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癸一年
恍惚中熟悉至极又裹挟优雅磁性的嗓音像是在耳边轻声吐露出堪称冷漠的话语,具体内容却不知是何原因有些模糊不清。
千岛言下意识看向身侧坐着的费奥多尔,像是喃喃自语般微不可闻,“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嗯?”
影院中人们为这从未见过的一幕震惊的发出未能压抑住的小声惊呼,而这种小小的躁动盖过了眼前金发青年询问的气音,费奥多尔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脸庞被光芒照亮的金发青年,后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电影上了,千岛言眼眸微垂,看似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仿佛对这场电影已经毫无兴趣。
从入戏到出戏也只需要一瞬间。
直到影片结束播放着演员表人们连续离场,千岛言还是没有任何动作,许久,他像是恍若隔世般回神,周围昏暗的光线只余银幕上雪白的参演人员名单成为光源。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看向身侧的好友,“现在走吗?”
费奥多尔没能从对方外露的神色上捕捉到任何情绪,而对方看上去也没有想要提及其他东西的意思。
这样的话,他只能旁侧推敲去试探出一点东西了。
“这部电影没能让你满意?”
“三个人的感情纠缠看的我有点胃疼。”千岛言也有些不理解这种优柔寡断不清不楚的感情,他若有所思,“不过……这种特殊技术很让人身临其境,或许放在恐怖片里效果会更好?”
对方看起来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是吗……真可惜。”
模棱两可的语气让人弄不清楚他究竟是在为影片未能博得对方欢心可惜还是在为没有让对方露出丝毫破绽可惜。
他继续问道:“不过既然已经结束了,要现在离开还是等等看有没有彩蛋?”
千岛言对于这个影片兴趣不大,自然也不会有多期待彩蛋,但他仍旧坐着没动,嘴上像是期待般,“看一下有没有彩蛋。”
“好。”费奥多尔目光落在对方被银幕照亮的侧脸。
千岛言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塞着爆米花,眼眸看着银幕却像是透过那层幕布看向了其他虚无缥缈的地方——明显的心不在焉和走神。
眼眸微动,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好友过于专注的视线,他转过头,唇边勾着一抹弧度,“怎么了?”
“只是觉得千岛你有哪里奇怪。”费奥多尔直白地挑明了这一点,对方的性格喜怒无常捉摸不定,如果有什么事情未能在现在彻底解决,指不定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走向。
“哪里奇怪?”千岛言像是不解般歪了歪头,猩红色的眼眸被时不时闪过的雪白演员表照亮,莫名显得有些危险。
“比如说你现在看起来仿佛正在思考如何报复我。”费奥多尔沉思了一会儿,逐渐辨析出对方目前状态下最大可能的想法。
千岛言像是为对方没有由来的猜测感到好笑一般,他背脊靠在椅子靠背上,语气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怎么会呢?”
正是这种看似不在意的表现才最让人不放心的。
费奥多尔借助微弱的光源注视着自己好友脸上每一个微表情的变化,“你想起来了多少?”
千岛言缓缓眨了眨眼睛,意料之内的没能瞒住对方,他用着模棱两可的反问,“你猜猜看?”
这是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回答,因为无论他回答什么,都会得到对方不置可否的态度。
费奥多尔似苦恼般皱起眉头,他温润的嗓音不紧不慢地提醒道:“你答应过我不会生气。”
“暂且不提我是否真的答应过你,不过,我没生气。”千岛言语气透着无奈,借助身体倚靠在座位上的倾斜,脸庞被刻意朝另一边偏,掩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我也有补偿你的。”像是在强调什么一般,费奥多尔抿起唇,显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他与对方相处多年,对方每一个反应预兆着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费佳……你有考虑换一个称呼来喊我吗?”千岛言语气平淡如水,仿佛只是在构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设想。
这是相当明显的提醒了。
费奥多尔很快明白了问题所在,有时候这种只想起了片段未曾想起全部的情况才更加棘手,他意有所指地说道:“难道不是你当初在西伯利亚因为过于喜欢吃千岛酱才让我称呼你为千岛的吗?”
千岛言沉默了一会儿,对方这番话已经相当清晰的表明了立场,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一直停留在过去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更何况badend的那个结局两个人最后都已经全部扯平,费奥多尔也为自己的疏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和补偿。
他微微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只是……那句在记忆中模糊不清的话牵扯出的众多画面,让他想要迫切的得到一个确定的态度,或许是受到影片中那股患得患失的飘忽感影响,让他也有些感同身受。
顿了顿,最终还是轻声询问,“费佳,在你眼中我是什么?”
终归还是触及到这个地方了。
千岛言并没有看向对方,他视线仍旧落在正前方的银幕上,耳边属于对方温润优雅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是怎么认为的呢?千岛?”
