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之罪 第46章

作者:姬末 标签: 强强 正剧 年下 HE 推理悬疑

林霜柏虽然到目前为止尚未跟张皓杰有过直接接触,但通过目前的调查资料、张皓杰的两份口供以及林霜柏这么多年来经手无数案例,对人性、男女关系和心理多方面的研究经验总结,他能一眼就看透张皓杰跟葛子萱之间的关系变化。

人都有需求,然而男女之间的需求通常情况下相背而行。

男性往往比女性更喜欢通过掌控他人来获得满足感,而在关系以及对象的选择上,出了社会的成年男性也会更偏向于从多个方面的利益进行考量,并不单纯以荷尔蒙喜好进行择偶,在现实层面上,成年男性跟成年女性之间的关系,比起情感追求更多是利益交换,几乎绝大多数的男性都不会选择停留在一段对自己毫无帮助也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关系中。

与之相反的,女性更多时候会因为思想教育的潜移默化、社会环境以及周围人的影响,在进入一段关系时做出情感大于理智的选择,在择偶上也更容易出现向下兼容的情况。因此女性选择停留在一段关系中,大多数时候是因为情感,男性停留在一段关系,是因为当前仍然有利可图。

张皓杰跟葛子萱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关于张皓杰,老黄那边确认过,他不仅给三个孩子投保,也给葛子萱投保了,因为这个他还曾被视作是好丈夫的典范。”沈藏泽说道,他同意林霜柏对张皓杰的分析,然而这并不能作为证据对张皓杰提出控告,“我们目前在确认张皓杰的经济状况,只不过如果张皓杰真的是预先有计划的骗保,经济状况也只能作为其中一个参考因素,必须有更确切的证据证明他做出了犯罪行为。”

结束对案子的讨论,沈藏泽利索地上车关车门然后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手正要放下手刹,却见林霜柏不去拿车反而还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又降下车窗探出头问道:“你还站这干嘛,还有其他事要说啊?”

林霜柏走到车窗边,脸朝向后视镜,低声问道:“下班后还回家吗?”

沈藏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回啊,你要不想做饭就叫外卖,我都行。”

“嗯,我知道了。”林霜柏平淡地说完,退开一步若无其事地转身往自己车子所在的停车位走去。

第九十八章

门铃响起的时候,林霜柏正在书房里。

沈藏泽知道密码也录了指纹,不需要按门铃,而他回国后知道他住址的,除了沈藏泽和蔡局,只有安善。

也于是开门见到安善站在门外时,林霜柏并没有表现出意外。

举起手里的外卖袋,安善笑着对林霜柏说道:“难得有天我能准点下班,懒得做饭就带上外卖来找你了,你不会拒绝我吧。”

还在国外读书时安善就经常找理由去林霜柏家或是宿舍串门,林霜柏虽说总表现出希望他远离自己的样子却也从没给他吃过闭门羹,本来以为这次也一样,可林霜柏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让他进门,反而盯着他手里那袋外卖露出了少许迟疑,想了想才说道:“抱歉,我晚饭有约。”

安善眨了眨眼,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愕然:“你跟谁约晚饭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林霜柏淡淡抿一下唇,略微有点不自在地说道:“你可以进来坐下吃饭,但七点半前要离开。”

沈藏泽给他发了微信,说是八点左右回来。

安善一愣,霎时间更震惊了:“你约人到你家里来吃晚饭?!”否则怎么会让他七点半前离开?如果是要出去吃,正常会说是自己七点半就要出门才对。

除了他以外是谁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能到林霜柏家里来吃饭?!

林霜柏侧过身让安善进门,道:“先进来。”一直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合适。

安善一进门,看到门口的拖鞋正要脱鞋换上,林霜柏却拿给他一双新的拖鞋:“穿这双新的。”

脱鞋的动作僵住,安善不可思议地扭头看相识多年的挚友:“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不是才出院没几天,就同居了?什么时候的事?哪里人?多大了?从事什么工作?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一连串问题迎面砸来,林霜柏无语地捏一下鼻梁,道:“没对象,单身,你不要联想那么丰富。”

脑中闪过吻沈藏泽的画面,林霜柏清了清喉咙,认为自己并没有说谎。

的确单身,醉酒告白,冲动接吻都是意外,住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他的伤还未完全痊愈,两人并不是交往的关系。

