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庚鸿
说完,他又把球转身抛给路从辜:“路哥盯大刘,他今早吃了五个包子,有劲!”
路从辜接住球,在裤子上蹭蹭手心的汗,没忍住白了应泊一眼。跑动时带起的风掀起路从辜额前碎发,神经紧绷时,他听见应泊痛呼了一声:
“啊——不是打球吗?怎么成打我了?”
有人慌不择路地把球砸到了应泊后背上。他踉跄半步,看样子被砸得不轻,篮球也被反弹出球场,骨碌碌地滚向场边的女生堆。班长远远地把球扔回来:
“应泊!管管这群疯子!”
“对不起,我的错我的错。”应泊认错态度很好,转过身却变了副嘴脸,“咱们继续!”
路从辜发觉了他笑容下皱起的眉头,直接推开其他人,走到应泊身边查看情况:“还好吗?我扶你去休息休息。”
“我没事,你们继续吧。”应泊扶着腰。路从辜回过身,一记冷冷的眼刀掠过所有嫌疑人,扶着应泊到树下休息:
“少废话。”
风打着旋掠过,应泊瘫在树干旁喝水:“……不好意思啊,影响你打球了。”
路从辜重新系好鞋带:“你要是不喜欢打球,以后体育课我可以陪你走一走。”
“就我们两个。”他听见自己说。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我没那么喜欢打球。”路从辜闷闷道。他不好意思说,经常打球是因为可以融入其他人的圈子。树枝上只挂着零星几片树叶,在应泊脸上晃出斑驳的光影,他转过头,视线里只剩应泊的笑颜。
“那就说定了。”
临近期末,也就意味着文理分科的日子快到了。平心而论,路从辜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学什么,对两边都是既不喜欢又不讨厌的态度,如果可以,他一个都不想选。
何况,从爷爷奶奶开始,再到爸爸都是警察,他似乎顺理成章地就该去做警察,对文理没有明确的限制。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懂这些学校的弯弯绕绕,没办法给他好的建议,爸爸工作忙,一年都见不了一面,更不可能为他出谋划策了。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格外思念那个从出生就未曾谋面的妈妈。爸爸对妈妈去哪儿了一直含糊其辞,但他不是小孩子,猜也猜得到——大约早就去世了。
课间,他对着自己的选科表发呆,却被一旁应泊抓狂的吼声吓了一跳。
“别吃了!”应泊掐着廖岳达的脖子,“吃吃吃!你一晚上吃多少泡椒凤爪了?”
其他人都过来凑热闹,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应泊摊在桌面上的选科表。有好事的人一把抢过来大声嚷嚷:“我靠,应泊居然选文科了!”
“泊哥真选文科了?”大刘扒着椅背探头,“你妈不是说要打断你的腿?”
“打断腿就坐轮椅去文科班。”应泊满不在乎。
“为嘛啊?”听到消息的人都不理解,“日子不过了?”
文科没出路,这是大家的普遍共识,以至于“文科班都是混子”成了刻板印象。路从辜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吵嚷声,留了个心眼,当天放学后与应泊并肩回家时,故作不经意地问道:
“你……为什么选文科?”
“没什么,以后想做个语文老师,教书育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应泊扶了下自己的眼镜,“你很在乎我选什么吗?”
“我是怕……怕以后没人给我讲虚拟语气。”
“放心,会有人接手的。”应泊失笑,“你选什么?理科?我记得你理科成绩比文科好。”
路从辜垂着头不说话,应泊见状缩了缩脖子:
“这么神秘?连我都不能说?”
