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菊
警长模样的人对着对讲机喊道:“跟上去!自由开火!自由开火!把目标击毙都不能让他逃脱!”
铺天盖地的钞票上方,先是中央银行大楼的楼顶飞出一架红色的救援直升机,朝着城市边缘的方向飞去。随后,是跟上去的警方直升机,舱门机枪对着红色的直升机不停开火。
从楼下往上看去,芝麻大小的弹壳从高空坠落,砸在马路上高高弹起,实则比手指还要粗长。从未听过的机枪开火的声音终于让疯狂的市民清醒过来,纷纷攥紧手里的钞票,躲进了建筑之中。
“跟紧!”警长朝着对讲机喊,“议长说了,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击落!”
红色直升机为躲避子弹,绕过一座高耸入云的建筑,短暂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接着又调转方向,朝中央银行飞了过来。
警方直升机紧随其后,比起笨重的救援直升机要灵活不少,大部分子弹都击中了目标。
看样子詹高是真的想要詹远死。许培心想。
看似妥协提供了直升机供詹远逃脱,实则故意选了体型庞大的救援直升机,这是一早就想好了要在空中把它击毁。
人群又发出了一阵惊呼,是红色直升机的螺旋桨被击中,冒起了黑烟,机体不受控制地进入了尾璇状态。
一圈。两圈。三圈。
直升机旋转着,逐渐靠近了中央银行。
人们屏住了呼吸,没人可以预料即将发生什么——因为怎么想都觉得不像是能亲眼目睹的事,但根据常识,未来又可以遇见——
“轰”的一声,红色直升机的驾驶室率先撞上中央银行的大楼,瞬间发生爆炸,撕裂的机体碎片夹杂着大楼的玻璃从尘埃中掉落,浓烟滚滚升起,场面震撼而恐怖。
夕阳的余晖与火光融为一体,仿佛连天空都在燃烧,烧出了怒城从未有过的,壮烈的城市天际线。
救护车里的许培和贺亦巡对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
詹远,就这么死了?
第49章 灵魂三连问
连续两晚,怒城无眠。
国立研究所爆炸的余波还未过去,中央银行的惨况又笼罩人们心头。
在劫案中受伤的市民被安置在怒城医院临时加设的病房里,大部分市民都是轻微伤,只是来医院做个检查。最严重的反倒是因抢钱大打出手的两人,一个鼻梁骨折,一个牙掉了一颗。
挂在天花板下的大屏电视不断循环着直升机坠毁的画面,时而插播不知从哪里获取的詹远的演讲视频:“中央银行成立374年,历史上遭遇过12次抢劫……新的时代需要像我这样的开创者,为历史翻开新的篇章。”
许培没躺在自己的病床上——虽然他没受外伤,但因alpha信息素压制出现了躯体症状,正常也是要来医院做检查的——守在贺亦巡的病床边陪他输液:“这下詹远如愿以偿了,‘名垂青史’,也算是没白死。”
“但死得很蹊跷。”贺亦巡靠在床头上,语速很慢,“他没觉得给他准备救援直升机有问题吗?”
他的脸色还没恢复,气息比平时微弱不少。许培生怕液体输太快他承受不住,调整着调节器说:“直升机撞成这样,他应该是死透了。不过还是等警方的调查结果吧。”
其他病床的人有的沉默地看着电视,似乎还沉浸在惊险的经历中,有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感慨有生之年竟能碰到这种事。
“我算是开了眼了,詹议长的弟弟原来是个疯子。”
“你才知道?他十年前就煽动过暴乱,在中央车站,死了好多警察。他老爹都因为这事被搞下台了。”
“那现在出了这种事,詹议长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你没听到嘛,詹议长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击毙他弟。”
“你别说,他弟死得真是牛逼,全城人看着他死,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也是号人物。”
一个拿着文件夹的alpha医生走到了许培和贺亦巡的病床中间,公事公办地翻着资料:“许培,你的检查结果没问题,可以回家了。”
许培也感觉自己无大碍,应了一声“好”,问医生:“他呢?”
医生翻开下一页资料,对贺亦巡说:“贺亦巡,你的检查结果很奇怪,你之前有做过血型检测吗?你的血型跟任何已知的血型都不匹配。”
许培走到医生身旁看了看,只见血检结果的结论栏写着“异常”。
“还有你怎么没有腺体?”医生又翻到CT检查,“你做过腺体摘除手术吗?”
医生的声音并不大,但“腺体摘除”四个字足以引起八卦者的注意。其他床的病人都停下了聊天,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许培充当起了贺亦巡的监护者,解释道:“他生来就没有腺体。”
“没有移植人工腺体吗?”医生满脸都写着不相信,“那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没有腺体会引发代谢紊乱、神经损伤等问题,对儿童还会影响骨骼和智力发育。腺体就和五脏六腑一样重要,从没听说有人在没腺体的情况下还能好好长大。
“反正不影响正常生活。”许培说,“医生,他其他指标正常吗?”
“其他倒没什么事,身体素质挺好的。”医生说了一句,仍过不去腺体一事,又问,“没腺体怎么不影响正常生活?他可以和别人社交吗?”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没有腺体的人在人群中就好比聋哑人,无法感知别人的真实情绪,也无法准确传达出自己的想法。
“他不用和别人社交。”许培不想多说,索性又拿出了他胡诌的本事,“他是我丈夫,我养他就够了。”
病床上的贺亦巡闻言瞥了一眼许培,没有拆穿某人的谎言。
“可是,”alpha医生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连腺体都没有怎么标记你?你们怎么孕育下一代?还是说你们打算丁克?但他怎么解决你的发情期?”
