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终海
凯西点头。
沈烈脸上流露出几分难色:“你倒是可以试试,但我不觉得他会说——或者至少,在他的律师看到好处之前,不会让他说,因为这些他都本可以拿到法庭上去造成合理怀疑的。”
杰瑞问:“那你能给他好处吗?”
沈烈眯起眼睛,环视了一圈警官们:“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你们所有人都站在了麦迪那一边?”
凯西把手里的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扔,碧绿的眼睛里蕴着厌恶:“说句实话,如果我不是警官,当我知道了这三个人渣的所作所为以后,我也很难坐视不理。”
——深柜,骗婚,隐瞒艾滋……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有这样的结局,有多少人心里没有一股快意?
“但你不会去杀人。”
沈烈冷冷说:“采取行动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法律不允许私刑的存在。否则人人都是清道夫,还要法律做什么?”
场面一瞬间十分安静。
沈烈知道自己的语气很冲,放缓了语气接着说:“我说过,如果你们发现了有减轻罪行的情节告诉我,那我可以酌情考虑,但现在看来——”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笔记本,“他的罪行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毕竟临时冲动杀人,和事先有预谋的杀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凯西沉默,半晌才说:“我知道我这么说不对,但麦迪……他杀了三个人,但也许救了更多的人。”
所有人都看向他,沈烈皱眉:“你的意思是?”
凯西舔了舔嘴唇,提出了一个猜想:“这三个死者对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隐瞒了同性恋的身份,想尽办法隐瞒他们是艾滋病患者的身份,那他们会不会也对自己其他的炮*友故意隐瞒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感染了多少人?
沈烈摇头:“有可能,有很大可能。但你没有证据,你也拿不到证据。第四修正案会保证公民隐私权不受任何侵犯。”
迪诺有些迷惑了:“可他们已经死了。”
“哪怕他们死了,你也不可能去查到这三个死者都和谁上过床!”沈烈解释,“就算我能找到一个……不把第四修正案当成圣经一样的法官,愿意让我们去查这三个死者的性*经历,可查到以后呢?和他们上过床的人的病例我们根本拿不到!”
迪诺明白过来了,因为那些和这三个死者有过性*经历的人还活着,他们的隐私权是收第一修正案保护的!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人里又有几个被传染上了艾滋。
“所以在法律上,这都是猜想。”沈烈一针见血地给出了专业意见,“也许麦迪的辩护律师会采用你刚才的‘建议’,但这都是无用功,站不住脚的。”
心理医生宁远想了想,轻声问:“他在杀人的时候还没有成年,能转到家庭法庭去审理吗?”
“他被起诉的时候已经成年了。”沈烈摇头,“而且罪行严重,上面要求在成人法庭起诉他,我无能为力。所以,如果你们真的觉得他并不是罪大恶极,那就只剩下找到减轻罪行的情节这一条路。”
他拿起了公文包,一边朝凶杀重案组办公室外面走去,一边扔下了一句话:“我会去联系他的辩护律师的,看看能不能聊一聊,找出这第四个人是谁。”
检察官走了以后,组里的气氛还是有些低迷。
他们知道沈烈说的没有错,法律才是社会平衡的准绳,私刑不是。但感性上还是会有些难受。
这三个死者是什么好人吗?
当然不是!他们活该死,但哪怕他们死,也应该是被法律判决后在胳膊上扎的那一针,而不是被另一个人捅死在巷子里。
也许在有的人看来这是正义,但在法律看来,这是犯罪。
宁远用轻快的声音试图调动气氛:“检察官会做好他的工作的,我们先继续吧?”
凯西也从思绪里抽身出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敲了敲杰瑞面前的桌子:“昨天我忘记问了,麦迪的父亲死于艾滋,那他的母亲呢?”