“我还没想好。”路从辜搪塞过去。应泊挑眉,颇有些担忧道:“那你可要尽快跟家里人商量,明天就要交表了。”
那晚路从辜坐在自己房间的台灯下,盯着分科表苦思冥想到凌晨一点,才终于在爷爷催促睡觉的声音中落下了笔。
一周后,所有学生都要到各自分科的班级报到。路从辜踩着铃声冲进新教室,径直冲到后排靠窗的课桌旁,旁边的同学正在擦眼镜,被他风风火火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应泊戴上眼镜,呆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闹哪一出。
“看什么?”路从辜努力屏蔽应泊灼灼的目光,用看书掩饰自己慌乱的眼神,“老师说随便坐,下午再换座位。”
第102章 第 102 章
事实上, 整个年级二十个班,只分出了两个文科班,而两个文科班的男生数量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人,怎样排列组合影响不大。
应泊和路从辜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对同桌。应泊还是坐在靠窗的位置, 据他自己说, 总是靠窗是因为喜欢看夕阳、听雨声、赏雪景, 每次课间看到隔壁小学的小朋友们涌出来嬉戏, 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这样好的年纪,可不能都浪费在冷冰冰的书本上。”他在结霜的玻璃上画了个笑脸和严肃脸, 非要拉着路从辜过来看。
“我眉毛有那么粗吗?”路从辜问。
“你看你这个人……”应泊小声抱怨。霜花融化成水珠滑落下来,笑脸变成了哭脸。
虽然到了新环境, 应泊混得反倒比先前更如鱼得水了。他温和儒雅的性格和气质让他在女生堆里也能迅速打成一片, 而那张能说会道的嘴更是能讨女孩子欢心。待到班主任宣布班干部人选时, 应泊一个男生当选为团支书, 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
班长是个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女孩子, 叫霍知岚。刚分班时,班里的的“大政方针”都是由她制定, 再由应泊一步步落实。应泊也不抱怨,乐呵呵地把工作做完, 还会主动说俏皮话:
“您让我往东我不往西, 您让我打狗我不撵鸡, 可以吧?”
“我们还缺个体委, 没有一个同学毛遂自荐吗?”班主任犯了难。
“老师,这位!”应泊眼疾手快,抓着路从辜手臂举起来,“体育非常好!”
路从辜想收回手,抽了几下没抽动, 而老师也已经注意到他,只好放弃抵抗。他悻悻地垂下头,沉默地承担了这项从天而降的职责。
高一入学时,因为军训基地在翻修,全校新生都没有参加军训,军训时间挪到了寒假。刚过完年,全班就被拎了回来,抱着书包补作业,哈欠连天。
“老班说今天不收作业!”应泊从前线打探消息归来,“大家可以军训五天慢慢补。”
大家欢天喜地地上了前往军训基地的大巴车,平时走读的同学因为可以体验集体生活尤其兴奋,只不过,这份喜悦在下车后转瞬即逝。翻修未完,整个基地都被厚厚的一层黄土埋在底下,风一刮,眼睫毛都会沾上尘土。开营仪式上,校领导和部队领导站在能遮阳的主席台上,一连絮絮叨叨地讲了两个小时,底下的人站得腿都快折了。
“从辜,从辜,哥们儿,醒醒。”应泊叫醒低着头睡得正熟的路从辜,“该去宿舍了。”
男生宿舍只有一间,全班九个男生挤在一起,班主任提前安排应泊负责男生们的起居。大家屁股刚沾上床,一个高高大大的教官就推门进来,教大家整理仪容仪表和内务。
所有人沉默着看他演示,脸上流露出上数学课一般的迷茫。末了,教官环顾一圈,问:“还需要再演示一遍吗?”
“教官……”
“提问之前要说‘报告’。”
“报告教官!不会叠被怎么办?”
“不会就学!”教官狠狠剜了那个提问的同学一眼,“这么大了还不会叠被?”
“报告教官。”应泊举起了手,“能再演示一遍吗?”
教官依言又从头开始演示:“……这样,再这样,就结束了,记住了?”
应泊:“再来一遍。”
教官:“你故意的是不是?”
“报告教官,我是为了让同学们多看几遍,免得出错。”应泊倒也不卑不亢。见没再有人提问,教官看了眼时间,吩咐说:“现在开始穿迷彩服、整理内务,二十分钟后我来检查,不合格的宿舍中午最后一个吃饭。”
一时间,抢衣服的有之,抢床位地有之,抢被褥的有之。应泊爬上路从辜上铺,一直安安静静地干自己的活,不时向下探头:
“需要帮忙吗?”
