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癸一年
千岛言滑落坐回长椅上,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出声问道:“那……罪魁祸首是谁呢?”
“是异能,是拥有异能的异能者。”费奥多尔指腹一点点擦去对方脸颊上被自己沾上的血迹,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个男人拥有异能,却没能管控好自己的异能,从而导致了所有人的死亡。”
“异能……”千岛言反应很快,记忆力也极好,“是他口中的诅咒吗?”
“诅咒……?这么说也没错,异能本身就是一份只会带来灾厄的诅咒,所有的异能者都是世间不幸的根源。”
费奥多尔直起身,窗外又开始下雪了,教堂里很暗,之前的暴风雪让整个小镇的供电都陷入瘫痪,他翻找出蜡烛重新点燃,火光忽明忽灭地跳动照亮他半边脸庞。
他轻声说道:“那个男人的异能是「让跟他接触过的人死在光彻底熄灭的时候」——当然也包含月光,在风雪来临前圣彼得堡拥有月亮,但风雪来临后就没那么好运了。”
费奥多尔微微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道:“嗯……这么一看倒是更像是「死在风雪来临之时」呢,不过他控制不了异能,甚至都不知道‘异能’这个词的存在,因此这份异能带来了灾祸,导致了所有人的死亡。”
千岛言没有说话,只觉得心中让他不舒服的情绪越发沉闷,像是火焰一样灼烧,无从发泄的情绪被囚困在身体里,近乎让他喘不上来气,又想起男人说女孩死在了光熄灭时的话,想起男人说不知道女孩究竟是死于病痛还是死于这份诅咒。
其实,他本来以为对方是因为小镇上被人戏弄没有及时找到医生导致女儿死亡而产生了报复心害死了所有人。
事实却是对方就连自己身上有异能都是在女儿死后才发现的,而对方也控制不了异能,这是一起异能失控导致的灾难吗?没有罪该万死的加害者,只有受尽苦难的受害者。
那……那个男人最后如果笑了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没有做错呢?
可是他不信仰神,一个没有信仰、虚有其表的空洞祝福会生效吗?会被神所认同吗?
微凉的指尖触及脸颊,千岛言下意识抬起眼眸看向对方,却发现费奥多尔露出了夹杂着困惑与惊讶的复杂表情。
“你怎么哭了?”
“什么?”千岛言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音带着沙哑,他后知后觉地伸手摸向眼角,触及到些许湿润。
他满心茫然不解,随手擦掉莫名落下的眼泪,并不在意,这也许是他年龄问题所以在情绪波动时会造成泪腺失控。
抿着唇说道:“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骗我,如果我能早点发现他骗我的话,是不是会得到更好的结局?”
“为什么你会认为这不是与他而言最好的结局呢?”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反问。
他心中在思考着另一件事,眼前少年原来拥有正常人的情绪,这点有些麻烦,本来他以为以那些人的作风不会给对方留下感性的一面。
这样的话……如果这件事没能处理好,极有可能会影响到对方的性格与人格走向,甚至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我确实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千岛言失落地低下头。
“不用为此难过,这是正常现象,凡人都是会被欺瞒的。”费奥多尔嗓音优雅低沉,伴随着烛火的灼烧、蜡油的滴落,一同缓缓沁入人心,别有深意,“只有神才不会。”
——「神是能够倾听众人心语。」
千岛言怔怔看着那双在烛光下忽明忽暗的紫眸,对方在某个午后跟自己说过的话突然从脑海深处浮现,如果他能够听见别人的心声,是不是就能够更加贴近理解别人一点呢?
这个想法悄无声息地出现,像是泛滥成灾的洪流一般收敛不住,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达成什么,因此一瞬间想到了他异能杀人降罪时的空白,如果用这点当做杀人的先提条件,是不是就能够顺利去达成听见他人心声的目的了?
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动荡与疲倦让他失去了管控身体的能力,连带着思绪也变得朦胧混沌。
明灭的视野里被烛火环绕的青年周身仿佛黑暗一直不曾离开,亦或者是对方也是火焰在一同灼烧。
燃烧的黑色火焰吗……?
