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菊
贺亦巡问:“你为什么说果然?”
“直觉吧,门锁的事总让我介怀,如果甄礼是真凶,没道理把自己锁在里面。”朱明菲说,“还有法庭没让我出庭作证,我也觉得有问题。明明门锁这里有很大疑点,律师好好打的话,应该是可以打成无罪的。”
其实审判已经被致进会操控,没让朱明菲出庭才是正常的。
许培问:“之后你还有关注这件事吗?”
“没了。”朱明菲说,“那时候我才刚大学毕业,都不知道致进会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台长命令不准报道这事,我也就没有多想。”
“这些年倒是摸清了致进会的本质,但甄礼案对我来说太遥远了,我只是刚好目击了现场,其他一概不知,所以也没想过重新调查。”
听到这里,许培和贺亦巡对看了一眼,眼神都在传达一个意思——
看样子朱明菲手里没有证据。
何止,可以说她在甄礼案中就是个路人,觉得林玫会对她下手,完全是两人多虑了。
“我知道了。”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贺亦巡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说的夜魅我会去调查。”
“等等,贺sir。”朱明菲跟着起身,郑重其事地说,“三天后是致进会惯例的圆桌会议,其实就是那些老头们和夜魅玩乐的假面舞会。我打算埋伏进去拍下一些证据,本来也打算掌握证据后就报警。”
“你们要跟我一起行动吗?”
第32章 叫蓓蓓。
城郊,别墅区。
静谧的月光洒在无人来往的道路上,修剪整齐的绿篱在风中沙沙作响。
红色小车隐匿在蓝花楹的阴影中,车身上落了几片树叶。远处传来引擎的低鸣,黑色豪华轿车缓缓驶来,车灯划破夜色,在路面投下长长的光带。
当光带靠近,红车内的人迅速压低身子,将头顶埋于车窗下方。
黑色豪车从红车前驶过,停在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前,门廊的感应灯随之亮起,照亮了攀爬在墙上的常春藤。
两个穿着紧身短裙的漂亮女生从车上下来,副驾驶的男人叮嘱了一句“别乱跑”,之后豪车继续向前驶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深秋的风不可小觑,两个女生将吹乱的长发挽到耳后,裹紧了皮草外套,踩着恨天高朝门廊走去。
朱明菲从红车上下来,小声叫道:“小希,糖糖!”
两个女生应声停下脚步:“菲姐!”
又看到朱明菲身后的贺亦巡和许培,脸上闪过疑惑。
“这是贺sir和许教授,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夜魅的事发生在滨市,又跟致进会有关,贺亦巡没道理坐视不管。
半夜和朱明菲来到城郊别墅,等了个把小时后,终于有出台的夜魅被送了回来。
听朱明菲说,这里有好几栋别墅都是夜魅的宿舍,一栋别墅住五六个人,原本由贺骏的马仔看着。但在贺骏出事后,由于人手不足,这些马仔都已撤走,就连别墅监控坏了都没人管。
但即便无人看管,这些年轻男女都已染上毒瘾,也很难走得掉。
穿过花园进入一楼的起居室,许培本以为会随处可见用过的针头,结果这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保姆阿姨把卫生打扫得很好。
“华姐,帮我们倒几杯水。”叫小希的女生在玄关踢掉高跟鞋,扯掉假发扔到鞋柜上,一屁股坐进沙发点了一根烟。而没了假发的遮挡,喉结的线条显现出来,模棱两可的声线也变得阳刚了几分。
哦,好吧,直到这时许培才发现小希是男生。
糖糖在小希身旁坐下,一把扯过他的烟,在烟灰缸里按灭:“你少抽点,有客人呢。”
小希没劲地撇了撇嘴角,看向贺亦巡和许培问:“你们要怎么帮我们?”
贺亦巡不答反问:“你们成年了吗?”
——某人的职业病,看到身份不明的人就想盘查。
“成年了。”朱明菲接话道,“小希是滨大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不过辍学了。糖糖之前是护士。他们都是去贺骏的酒吧玩,被贺骏挑中了。”
“你们没有想过报警吗?”许培问。
“没用的。”小希懒懒地看着自己的美甲,“染上毒瘾就是一只脚踏进棺材了,报警能帮我们把那只脚拉回来吗?”
“其实主要是警局有他们的人,可能我们前脚刚出现在警局,后脚就有车把我们拉走。”糖糖说,“而且,他们用毒品控制我们,这是我们的死穴。之前有姐妹不听话,他们就不给货,最后那姐妹熬不下去自杀了。”
“但你们不可能永远这样。”许培凝重道,“你们知道吸毒的下场吗?别看你们现在光鲜亮丽,将来牙齿掉光、毁容破相,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你们希望这样吗?”