杰瑞也是一愣,显然他昨天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他也没去看,现在赶紧从系统里调出了麦迪母亲的死亡记录。
——他沉默了。
凯西看到他的表情,敏锐地觉得不对,他有一种感觉,这个真相不会是他们想看到的。
迪诺也有同样的感觉,他踏前一步:“怎么了?”
杰瑞轻轻叹了口气。
第96章 间接证据
第九十六章间接证据
在曼哈顿法院的第三审讯庭里, 检察官和辩护律师戴维德正站在两边,对面前的法官据理力争。
多诺万法官低头看了看辩方律师提交的动议,迟疑:“我看这个听证会是因为辩方提交了排除凶器的动议?”
“是的, 法官阁下。”辩护律师彬彬有礼,“这把凶器是在一个酒吧后面的暗巷里发现的,DNA已经被污染了, 不能作为证物出庭的。”
沈烈站起身, 冷冷反驳:“这把凶器不是在酒吧后巷发现的,是你当事人被卧底的警官抓了个现形,在打斗过程中被抢下来的。”
“不是抢下来的。”辩护律师显然成竹在胸, “是先掉在了地上,又被警官捡起来装进证物袋的。凶器掉到过地上,那个后巷十分的肮脏,DNA数不胜数,在这种情况下,会给陪审团留下偏见, 对我当事人并不公平。”
多诺万法官陷入沉思。
沈烈皱眉, 他知道多诺万法官已经被说动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这把掉在巷子里的凶器确实不足以作为证物, 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法官阁下,哪怕那个巷子里的DNA数不胜数,可这把刀掉在地上的时间不足五分钟!如果只是交叉污染,怎么可能会有三个死者的DNA都在上面?”
“检察官,这就叫合理怀疑。”多诺万法官推了推眼镜, “本庭认为辩方的疑虑是对的,这个凶器存在交叉污染的风险,如果呈现给陪审团, 只会增加偏见。因此,凶器被移除证物行列。——辩方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沈烈脸色不好看,他知道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辩方律师真正想要的不是这个移除了的证物,而是——
“有的,法官阁下。”戴维德的声音都轻快了起来,“鉴于控方唯一能把我当事人和三个死者联系到一起的直接证据只有这把凶器,辩方申请因无效证据而撤销起诉。”
沈烈心一沉,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那本新发现的麦迪的日记:“法官阁下,控方有在被告家里找到的日记,上面记载了被告跟踪三名死者的所有记录。以及一本日历,三名死者死的那天都被标注了出来。”他顿了下,继续说,“控方还有目击证人,证明在三名死者死亡的当天晚上,都是和被告一起离开的。更不要说,他直接试图以同样的模式对卧底警官动手——”
“好吧,”辩方律师微微一笑,显然是很享受这种处于优势的境地,“我当事人确实跟踪了他们,我们愿意承担跟踪和袭警的罪名。但是检察官刚刚提到的所有的有关于凶杀案的证据,全都是间接证据。”
多诺万法官对检察官示意他想看了下新增的证物日记和日历,检察官从控方的桌子后面走出来把证物递给了法官。多诺万法官仔细地翻了每一页,缓缓摇头:“我不得不说,虽然日记和日历都很有指向性,但这些确实都是间接证据。”
他抬手制止了要说什么的沈烈:“控方的证据确实不足。”
沈烈咬牙,半晌才说:“控方申请延期审理。”
辩方律师立刻反对:“辩方强烈反对——”
“延期审理请求允许。”多诺万法官打断了辩方律师的话,他瞟了一眼后者,“你当事人已经保释在家,不在监狱里,延期审理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你今天已经得到很多胜利了,不要得寸进尺。”
辩方律师悻悻地闭上了嘴。
“但控方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多诺万法官拿起了法槌,“我给你24个小时,如果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直接证据,这个案子撤销,明白了吗?”