“啊?不需要不需要。”路从辜从被罩和内芯里钻出来,套进去的被子总是空一截,他只好把脑袋也探进被罩里,闷出了一头汗。应泊看着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选择放任,接着整理自己的床铺。
“这他妈谁的袜子挂我床头了!”
“哎,我鞋呢?我鞋呢?”
“这豆腐块怎么叠的,拿混凝土浇的吧?”
二十分钟后,男生宿舍不能说是焕然一新,只能说是宛如被炮轰过的弹药库,满地狼藉。窗外传来女生宿舍的整齐的号子声,衬得男生宿舍愈发像难民营。
“你们的被子是孵蛋的老母鸡吗?”
教官的怒吼震得宿舍窗框嗡嗡直响。大家在楼道里排成一路纵队,路从辜站在第一排,眼睁睁看着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叠好的棉被被教官粗暴抖开——他真的尽力了。
其他人的也没好到哪里去,如果不说这是军训宿舍,还会以为是布满抽象派雕塑的画室。应泊慢悠悠地扣好自己手里比其他人宽松的腰带,忽而听见教官又一次咆哮:
“2床是谁的!给我站出来!”
应泊向室内看了眼,2床是他的,不知是触碰到了教官哪里的逆鳞。他慢吞吞地站出来:“报告教官,是我的。”
“你!给其他人示范怎么整理,负责宿舍整改!”教官的教鞭敲在床架上,随后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其他人记违纪一次,俯卧撑三十个!”
应泊绝望地瞥了兄弟们一眼:“……碰上你们真是倒大霉了。”
路从辜咬牙切齿地趴下,看见应泊蹲在床前拆他的被套,似乎是想亲手帮他套好。
“先套左边角,再……”应泊一点点演示,“抓紧这两个角抖三下,空气流通就顺了,平常在家没做过吗?”
“都是爷爷奶奶套的……他们基本不让我做家务活。”路从辜喘着粗气,不好意思看他。应泊勾勾嘴角,把套好的被子展开,三下五除二折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豆腐块:
“好啦,教官走了,别做了。”
套被套完全是对人类协作能力的终极考验。有人大力撕扯被角,把内衬撕出个破洞;有人拽着被角转圈,把自己缠了进去;还有人跟路从辜一样钻被套里铺平褶皱,结果钻不出来了。
当然,也有脑袋活泛还爱偷懒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争先恐后地向应泊大喊:
“妈!妈!我的!把我的也套了!”
“都别动!”应泊抬手制止他们,“按床号排队,一个一个来套!”
男生们立刻像鹌鹑一样乖巧,嘻嘻哈哈地把残破的被子丢给他,再拍拍屁股离开。应泊就这样坐在床上,套好了一床接一床被子。
“我来帮你吧。”路从辜抢过一床被子,“我学得差不多了。”
集合哨声响起,宿舍终于捯饬出了九块疑似豆腐的物体。两人后背都洇出汗渍,路从辜看应泊累得话都说不上来,忽然很想打趣,小声说:
“辛苦了,妈妈。”
应泊气极反笑:“你怎么也来这套?”
每天早上五点半集合,应泊闭着眼睛,还在往袖口塞内衬,和路从辜相互扶着出门,两个歪歪扭扭的影子冲向操场,迷彩服扣子系得七上八下。教官拿着探照灯来回扫视,呵斥道:
“第三列第二个,衣领翻好了!”
应泊迅速拍平路从辜翘起的衣领,顺手打理好他的头发,路从辜也下意识帮忙系好应泊跑位的皮带扣。站军姿时,路从辜总忍不住瞟向旁边的应泊,两个人仿佛黏在了一起似的,像两棵枝条长在一起的小白杨,侧脸被阳光镀成金色。
虽然是最后一批来到食堂吃饭的队伍,大家说说笑笑,气氛还算融洽,女生们也凑过来八卦:
“听说你们屋的内务都是泊子哥一个人打理的?”
“可不是,就差给我们缝裤线了。”男生们哄然大笑。
午休时段,应泊枕着路从辜床上的豆腐块背政治,但显然没背进去,倚着墙打起了盹。
“喂,应泊,流口水了。”路从辜用笔杆戳戳应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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