“所以我们现在就拉他们一起死咯。”小希说。
许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为这些误入歧途的年轻人感到惋惜。
“你们有什么计划?”贺亦巡问。
朱明菲说:“是这样的,他们每次聚会的场所都不一样,这次是维德利酒庄。一般来说,夜魅每次进场都会被搜身,带不进去任何设备,所以接下来两天我会去应聘服务员——他们正好在招,应该就是为接下来的聚会做准备。”
“对面试者的安检不会很严格,我会趁机带点设备进去藏在卫生间里。等夜魅进场后就去卫生间,把这些设备穿戴在身上。”
“当然,如果我面试上了最好,可以和夜魅有个照应。但如果我没面试上,那就只能靠夜魅自己了。”
“放心啦菲姐。”小希说,“只要你能把针孔摄像头带进去,我们肯定没问题的。”
朱明菲点了点头:“致进会的那帮老头都会戴面具,你们最好找机会把他们的面具扒下来。不求拍完所有人,只要拍到就把针孔摄像头放回卫生间去,以免被发现。”
“可是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呢?”糖糖有些担心地说,“那些人都有权有势,会把我们灌水泥丢到滨海湾吧。”
“所以我找了后援。”朱明菲看向了贺亦巡,“不瞒你说贺sir,我原本的打算就是掌握证据后交给你,因为你拆穿了林玫的自导自演,我相信你是整个滨市警局里,最不会跟致进会合作的人。到时候我希望你守在酒庄外面,如果真有什么意外,能及时赶来现场。”
“让我想想。”贺亦巡环抱着双臂,食指一下接一下地敲着胳膊,“你只希望我作为一个外援?”
许培知道贺警官在想什么。
在警方的行动中,这位高级警司都是担任指挥官的角色,突然变成一个辅助,肯定会不习惯。
何况在这样危险的行动中,警察已经参与进来,却让市民来做主导,多少也有些不妥。
“或许你有办法让我混进客人之中吗?”贺亦巡问。
果然,许教授猜对了,贺警官就是想要主导行动。
朱明菲看了看小希和糖糖,似在询问他们有没有办法。结果小希耸了耸肩,糖糖摇了摇头,于是朱明菲也没辙地呼出一口气:“客人还真不好办,那种级别的聚会,客人的身份只会查得更严。”
“用夜魅的身份混进去倒还好说,好多新来的马仔人都认不全。但是贺sir你……”
跟夜魅二字完全不搭界啊。
“咦。”小希的目光突然移向贺亦巡身旁的许培,“你不是可以去吗?”
某三十岁国立研究所教授有些懵逼地用食指指向自己:“我?”
“不可以。”贺亦巡立马否决,“太危险了。”
小希“嘁”了一声,但许培却思考起来。
老实说,他是非常乐意帮忙的,因为这些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让他想起了他在孤儿院的弟弟妹妹,都是被社会遗忘的自生自灭的一帮人。
如果朱明菲没能应聘成功,那这帮小孩儿不就没人照应了吗?
许培好歹多活了十年,心智要成熟不少,有他在也能更好地判断情况。
况且贺亦巡就埋伏在酒庄外,也不用担心生命危险,许培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觉得我可以。”深思熟虑之后,许培打断了正在讨论如何保持通讯的几人,“多个人多个照应,我在里面比在外面更有用。”
贺亦巡的眉头很轻地皱了皱:“你笨手笨脚的,可以什么?”
莫名其妙被损,许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工作的状态跟在家不一样好吗?你就说幸运号的案子是不是我帮你破的。”
还嫌弃上了。真是。
贺亦巡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否决,但没能找到理由。
因为许培没说错,他在酒庄里才能发挥作用,在外面就只能看热闹。
“那样也好。”朱明菲说,“其实我也希望有外人能做个见证。”
“不过,”许培面带尴尬地说,“我有点担心我年纪大,被看穿不是夜魅怎么办?”
“你年纪能有多大啊?”小希显然对教授这一称谓没有概念,“二十五有吗?”
“人家是教授诶。”糖糖嫌小希没常识地说,“肯定有二十八了。”
其实除许培外,国立研究所的教授都在三十五往上,他已经是最年轻的了,但也没能二十八就当上教授。
“你就放心吧,许教授。”朱明菲说,“别说你看上去就跟小希他们差不多大,就算你满脸皱纹我也能给你化成帅哥。”
“当然,身材不过关就没办法了,像我,就只能去应聘服务员。但你身材也过关,所以没问题的。”
许培“嗯”了一声,突然瞥到小希身上的紧身裙,有些紧张地问:“我也必须穿女装吗?”
“不用啦。”小希摆了摆手,“这是我的个人爱好,有些老头也喜欢这个。大部分男夜魅还是穿男装的。”
那还好。许培松了口气。
就算把这趟穿越当作体验人生,穿女装对许教授来说还是有点夸张了。
“不过我想到一个问题。”糖糖说,“夜魅进场要检查纹身,许教授没纹身怎么办?”
“对哈,差点把这事忘了。”朱明菲说,“每个夜魅身上都有魅魔纹身,辨认身份就是靠这个。”
“用纹身贴也不行,我们的纹身里都有自己的名字,现在定制也来不及了。”糖糖说。
“直接找水哥画个不就完了。”小希说,“不是有那种半永久墨水嘛。”
“这样也行。”朱明菲看向许培问,“许教授你介意吗?”
“我不介意。不过水哥是?”
“我带你们去见他。”
屋外远远响起了引擎的声音,又有其他夜魅被送回来了。
朱明菲带着贺亦巡和许培绕到厨房,从后花园离开,许培有些意外地看到保姆华姐正在加热牛奶。
“阿姨对他们很好的。”朱明菲说,“都是一群可怜孩子。”
红色小车行驶在旧城区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仪表盘上的故障灯时亮时灭。
排气管喷出的黑烟惊得路边的老鼠慌忙钻入下水道中,转弯时底盘发出吱吖声,车身却稳稳穿过狭窄的巷子,像一匹识途老马。
小车虽破,但不掉链子。车尾“新手驾驶”的贴纸早已褪色,仍倔强地不肯脱落。
把车停在一个霓虹招牌前,朱明菲从扶手箱中翻出一个口罩,对贺亦巡说:“贺sir,你把口罩戴上,里面的人看到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