪过去,应该就是全邵英。
砰。
足球轻轻砸在车门上。
车门打开,一条结实的腿踩着短靴落在泥泞的水塘里,时野从车上下来,抬脚把球踢回去,那几个孩子有些发怵地看着他,其中一个飞速捡了球又退回去。
时野余光扫过,正要朝理发店走,突然脚步一顿,抬手随意扒拉了几下头发,将有型有款的发型扒拉得乱七八糟。
其实这样反而更潇洒不羁,迷得斜对面那家奶茶店里的小姑娘看得目不转睛,时野浑然不觉,一缕发丝垂在额前,收敛起眉眼间的凌厉,就这样顶着这个自以为十分邋遢的造型走进了理发店内。
近看门口贴着的那些海报比远看更有冲击力,店里毫无意外地没什么客人,只有角落里一位五六十岁的大妈,穿着紫色灯芯绒长裤坐在那里吹头发,发丝根根分明蓬松饱满,仿佛一颗蒲公英随时要开始漫天散播种子。
他一进去,一屋子人齐刷刷转过脸,大妈的眼睛一下子看直了,秃顶吹风机呜呜呜地吹,蒲公英的种子在空中奔腾飞舞。
时野看看四周,觉得正常情况下自己应该皱一下眉,于是眼神里带着几分不信任,他皱起眉头朝老板看过去。
全邵英打量着他,“帅哥,有什么事?”
时野看了眼那边那位大妈,余光里,大妈身后有一条走廊,看着很深,像是一直通到后面的巷子里。
时野原本想说剪头,看到大妈的样子直接改口,“洗个头。”
全邵英哦了一声,平平无奇的国字脸上随即露出迎客的笑意,“那帅哥过来这边坐,我给你洗。”
时野走过去,全邵英踮起脚尖费劲地在他脖子上系了条毛巾,托着他的后脑勺让他躺了下来。
一旁大妈的视线如影随形,哗啦啦的水声中,时野看着天花板,随口问道,“你是老板?”
“对,”全邵英专注地给他洗头,大概也知道自己这地方的客人都是什么样,顿了顿忍不住好奇,“帅哥以前没见过啊?”
“哦,临时约了人过来办事,出门前没来得及收拾。”时野睁着眼睛胡编乱造。
全邵英点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行,那我快点给您弄啊!”
洗完头下一步就是吹头,时野坐在镜子前,看着全邵英麻利的动作。
“老板你这手艺可以啊,怎么不换个地方开店?”他笑着说。
全邵英客气地笑了一下,“帅哥过奖了,小本买卖而已,外头现在租金都多贵,在这儿还清净。”
“那确实,”时野口气冲天,“我市区里那两家店,一个月租金得五、六万了。”
全邵英自然捧着他,“您这是大款了。”
“早年可能更便宜是不是?”时野透过镜子打量身后这间小店,“你这地方租的还是买的,开多少年了?”
全邵英笑笑,“怎么,帅哥有兴趣把生意发展到这儿来?”
时野忍不住吹嘘,“随口问问,不过我也是听到消息,说是这片马上要发展起来了,我刚刚开车来的路上看到几公里外地铁都造上了。”
“开了十来年吧。”大概是嫌他问得多,全邵英没说租的买的,含糊其辞地把话题带了过去,“帅哥你看这样行不行?”
