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咖撒
你看也没看,一口气喝光杯里剩余的凉水。
将杯子放回厨房,走到玄关,关掉客厅所有灯,和往常一样,带着喝饱水后趴在楼梯口等你的呼噜慢吞吞上楼。
把已经犯困的金毛犬送回它的小窝,你离开它的房间,走了两步,抵达卧室门口。却没立即进去,而是安静地站立在漆黑的走廊上,等抬起头,面对眼前的这扇门,眼神变得尤为迷惘。
匍匐在黑暗里的巨兽用锋利坚硬的指甲尖叩开了一扇门。
有光透过门缝照进,却似乎还不够。
可怎样才算够?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
没为你预留畏缩的时间。
你动作迟缓又小心的,推开内部亮堂的卧室房门。
第二天傍晚,公安刚好外出未归。
你往呼噜的饭盆里倒了盒肉罐头,又揉揉埋头干饭的金毛犬脑袋,在它喝水的盆子里接满水。留下张字条,戴上帽子和口罩,翻出后院的围墙离开。
第213章 蓝色大海(五)
呛进喉管里的液体是鲜血。
如潮水般涌上的窒息。
丧失功能的五感、变得麻木的四肢。
已经一年没有经历这种感觉,但它会潜伏梦里。
遇到时,会在梦中迷茫又真切地心想:是梦要醒了吗?
不然怎么又看见那晃眼的手术灯,在头顶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落下,仿佛赤/裸的双脚从未离开过那座苍白的牢笼,在冰冷的地板砖上留下带血的足迹。
“这又是哪来的?”
“那女人送过来,让我们放进研究项目里,说会有用。”
“试验品已经够多,再弄来一个反倒没地方养。”
“算了,不管了,先带进去做个初步测试再说。”
“他多大?”
“嗯……看骨架不会超过十岁。”
“十岁?十岁会不会太小了点……”
之后的你很少真正报以过希望。
希望在大多时候不会出现。
在最开始懵懂无知地被绑上金属椅的时候,面对即将扎到手臂的针头,忐忑和恐慌中也曾天真地幻想能有个正义使者从天而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闪现面前,那么就算这个把这群披着白大褂自称科学家的疯子打趴下的家伙头戴钢盔,肩披斗篷又身穿红裤衩,十分中二地说自己是无敌超人你也认了,反正只要他能把你从那鬼地方带出去,让你以后在路上见一个人就发自肺腑地宣扬一遍无敌超人的丰功伟绩都不是问题。
后来盼久了连自己都觉得这很可笑,于是又寄希望于倒流的时间能够救救自己。
时间它总有办法吧?它那么神秘,一定无所不能。还没意识到什么的你满怀期待地想。实际上,一直到终于忍无可忍地学会利用回档得来的机会进行反杀,它都没带你彻底逃离过那里。
“这么小能撑住吗?”
“撑不住就撑不住吧,上头要进展,把计量加上去。”
“好吧,再加五百毫升。”
“把人绑紧,准备注射。”
“是!”
你曾很长一段时间认为生命的轮回是指失去躯壳的灵魂换到新的躯体,不然该如何解释你擅自以心脏骤停的方式替一个仅有一天之缘的陌生人结束寥寥一生。或许有人真的生来就不够完整,那些被你顶替过容貌的人们是你灵魂散落的碎片,在一次次跨越生与死的长河时有义务的一片片捡起,把它们描摹清晰,又亲手摔碎,再东拼西凑地塞进你自己更加破碎的生命。你替他们度过人生最后一天,替他们经历短暂而漫长的死亡,替他们面对行将就木的身体、慢慢涣散的瞳孔、不再进气的胸腔,承受手臂忽然垂落的失重和心脏停止跳动的绝望;作为交换,他们替时间延续你生命的长度——
滴滴,滴滴…
“博士,试验体在抽搐。”
“已经不动了。”
“血压过低,检测不到心跳。”
“现在几点?”
“十四点十五分零五秒。”
“记录一下。”
“等等博士,试验体的心跳好像回来了!”
“有心跳了?快看看!”
可你要那做什么。
你要不停复活重生做什么?
这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不能离开,再来千百万回都不够他们弄死。
但时间不管你乐不乐意,掐灭了你偶尔想要一了百了的念头后,把你困在这个不喜欢的世界,催促你缓过死亡带来的难以克服的恐惧,从散发臭气的巷子里爬出来,靠兜里的几枚硬币,在凉风瑟瑟的街角,做一个没有来路、二十四小时过后便会消失的游魂。
又能拿什么来救你?