沈烈松了口气,真诚地对多诺万法官道了谢。
听证会结束了,两个律师都开始收拾东西离开。辩方律师笑着出声:“看来检察官这一仗,打的没有准备啊。”
沈烈没有心思和他斗嘴,但他突然想起来凯西想和麦迪谈谈,于是问:“警官们还有些问题想问你当事人,所以,组织一场见面吗?”
“想都别想。”戴维德也不傻,“你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十分需要我当事人的认罪口供,我不会给你们机会撬开他的嘴的。”
他收拾好了东西,率先离开了,临走前还扔了一句:“检察官,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明天这个时候,我就会带清清白白的麦迪离开了。”
沈烈并没有被他挑衅到,但他确实压力很大。
二十四个小时之内,真的能找到新的直接证据吗?
……
“凶器被移除证物列表了?!”
沈烈从法庭出来直接去了凶杀重案组,警官们得知这个消息都十分震惊。
检察官摆了摆手:“我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毕竟之前詹姆斯就说过,那个巷子里找到的所有DNA都不能用,被污染的很严重。我只是没想到这个动议来的这么快。”
迪诺缓缓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到了桌子上:“那我们现在还有什么证据?”
“没什么太有用的,”沈烈摇头,“都是间接证据,不足以支撑起诉,而我们还有24个小时的时间。”
案子陷入了僵局。
凯西从工位上站了起来,他把那张从麦迪家里茶几玻璃下面拿过来的一家三口的照片贴在了白板上,语气淡淡:“我们复盘了一下,麦迪的父亲在他十岁的时候死于艾滋,而他的母亲,上个月也因为艾滋,死在了圣玛丽医院。”
检察官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一瞬间的破音:“你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碧绿色的眼睛里神色复杂:“悲剧。”
“可这……可这说不通啊,”沈烈拧起眉,“他父亲六年前就死了,那他母亲怎么会——”
“我问了詹姆斯,”迪诺低沉的声音传来,“艾滋病的潜伏期可以很长,平均九年,长的甚至可以达到十五年【注】。”
检察官伸手抹了一把脸,显然还是十分震惊:“所以你们是说,他父亲感染了艾滋,然后传染了他母亲?”
“要赌一下吗?”凯西手里把玩着白板的磁扣,“他父亲会不会是又一个骗婚生子的同性恋呢?”
“……那就只有麦迪才知道了。”沈烈叹了口气,“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杀这三个人。”
——他在移情。
——或者说,他不想让发生在他和他母亲身上的悲剧再发生在别人身上。
格洛瑞娅突然说话了:“凯西,你让我找的资料我找到了。”
凯西闻声看去:“有结果了吗?”
格洛瑞娅把电脑的显示屏转到了他那边:“麦迪的母亲葬在皇后区的信仰公墓。”
第97章 你发现了
第九十七章你发现了
纽约又在下雨。
曼哈顿下得很大, 但皇后区却只是蒙蒙细雨,只有地上的水洼才能让人判断出也许在十五分钟前,这里也曾经大雨瓢泼。
凯西推开车门, 伸手打开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撑在头顶,和迪诺一起走进了信仰公墓。
麦迪的母亲葬在信仰公墓第五排左数第四个,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警官们在她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迪诺看了看凯西的侧脸, 轻声问:“为什么要过来?”
凯西沉默, 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他只是想来看看,至于真的是为了什么,他也不能准确地说出来。
迪诺把目光移到了墓碑上, 墓碑前摆着一个相框,但相框里却不是女人的遗照,而是另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和麦迪家里茶几玻璃下面压着的那张一模一样,区别只是这张完全把男人的那一边撕掉了。
凯西看了一会儿,把手里的花束轻轻放在了麦迪母亲的墓前。花束一时之间固定不住,凯西刚松手, 它就歪到了一边, 凯西连忙伸手去扶, 却不经意看到了相框底下压着的一个小纸袋。
他皱了皱眉, 把那个纸袋拿了起来。
迪诺注意到了,凑过来问:“是什么?”
凯西摇头:“不知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纸袋,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