“或者说,你需要我怎么去证明你在我这里无可取代的位置呢?”费奥多尔嗓音不紧不慢,在人近乎全部走完的影院里,他们仍旧克制着嗓音,以最小音量去交谈,“你是想要普通利用彼此的上下级关系,还是相互信赖互补的同伴关系,还是相处最久感情深厚的朋友关系,又或者是想要最了解彼此又唯一的恋人关系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普通词汇可以定义的界限,各种复杂的羁绊情感相互揉杂在一起,最终组合成为了常人难以理解又扭曲的枷锁,情感是人类的缺陷,费奥多尔并不否认这一点,而幸运的是,他们两人都不会因为这点缺陷而变化改变自己的立场和理想。
“反正……千岛肯定会任性的选择全部都要吧?所以没有明确界限难道不是千岛想要的结果吗?”
费奥多尔十分了解对方,千岛言的果决性格只会在他明确不想要或者说不在意某种东西时才会出现,在遇见众多难以取舍的东西时,对方会露出偏向小孩子幼稚的贪婪任性一面——全都想要。
所以无论是掺杂着利用的感情,还是在纯粹的感情中依附着其他污浊阴暗心思,都是属于「共生」的产物。
千岛言单手撑着腮帮子,拖拽着音调,像是为自己的小心思被直白戳破而感到不满,“诶——不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啊——”
费奥多尔似困惑般发出指责,“可是,不是千岛想要我说出确切答案的吗?”
“我想要的只是你跟上一个你确切的分界线。”千岛言指尖夹着一颗爆米花抛进了嘴里,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毕竟上一个你太过于……”
后面的词汇湮灭在唇齿间,不需要去刻意询问,费奥多尔都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词。
银幕上的演员表已经播放到了最后,漆黑一片中没有彩蛋,逐一亮起的灯光预示着这场电影的结束。
千岛言有些惋惜地捧着没怎么吃的爆米花走出了影院,“费佳,你一颗爆米花都没吃,明明爆米花是看电影的标配。”
费奥多尔从善如流地表示了歉意,“虽然我也很想陪你营造那种气氛,但是很可惜,这一次时间选的不够好,我已经吃不下了。”
秋季的深夜空气中裹挟着寒流,虽不至于到呼出白雾的程度,但也足以把费奥多尔露在外面的皮肤冷的有些泛红。
过分寂静的街道上只能听见脚步声的回响,费奥多尔看了一眼自己好友时不时丢一个爆米花进嘴里的动作,没由来的突然提议,“千岛,需要我帮你拿着吗?”
千岛言动作停顿,面色有些微妙,“你是想喂我?”
费奥多尔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们一向心照不宣,嘴角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无奈般的笑容,“如果你愿意的话。”
“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也能吃点。”千岛言显然更加想要早点消灭这一桶爆米花。
在把怀里捧着的爆米花桶递给对方的同时,静谧的空气中传来锋利的破空声,他袖口处滑下匕首落在手中,头也不回地精准挡住了从身后袭来的攻击。
费奥多尔极有默契地捧着爆米花退让到了一个安全范围。
“诶?”袭击者发出一声惊讶的气音,有些气馁的声音随之响起,“从背后偷袭失败了吗……?”
似乎是耳旁传来的声音过于年幼,千岛言在看清对方外貌后面色一瞬间变得很古怪,“小孩子?”
对方的偷袭没能成功,他收回了手里的长棍跟千岛言拉开距离。
“以年龄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可是会吃亏的。”五条须久那手中垂下的长棍点着地面,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浮现出兴奋,“我记得你,在情报中全部为问号的高额点数boss,原本只是想看能够让流在游戏里险胜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还会遇上隐藏关卡。”
“所有一切都成谜的你,就由我来解开谜底,按照流的判断,你应该加入了赤组。”他手中的长棍迸发出绿色的电流,电流汇聚在长棍另一端展开形成了镰刀的模样,直指千岛言,“来吧,让我来看看你是否拥有成为隐藏boss的资格!”
“……可是我不是很想跟小孩子打架诶。”千岛言脸上表情越发复杂,“再加上你是因为你们王差点输掉找上门这一点,就更加显得幼稚了,像是因为一点小摩擦而放学后的约架一样。”
这番话像是激怒了五条须久那,他嘴角弧度掺杂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握着镰刀的手指尖泛白,“那你如果输给了小孩子,才是更丢人的事情吧!”
他身形如同一颗炮弹般骤然迸发朝千岛言袭去,周身噼里啪啦闪烁的绿色电流照亮了周围建筑,这股能量只能由同等的能量来抵御,如果是用普通的匕首直接防御极有可能会被镰刀轻而易举的斩断,千岛言侧过身轻松地躲过了对方接二连三来势不断的攻击。
“怎么了?不敢跟我交手怕失败吗?”五条须久那语气里夹杂着烦躁和讥讽,“像只小虫子一样躲来躲去算什么本事?!”
“我说过了。”千岛言露出苦恼的表情,“跟你打架很丢人诶,像是在欺负小孩子一样,你现在走我可以当做你没来过。”
五条须久那气的攻击频率越发密集,但无论如何都伤不到眼前金发青年一分一毫,一般在这种boss回避攻击的无敌状态下就需要用其他方式去吸引boss的仇恨值,也就是触发某种特定任务让boss强制红名。
五条须久那的视线一下子锁定了从一开始就捧着爆米花站在角落里静静注视的黑发青年,后者看上去面色苍白憔悴,裹挟着病气,既然千岛言在开战之前会让对方退开,那么就说明对方一定是手无缚鸡之力表里如一的药罐子。
五条须久那势必要逼千岛言出手,他佯攻向对方的镰刀在半空中调转方向朝角落里的费奥多尔袭去,后者似有所察地抬起眼眸看着朝他当头斩下的翠绿色镰刀一动不动,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冷静无比的模样,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铛!”