时野对着镜子左右照照,“这边再给我吹蓬点。”他不懂装懂地给人家胡乱出主意,“可以适当在网上推广一下,再找人刷点好评什么的。”
吹风机贴着梳子往发尾滑,全邵英耷拉着的眼皮轻轻一掀,从镜子里看向他,“乡下人不懂,也没那工夫,嫌麻烦。”
时野低头摆弄手机,像是在等人来消息,闻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再开口。
“谢了啊。”时野把手机塞回兜内。
“不客气帅哥,下次再来啊。”全邵英笑呵呵地说。
时野摆摆手,像是赶时间,客套地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出了理发店。
出了门,时野抬头看了看周围,走到那家奶茶店前,然后一个虚晃绕去了后巷。
走到理发店的位置,他发现这里的后门被人锁上,用一条差不多手臂粗细的铁链,上面还挂着一把厚重的铁锁,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窗,上面贴着几张发型海报,风格和正门上的如出一辙。
已经褪色的海报上,顶着过时造型的女人脸色惨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巷子那头,时野站在那里看着,眉心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第56章
“今天,今天在吃这碗倒满满满一大碗麻酱的麻辣烫之前,我们先来尝尝看这块肥肉的味道,哈哈,是不是很像?开玩笑的啦,这是草莓慕斯——”
“大家好,今天我们吃糯叽叽的雪媚娘,十种不同的口味,你们猜猜看都有哪些——”
“哇!这个脑子,简直绝了,一口下去好满足——”
“不要被今天这个分量吓到哦,你们的电子猫咪我啊,一天只有这一顿,大家千万不要浪费食物,好啦开始吧,我们先从这块炖得超级烂的大猪肘子开始——”
画面戛然而止,一队办公室,一个身影踱步到投影幕前,时野手里攥着遥控器,看着面前四张事先截取好的视频画面。
“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转身面朝所有人。
沈清悦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身后一群人盯着画面上四张周虹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神情有些困顿。
时野手中的遥控器轻轻擦过投影幕,在他入木三分的观察力下,很快大家就发现了他所指的不对劲是在何处。
“这些都是直接拍摄剪辑好后放到软件上更新的视频,尽管周虹已经掩饰得很好,但是你们仔细留意她的眼部以及唇部的一些细微表情,”时野收回手,一双敏锐的瞳孔陷在逆光中深邃不明,“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脸上的妆好像也更浓一点,”沈清悦凑近判断,“应该是刚刚哭过。”
“正常来说,如果情绪有起伏,是不是应该换个时间,或者等情绪彻底恢复了再拍摄视频?”时野双手撑着会议桌,“她为什么非要强撑着去做一件相对来说时间很自由的工作?”
“说起来确实很古怪,”张岩靠在椅背上,翘着脚前后摇晃着,“那个周虹不花钱却拼命赚钱,除非真的要买房,不然很难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拼命。”
“她会不会是被人胁迫做的这个工作?”沈清悦眼前一亮,“她或许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团体的赚钱工具?”
“那个张锐啊?”张岩说完自己先笑了。
“我也觉得不像,”刘畅在一旁附和,“没有转账记录也没有什么往来特别密切的人员,周虹应该是自愿做的这件事。”
“或者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时野听了一圈后开口,“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什么特殊原因,在推着她不得不进一步地去做这件事。”
“进一步地做这件事?”张岩疑惑。
“带着这个猜测,我又发现了另一处疑点。”时野暂时没有解释,而是转身拿起遥控器又按了两下,投影幕画面陡然切换,变成一段他们十分熟悉的视频。
周虹面前摆放着一大盘动物G丸,被她抓起来津津有味地塞进嘴里。
这条视频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疑似擦边等等话题占据热搜榜相当长一段时间,因为流量巨大,网络上一度跟风模仿的视频层出不穷,除了时野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觉都不用睡的神奇生物,是个人都看过类似的视频。
一群人的表情十分之精彩,听着音响里传出的咀嚼声,陆未明的胃又开始翻江倒海。
“这条视频的发布时间是在去年四月份,”在陆未明起身欲吐的瞬间,时野贴心地关掉了音响,又摁了两下遥控器,“我去找了那段时间周虹的直播录像,然后发现就在前一天,她在直播中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啊对,是,是巧克力味的,那我们就先吃吃看这个吧,”视频里,周虹说完这句话,拿起筷子又放下,目光梭巡后捏起盘子上的蛋糕塞进嘴里,然后在粉丝的提醒下才慌忙戴上手套,“不好意思啊各位,忘记了。蛋糕很好吃,不甜不腻——”她整个状态心不在焉,直播节奏混乱,在接下去吃面的时候几次不小心将面条从筷子上滑落。
时野按下暂停,会议室霎时一片寂静,一群人脸上的神情逐渐恍然。
“你的意思是,”沈清悦看向时野,“她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去做那件事的?”
“她在故意吸引目光。”一双浓眉渐渐压住双眼,时野抱起手臂,视线盯住虚空一处,身后投影幕上是周虹放大失神的瞳孔,“周虹几度情绪失控,这背后的原因恐怕才是她选择做吃播,翻搅舆论拼命想红的理由。”
是谁在背后窥视着这一切,又是哪只手在黑暗中推着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女渐渐走向绝望?
整个办公室陷入寂静,想起周虹惨死时的情形,沉重的乌云压在心头,空气中仿佛飘荡起凄冷的绵绵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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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一辆公交车缓缓停靠在车站前,车门打开,几个人影陆陆续续下来,分散走向静谧的街道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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