耳边一声清脆的宛如被打碎了枷锁一样的支离破碎声在空气中消融。
费奥多尔注视着那个倒在长椅上的少年,对方周身浮现出一层浅浅文字光晕的红色光圈,又极快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点重新收敛回体内。
中途出现了众多变数,最后结果也变得未知。
这个反应……
是成功?还是失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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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番外三十三 一周目·箴言
模糊不清的视野伴随着意识复苏而逐渐清明,他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教堂,而是一处阴暗狭窄的房间,光从高处类似于通风口的地方洒进来,有限的光线导致房间里大部分地方都被黑暗覆盖。
外面充盈着嘈杂的声响,其中有很多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也有不断响起碰撞的沉闷声,像是有很多人在挨家挨户搜查着什么。
千岛言思绪漫无目的飘散,一会儿在回想睡着前发生的事情,一会儿在分析外面的声响究竟是因何而起。
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感不是特别明显,倒不如说像是跟阴影融为一体了一样。
从少年苏醒开始,费奥多尔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带着思索与观察。
对方状态看起来还好,并没有崩溃的糟糕迹象,费奥多尔重新把目光放回自己手中的电脑上,一心二用地思考着。
或许是因为对方接触的人过少,再加上他跟人相处的情感方面过于淡薄,因此未能及时注意到少年其实拥有丰富与常人无异的感情。
这点或许会给他计划造成某些偏差,不过……也幸好发现的及时。
——就像是神明启示那般。
“这是不是你算计好的?”
少年清澈带着些许稚嫩的嗓音打断了费奥多尔的思绪,后者抬起眼眸看向对方,不紧不慢地反问。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或许是因为你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表现的从容不迫?”千岛言回忆了一会儿,他详细地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从那个男人进了教堂后,你就开始不离蜡烛——像是早有准备那样。”
“这个说辞很单薄呢。”
费奥多尔坐在木桌前啃咬着食指,另一只手搭在一台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他目光注视着屏幕中跳动的代码,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
“我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男人反常的举动而去调查,接着从那些蛛丝马迹中推敲出答案并做好应对的,不是吗?”
千岛言微微侧了侧头,在发现异能反馈回来的声音确实没有异样后,他奇怪地直白问道:“那……你心中的计划是指什么?”
费奥多尔敲击键盘的动作微顿,他单手合上电脑,转过身以一种淡漠又夹杂着审视的视线剖析对方。
他并未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你的异能……”
千岛言没有在意对方仿佛要洞悉自己灵魂深处的探究视线,他眼眸里划过一丝了然,唇边缓缓露出笑容,“计划的第一步是需要把我的异能开发成你想要的样子吗?那么,你所想要的异能是能够窥探他人心灵深处的——读心?”
“没错。”费奥多尔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想法,他也从少年的反应里得到了某种验证。
现在看来结果确实如他所料的那样顺利,只不过唯一需要注意的地方只有……
千岛言惊讶地注意到异能反馈回来的心声变得迅速又模糊,其中的信息也零碎不堪,像是被故意加密了一样。
加密的方法并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技术,更像是对方自创的密码。
没有人可以杜绝心里的本能反应与想法,但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不是正常人,对方以另一种角度阻隔了他的异能。
千岛言没去花费精力破解对方的想法,因为即使破解了对方也极有可能会设定出一种全新的加密方法,这样一来没完没了,只会无端的浪费时间在这种枯燥乏味无休止的事情上。
他中断了异能,不再继续倾听对方的想法。
转而把注意力倾斜向外面的动静上,“我们所处的地方是教堂下面的地下室……?”
“嗯,这座小镇的死亡已经被政府所察觉了,他们派人来查看情况顺便处理后续。”费奥多尔目光盯着少年看似平静的脸庞,后者听见这番话时眼眸里的情绪明显出现了变化。
千岛言能够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但仍旧抱着某种可能性般询问:“他们的尸体会被好好安葬吗?”