许培:“呃……”好多问题。
隔壁床有人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那个漂亮的omega怎么找了个阳痿当老公。”“有特殊癖好吧!不是有那种慕残癖吗?健全的不喜欢,就喜欢残疾的!”
许培:……
贺亦巡:。
“不重要。”许培微笑着说。
“不不不,这很重要。”医生严肃地看着许培,“他这种情况应该是全球首例,不靠腺体就可以正常生活。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研究一下他吗?”
“我介意。”许培一口回绝,忍不住摆出自己的身份为贺亦巡正名,“我是国立研究所的教授,他不仅是我的丈夫还是我的研究对象,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们的私人生活不需要别人关心。”
“研究所……”alpha医生思索了一瞬,顿时双眼放光,“你就是许培教授?你真人这么年轻啊。”
信口雌黄竟然被人认出,许教授有一瞬间汗流浃背。
他立马端起架子,瞅了眼医生的胸牌:“你好,金医生。”
“许教授,我看了你最新发表的论文,你修复和改造腺体的技术令人叹为观止!”金医生一改刚才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像见到偶像似的,滔滔不绝地说,“如果S级实验体没有逃跑,那可以研发出多少新药?说不定人工腺体的技术也会大幅度进步!”
每次参加学术会议,许培都会听到同行的赞誉,倒也习以为常,点了点头:“确实。”
“我还以为你的目标是进化腺体,没想到你同时还在研究摘除腺体,这太超前了!是你新的研究课题吗?你的丈夫竟然是你的研究对象,你太热爱科研了。”
许培汗颜:可不可以纠正下这人不是我丈夫……
“他是接受你的改造后才可以正常生活的吗?”
“他没有腺体还有生育能力吗?”
“你的优秀基因如果不延续给下一代那真的太可惜了。”
许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你不用工作吗?金医生。”
“啊,对,我的患者还在等我。”金医生掏出了手机,“可以加你个联系方式吗?许教授。”
“可以。”许培说,“麻烦你把贺亦巡的检查结果都发给我。”
“当然没问题。”
金医生离开后,贺亦巡也输完液了。由于血型不匹配,他没有进行输血治疗,只补充了一些维持体能的药物,之后便被要求回家静养。
原先穿的衣服沾满了血迹,被许培处理掉了,还好车上有白天逛街时给贺亦巡买的衣服,许教授私心拿出了那件深棕色复古夹克给贺亦巡穿上,和他预想的一样,很衬贺sir的气质。
大街上四处可见警车,闪烁的红蓝灯在夜幕下颇为刺眼,意味着整座城市都已戒严。道路比平时拥堵好几倍,五分钟过去连主路都还没上。许培无聊地和贺亦巡聊着天:“你是什么血型?”
“A型。”贺亦巡说。
“好神奇。”许培从没听过这种分类,“我们这边血型分为Ⅰ型、Ⅱ型和Ⅲ型,你们那边不会是A型、B型和C型吧。”
“ABO。”
“嗯?”
贺亦巡:“我们那边的血型主要分为A型、B型和O型。”
两个世界似乎有着微妙的共通。
“你还说我们的性别是希腊字母表。”许培说,“我看你们血型才是。”
好半天过去,车子仍堵在主路入口一动未动。许培打开了广播,不出意外听到了与中央银行劫案相关的谈话节目。
“詹远已经被列为怒城历史上最凶恶的暴徒,二十岁煽动暴乱,三十岁炸毁国立研究所,抢劫中央银行,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把抢来的钞票都撒给平民,是不是某种意义上的劫富济贫?”
“他当年煽动暴乱是为了抗议过于严苛的法律,现在已经有外媒报道,这次劫案证明怒城这种法律体系,只会催生极端的恶徒。”
“……”
终于进入主路,车流前进缓慢。许培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油门,问贺亦巡:“你怎么看?”
他问的是詹远的动机,然而贺亦巡却直视着前方,说:“你们这边好多alpha。”
嗯?许培不解,这感想从何而来?
哦,刚才的医生。
许培转头看了看贺亦巡,觉得他脖子吊着绷带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有些好笑,随口道:“你这就吃醋了?我就这么厉害,人家崇拜我很正常。”
贺亦巡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说:“问你个问题。”
许培:“嗯哼。”
“你是不是喜欢我?”
许培一个分心,差点撞上前车屁股,赶紧踩下了刹车。转头往旁边看去,只见贺亦巡也在看他,表情很平静,不像电视里演的那种心动场景,倒像是科学求真节目。
好吧,萌生出来的微妙情愫又被摁回了土壤里。
“为什么这么问?”许培问。
“你很担心我的安危。”贺亦巡说,“目前为止,只有我的下属肯为我挡枪子——穿防弹衣的前提下。而你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挡在我面前,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你只能是喜欢我。”
——又是那“破案了”的语气。
许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自信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怎么让人那么不爽。
他慢悠悠地开着车,有理有据地说:“不,我保护你是出于我的责任。你是跟我来到这个世界的,詹远是我改造出来的S级alpha,如果你真出了事,我就是间接凶手,我的下半辈子只会在内疚中度过,我当然会冲上去护着你了。”
“你别看我冲那么快,其实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知道詹远不会朝我开枪,是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好吧。”
这当然是马后炮,实际上许培冲出去时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