等安善换上新拖鞋进去,目之所及处,客厅沙发上有一件略眼熟的外套,茶几上有没整理的案件资料和一个烟灰盒,再看坐在吧台边的林霜柏和另一张新买的高脚椅,吧台上还有一罐抹茶粉。

“林霜柏,你不要告诉我,跟你同居的人,是沈队。”安善人都傻了,这话说出来差点咬到了自己舌头。

“首先,没有同居,只是暂时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林霜柏有些无奈地试图解释,然后在安善写满“骗人,我才不相信这种鬼话”的眼神中,林霜柏默默承认道:“是沈藏泽,但我跟他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那种关系你会让他住到你家里来?”安善走过去把外卖袋放到吧台上,拉过高脚椅坐下,“我都没资格住你家,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生平第一次,林霜柏对安善产生了自己百口莫辩的感觉。

“行了,你什么都不用再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你可真行,才回来多久,居然就把沈队给掰弯了,还瞒着我搞地下情。”拆开外卖袋,安善拿出一盒简餐放到吧台上,“没义气,脱单这样的大事居然一个字都不跟我说,白当你那么多年至交好友。”

林霜柏很确定,安善已经完全听不进自己的辩解,干脆也就保持沉默,只默默替安善把外卖袋里的饮料拿出来打开放到吧台上。

拆开包装吃了几口藜麦饭,安善又抬起头:“你怎么不说话?”

正低头看手机的林霜柏抬眸淡淡一瞥:“不是你让我别再说。”

安善噎了一下,道:“你先给我交代清楚,你跟沈队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开始。我也不想聊私事。”林霜柏决定不跟突然八卦起来的好友继续在同一个问题上纠结,转而说道:“我看到思言发的新闻了。”

瞅着林霜柏那张冷静得近乎面瘫的脸,安善很清楚,只要是林霜柏不想说的事就没人能撬开他的嘴。

用饭叉叉起一只虾,安善倒也不急着吃,答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打小就喜欢打抱不平,又正义感十足,就算是发生了之前那样的事,家里也没能说服她辞掉记者的工作。”

“我没有要谴责她的意思,事实上只要掌握好度,警方跟媒体并非不能合作。”林霜柏说道,有时候办案需要借助民众的力量,而舆论也不是不能往好的方向引导,“看得出来她已经吸取到之前的教训,希望她之后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否则到最后不仅仅是那些无辜的人,连她自己都有可能会受伤。”

过去握在媒体手中的那支笔和照片,如今在媒体手里的键盘和各种视频录像,任何一个时代,都拥有令人畏惧的力量,所以才更需要媒体人谨慎报道并时刻警醒自己不要走歪路,不要用手里的力量去作恶,因为人作为群居动物,太容易被身边的人和环境所影响,且负面的情绪和谣言传播速度远比想象中更轻易也更快,很多时候只需要媒体稍稍添油加醋地推波助澜一下,民众舆论便会被煽动起来。

“会的。”安善低头又吃了几口手里的简餐,问道:“你今天跟沈队一起去见葛子萱的心理医生了?”

“是。”

安善观察了一下林霜柏的表情,却很难看出些什么,迟疑了一下后还是问出了口:“那你在许医生那里接受心理治疗的事……”

“他知道了。其他的,让他自己去查。”林霜柏也不瞒安善,毕竟安善对他一直以来的情况都非常了解。

尽管林霜柏看起来很平静,不像是因此而产生什么困扰的样子,可安善还是忍不住面露担忧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霜柏,你真的确定这么做好吗?有些事,或许就这么让它过去,又或是想办法继续好好瞒下去,对你和沈队来说会是更好的选择。”

“如果你是我,你还会这么说吗?”林霜柏反问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

放下手里的餐盒,安善找不到任何话去反驳林霜柏,低低叹气道:“你所有个人资料都已经改过,蔡局为了保护你已经做出了最大的努力,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执著,至少不要浪费了蔡局的一番好意与苦心。”

捏紧手里的手机,林霜柏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道:“蔡局当年帮助我们母子的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在王如意跟他因为那个案子而备受煎熬,几乎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蔡局不顾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往后晋升的风险,向上级提交了一份又一份的报告,还四处走动联系相熟的记者朋友走关系,才终于在情况变得更糟以前封存了他真实的个人资料,还给他做了一个新的身份,同时也阻止媒体进一步泄露他当时的情况和去向。

安善来找林霜柏时本没想提起这个话题,此刻见林霜柏明显黯淡下来的神色,只觉自己太过多嘴,两人坐在吧台前相对无言地过去了好一会,安善才又开口道:“算了,还是说回葛子萱的案子吧。你们去心理咨询室,见到葛子萱的心理医生了?”