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露出遗憾的表情,“很抱歉,他们出动了具有「焚烧」异能的异能者,于这个世界而言,异能失控发生的混乱数不胜数,如果一一安葬的话会耗费他们众多精力与资源,因此直接伪装成天灾是最为便捷的方式。”
“这样啊……”
少年听了这番话只是低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清楚了,平静表情中流露出细微的情绪昭示他内心十分失落的事实。
这处狭小的空间里维持了片刻的缄默,这份安静很快被费奥多尔打断。
“您身体没问题吗?”
“为什么这么问?”千岛言有些疑惑,旋即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是因为我之前突然睡过去了吗?”
他从床边站起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没什么啦,只不过是异能更迭让意识陷入了休眠而已。”
“好啦,比起这个你要如何混出去呢?「焚烧」的话一定会有高温,我们……唔,你待在这里一定会被蒸熟的吧。”千岛言像是已经收拾好了之前的情绪,甚至还有闲情去揶揄对方。
费奥多尔把身上披着的斗篷折叠好放进纸袋,他才看清对方原来已经换上了一套类似于军装的服饰,再戴上可以遮住半边脸配套的厚重保暖的帽子,近乎能够以假乱真。
“你要混入他们之中找机会溜走吗?”千岛言很快明白了对方想要使用的计划,他食指轻轻点了点下巴,“如果你已经对他们队伍一清二楚的话,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
“没错,我身体不够好,没办法像你一样行动自如,只能使用这种迂回的方法,劳烦你帮我把东西带出去了。”
费奥多尔又往纸袋里塞了一系列小物件,有装着机密资料的u盘也有看不出用途的一些东西,接着他把纸袋递给了对方。
千岛言伸手接过纸袋,百无聊赖地点点头,“知道啦。”
在最后分别时,费奥多尔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好心提醒道:“你最好不要让他们发现你的踪迹,这是出于对你安全的考虑。”
千岛言随意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清楚了。
费奥多尔顺利混出小镇,千岛言也借助读心的异能躲过那些巡逻搜查的人员离开了这片区域。
他静静站在距离小镇有一些距离的白桦林边缘的高处,瞭望那群已经在视野里变成了一群黑点似的人,那些人在搜查完一切确认是异能失控导致的悲剧后聚集在一起。
也许是在交流情报问有没有发现活口,又或者是有没有其他什么线索。
千岛言忽然想起自己杀了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处理对方的尸体,如果所有人都是不见血的安详死亡,那么这个浑身鲜血的男人岂不就是最后的疑点?
没等千岛言思索出什么解决方案,只见浩荡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把周围的冰雪都烘烤成水汽不断后退。
率领着那些人的指挥官挥动了一下手臂下达了指令,所有人都开始撤离。
千岛言剔透的眼眸宛如镜面一般倒映出直冲云霄的赤红火焰,火焰咆哮着吞噬了这座小镇的一切,冒起的灰焰像是这座小镇居民的灵魂一样徘徊在上空不愿随风飘逸散去。
费奥多尔跟少年没有说碰面地点,但他很清楚在哪里能找到对方。
火焰的高温中和了寒风的刺骨,当原本宛如刀片一样的风吹在脸上时,竟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少年身上的斗篷被吹得簌簌作响,稍长的发梢在风中扬起,彰显出几分肃穆的意味。
费奥多尔没有去打扰对方,而是站在不远处与对方一同望着烈焰的灼烧,高温把那片小镇的空间都烧得扭曲,热浪驱散了圣彼得堡的冬季寒冷,变得温暖起来。
——虽然这份温暖是由数百人铺垫而成的余热。
他注视着千岛言抿起的唇以及眼眸中重新浮现出的迷茫与不舍,甚至还有连对方自身都没能察觉到的那份哀伤。
“其实我有点奇怪。”千岛言忽然开口了,像是迟疑什么,在短暂的停顿后继续说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直接把异能空白设定成读心的,你为什么要制定这种复杂麻烦的计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