一声坚硬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千岛言手中的匕首附着上了一层耀眼的赤红分毫不差地抵挡下了对方来势汹汹的攻击,握着匕首的手用力上挑将对方逼退。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要朝场外人士出手啊,这可是坏孩子的卑劣行为哦。”
意有所指的话一语双关同样批判了他身后的费奥多尔,毕竟后者曾经做过的卑劣行为数都数不清,费奥多尔像是无辜般眨了眨眼睛,假装听不懂话里的指责。
千岛言余光瞥到这一幕没好气地直白批评道: “费佳,你偶尔也稍微躲一下攻击啊,难道说对你而言现在是电影的续幕吗?”
“唔……抱歉,但是,千岛,你应该清楚以我孱弱的身体也躲不开,而且大概率会在混乱中导致爆米花洒掉。”费奥多尔的借口滴水不漏,听起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千岛言即使想要去与他争辩也没那个时间,他随手从对方怀里捧着的爆米花桶里拿了一颗爆米花塞进嘴里,继续转头与五条须久那对峙。
五条须久那看着匕首上附着的赤红,眼眸里划过一丝了然,“看起来核实了一件大情报,你果然是赤之氏族的一员,这条情报可以给我加不少点数。”
“既然你已经清楚的知道了。”千岛言猩红色的眼眸神色不变,“那么,你的来意是想要开战,还是为昨晚的毁坏我们设备的一件事来赔偿呢?”
不远处金属的路灯上停驻着一只绿色鹦鹉,见到千岛言手中匕首在漆黑的夜晚里浮现灼热的赤红后,缓缓转动了一下眼球。
“你未免想的太美了,赔偿?那种事情怎么可能,成王败寇,很正常的事情吧,既然输了就要负起效应的代价。”五条须久那理所当然地说道,“至于开战?今晚我仅是凭借着个人名义来完成任务赚取点数的罢了。”
“还真是狂妄的说辞。”千岛言手中的匕首赤红色的火光似乎是受到了主人情绪的波动变得高涨,“虽说欺负小孩子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总该补偿我们一些什么。”
两人的身形极速拉进缠斗在一起,坚硬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携带着四溢的火光,千岛言近乎是不怕受伤的不要命打法将原本五条须久那武器上的优势全部消除,他另一只手拽着对方镰刀下面的柄以强硬的力道把对方往这边拉扯。
除去能量上的持恒,年龄上的身体素质差距在此刻一览无余,五条须久那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弧度,“你还真敢碰啊。”
绿色的电流飞速流转重组,镰刀的模样一瞬间消失,取代而之的是长棍上衍生出的锋利刀片,顷刻间刺穿了千岛言的手掌。
鲜红飞溅的间隙中,那双猩红色的眼眸里淡漠一片,平静如水的表情上连痛楚的情绪都感知不到,仿佛刺穿的不是他手掌一样,似嘲讽般说道:“这就是你布下的陷阱?”
巨大的力道从对面传来,处于意外情绪中的五条须久那来不及反应就被迅速又强硬地拽向了那一边,在身体失去平衡始料未及之时,手中的武器被击飞落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附着赤红的锋利匕首抵在他的咽喉,灼热的温度源源不断炙烤着敏感脆弱的致命部位。
千岛言语气恹恹,似乎颇为失望,“都说我不想跟小孩子打架了。”
五条须久那的视线下移落在对方的手掌上,那里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只余从指尖滴落在地面的血迹宣告着对方确实受过伤的事实。
“这种堪称异常的自愈能力,你是权外者?”
“你想这么认为也可以,不过……”千岛言看向不远处路灯上停驻的绿色鹦鹉,他直觉一向不错,那只鹦鹉绝对跟「绿色」有关系,目光再次落回少年身上时,说出口的话像极了恶趣味的威胁,“你们如果不打算赔偿的话,我会作为代价取走落败者——你,身上的某个部位。”
“也就是说——赔钱无疑是最少的损失,对吧?”五条须久那脸上没有任何丝毫慌张的神色,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镇定,倒不如说,他早已将自己的性命也塞进了这场游戏里,所以显得毫不在意。
见没能恐吓到对方,千岛言略微有些惊讶,他微微颔首,“确实如此。”
五条须久那轻嗤一声,“看一眼你终端机。”
听起来像是早有准备,千岛言询问的视线看向费奥多尔,他的终端机大部分时间都在对方手里,费奥多尔会意地拿出终端机,屏幕上显示了到账信息。
千岛言接收到对方回复后,松开了钳制五条须久那的手,像是不解,“你大费周章的跑到我们面前,就是为了补偿我们的损失?”
后者正弯腰捡自己的武器,听见这句话他脸都气红了,“是为了情报点数!顺带试探一下你们的实力!”
“这种情报有什么好获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