林霜柏颔首:“见到了。”

“你觉得他有问题吗?”

“以我的判断,他跟葛子萱发病失控杀子存在直接关系,只是我一时间还未能弄清楚,他是通过什么手段在没有任何联系的情况下令葛子萱发病。”林霜柏说道,他今天到家后又在书房将那段监控录像反复看了很多次,却还是没能发现问题所在。

他很确定当时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他没留意到的事才会刺激到葛子萱,可他到目前为止都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关键的突破口。

“上头的意思是让尽快结案,虽然沈队还在咬牙硬撑,但恐怕也撑不了太长时间。”安善做了多年法医,也已经跟沈藏泽合作了好些年,他很清楚上一个案子未捉到凶手就闭案已经让沈藏泽非常挫败,若是连葛子萱这个案子也带着不清不楚的疑点结案,沈藏泽即使是不当这个刑侦支队的大队长都会跟蔡局争到底。

“我知道。”林霜柏虽然才回国不久,但也并非就不知道国内的规矩和做事方式。

“那个心理医生都说了什么,让你这样肯定他有问题?”安善问道。

“说了很多,在我问他为什么要当心理医生的时候,他说了很有意思的话。”林霜柏没有将罗英成的话全部复述,只捡出其中的关键部分,“他提到要为他人而战,还要患者为自己而战。这话虽然乍听之下没有问题,可实际上却透出他潜意识里相当强烈的执念,他是一个遭遇过不公的战士,所以不仅要自己战斗,还要让跟他有相同遭遇的人也像他一样去战斗。”

战,是一个带有明显攻击性的用语。

而一个心理医生说出这样的话,是不寻常的。

罗英成对葛子萱的评价从头到尾都相当正面,哪怕知道葛子萱犯下了杀害三个幼子的重罪,依旧对葛子萱保持高度的肯定,即使葛子萱是他的病患这也显得很不寻常。

人们会理解、同情一些被逼到绝境后做出极端行为的犯罪者,却不会在评价这些背负上人命的犯罪者时给出大量正面评价,以避免被他人指责自己是在认可犯罪者的犯罪行为从而被划分为同类人;换而言之,罗英成对葛子萱的认可其实是在传达一个信息,即,罗英成把葛子萱当成是自己改造成功的作品,因此他对葛子萱充满了旁人所没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也许罗英成认为自己的所有回答没有半点漏洞,可在林霜柏看来,这场问话已经足以确认罗英成是这个案子中躲在暗处操纵惨剧发生的幕后真凶。

第九十九章

沈藏泽从电梯里一走出来就见到在门口旁靠墙而站的安善,脚步一顿,下意识在想是是不是上一个案子的尸检或痕检有新发现,又或是之前的案子在文件上还有要更新签字的地方,所以安善才会上来找他。

然而再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不是因为案子,安善也不是来找他的,这是林霜柏家。

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在看的安善,听到电梯开门声就抬头看过去,然后朝沈藏泽露出微笑:“还有十二分钟到八点,沈队,很少见你这么早下班回家。”

沈藏泽走到门口,“安法医这是因为公事来找林教授,还是单纯好朋友私下聚聚唠嗑?”

“都有,只不过没想到会意外撞破霜柏出院没几天就有了同居人的事实。”安善笑得有几分狡黠,他长相本就显小,明明也都三十出头了,笑起来却还像大学生一样,“沈队,你们两个,瞒得我好苦啊。”

“怎么能算瞒?安法医之前也没问过我。”沈藏泽并不急着开门,安善显然是已经在林霜柏家里待过出来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选择在门口等他回来,会被追问是免不了的事,“至于同居人,我也只是暂住,等林霜柏的伤彻底痊愈我也就回自己家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队你这么尽心尽力地贴身照顾伤员。”安善将手机放进兜里,以带着探究的眼神审视沈藏泽,“沈队,我能否问一下,你现在跟我们家霜柏是什么关系?”

“同事关系。安法医这么问我,是担心我对林教授不怀好意,别有目的?”沈藏泽倒是不介意被安善小审一下,只是眼下的情况稍微让他感觉有点新鲜,毕竟安善还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更遑论是用略显微妙的试探语气跟他说话。

“沈队为人正直,我应该是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只不过我知道沈队一直都在背后调查霜柏,之前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情况有所变化,霜柏身边又已经没有其他亲人朋友,作为认识他最长时间的知己好友,我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要了解清楚。”安善上前一步,似要与沈藏泽对峙般压低了声音说话,就连身上那温和的气质都褪去几分,犀利的认真自眉眼间透出。

“林霜柏没做过亏心事就不会害怕我调查,安法医若是知道什么,不妨透露一点,也避免我查到错误的资料信息,对林霜柏产生不该有的误会。”沈藏泽神态轻松地耸耸肩,倒是让安善摸不透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安善跟沈藏泽身高相当,这么面对面地站着,才让人意识到他虽然是法医却其实体格并不弱,字字清晰的话也跟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并不相同:“不管我知道什么,没得到霜柏同意,我半个字都不会说。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霜柏从来没做过任何错事,由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亮堂的电梯间,仿佛在对峙一般的两个男人。

沈藏泽眼尾处一下几不可察的抽动,侧过身,把手放在了大门的密码锁上。

空气中有一丝暗流在涌动,一直紧锁的潘多拉盒子,被那把无形的钥匙打开了尘封落灰的锁扣。

受害者,从来都不止一人,一人之外还有一人,而那个消失多年的受害者,正是沈队长一直想要找到的人。

“我差点忘了,安善,十一年前你也是那个案子的受害者。”沈藏泽玩味地重复一声,原本还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脸色渐渐变得冰冷,浅色的眼眸暗藏萧森肃色,“依照我拿到的林霜柏个人档案,你们根本从来不曾同校,然而你给我看过你们在学校里的合照,也说过你们是从小就认识的至交好友,这就已经证实了林霜柏在国内的个人档案经过修改,再加上你刚刚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林霜柏就是当年的另一个被解救出来的人质。”

有些微妙的联系,他之前有所察觉却未往那个方向去想,因为离得太近,也想得太多。

安善是当年连环绑架凶杀案被抓的人质之一,这是局里有点年资的人都知道的事,而一个已知的事实无人会去多想,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异常;所以,即使从林霜柏进入刑侦那天,他们三个人初次碰到一起,安善表示林霜柏是自己的好朋友,他全然未有多想,更不会考虑这跟林霜柏的背景有什么关系,毕竟,安善也不是只有林霜柏一个好朋友。

可就在刚刚,在安善说出“受害者”三个字那个瞬间,他终于看到了之前一直被忽略的关键联系。

并不存在的过往个人资料档案,真实的挚友关系,话语中透露曾经见过的事实,以及不久前那张与常人不同的大脑扫描图。

林霜柏说他们见过,在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他们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在医院,在墓园,在警察大学法医系,在那个被鲜血与死亡包围笼罩的深渊。

迷雾散开,记忆如洪水猛兽般回溯,恍然醒悟的下一秒,是铺天盖地袭来的荒唐与可笑。

“林霜柏,是连环绑架凶杀案犯人林朝一的儿子。”沈藏泽一字一字,说得又重又缓,已然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寂静蔓延开来,安善伸出手去抓住了沈藏泽放在密码锁上的那只手,他深知语言的空乏无用,于是只能在沈藏泽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不是要否定沈藏泽的话,而是怕沈藏泽现在开门见到林霜柏会情绪失控。

他当然知道以沈藏泽的敏锐,即使不是此刻也会很快发现这个事实,毕竟,林霜柏其实并没有很努力要隐藏,甚至,林霜柏可能一直都在心里希望沈藏泽能更快找到答案。

林霜柏并不打算要瞒,既然已经确认过这点,那么作为如今最了解林霜柏也最清楚林霜柏这些年经历的人,他希望沈藏泽能把当事人之一的他所说的话听进去,哪怕只有一句也好。

“安善,他是林朝一的儿子,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眼底泛起隐隐的红,沈藏泽的声音里是压抑的汹涌情绪。

掌心传来细颤,安善微微睁大双眼,愕然意识到,沈藏泽整个人正在不受控的细细发颤。

指掌不自觉地松了劲,安善似觉不可思议般:“沈队,你对霜柏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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