“他刚刚心率多少?”
“是0,不到一分钟变成了63。”
“不可思议……快,送一管血去化验室——”
枝和。
你分不清脚下踩的究竟是湍急的河流还是飘渺的云朵。
有水花冲湿裤腿,嘈杂的水流声充斥四周,然而视野里却白皑一片,脚底被某种黏稠的东西粘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大脑会自行勾勒出一些虚无的幻影。然而随着眼前的幻影愈发清晰,你却开始感到手脚发凉,下意识逃避,还没有看清便直接撇开了视线并且步步后退。
尽管脚下受到的阻力屡次差点把你绊倒,步子仍未停歇。退出几步后忽然转身,拼尽全力向前奔跑。
刺骨的风刮在脸上生疼,你不管不顾往前冲,脚踩出一个接一个的水花,在看不见脚下的路也辨别不出方向的情况下,靠着疯狂滋生出的情绪,想彻彻底底逃离这该死迷雾。
直至视觉突然颠倒。
随后,整个人失掉平衡,狠狠地跌进雨水汇成的横沟。
砰!
你的眼前一黑——
失败了。
还能拿什么来救你。
……
——————
东京的雨从太阳落山后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
下到无人的深夜,细雨变成瓢泼大雨,疯狂地冲刷起这座城市肮脏污秽的阴暗角落。
刚才挣扎着想起来继续逃跑的特工躺在地上不动了。他的体力耗尽,被子弹射穿的小腿正在流血,暗红的液体与地面的雨水交融,顺着倾斜的坡度与沥青路的缝隙往下流淌。
“就知道你会放水。”
电话里说还没回东京的女人,在这个雨夜神不知鬼不觉的现身。
贝尔摩德收起发烫的袖珍手/枪,打着伞,优雅地走到特工身旁蹲下,从他的外套夹层里摸出一个黑色硬盘,起身时,对不远处的你说:
“里面也有我的资料,不能让他们得手。这次不算你的了,下回可别心慈手软。”
“……”
你死气沉沉地坐在雨幕里一言不发。
对方看你跟桩木头一样不动于衷,装没听见,于是也没兴致再多说,就留这么一句,收好了自己手里的硬盘,撑伞掉头离开。
高跟鞋的脚步声渐远。
直到彻底听不见高跟鞋声,耳边最响亮的除落雨声外,只有颗粒大的雨珠砸在早已浸湿的帽檐发出的沉闷声响。你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活动半麻的手臂撑住地面,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拖着疲惫而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的走向躺在地上的人影。
周围的路灯因暴雨夜停电罢工,乌云也遮住月亮。你绕过了地上的血水,单膝跪下身。跪下来后,喘息两声,从特工的雨衣口袋里掏出部老人机,甩掉上面的雨水,拨打电话。
嘟……嘟……
“…喂,你好,是119吗?这里有人昏迷,位置在……古田区的堤坝边……”
今晚的东京没有电闪雷鸣。
雨却下得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哗啦啦的雨声成了整座城市的主旋律,在落地时,发出绝响般的奏鸣。
“……枝和?”
当你湿答答的手印在门板上,一直等在没开灯的客厅里的人听见动静的第一时间起身大步走向玄关,手里捏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语气急切又关心地问道:“怎么回这么晚,是不是淋雨了?”
你没有出声。
在外头熬到皮外伤愈合,回到家后,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膝盖一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枝和?!”
我好痛苦。
外面的大雨冲掉了你不堪一击的遮遮掩掩,让你彻底暴露的情绪翻滚出来淹没形同虚设的自守自持。
你摘掉了头顶的帽子,低头哽咽。一路上有雨水呛进鼻腔,让嗓子变得干涩发痛,每说一个字都是用粗糙的砂纸摩擦喉咙的管壁。
“不,不要……”不要救我。
仿佛预感到你要说什么的人立马不顾你浑身湿透,跪下来将你拥入怀抱,禁锢你腰上的手臂勒得你骨头生疼,怎么也做不到将后面的两个字眼说出口。
他想救救你,你知道。
你确定要救我吗景光?
你主动去寻找诸伏景光的嘴唇。
当你带有雨水的嘴唇贴上他干燥的唇瓣,好像抓住了大海投予你的唯一的浮漂,焦急又迫切地想要牢牢守住,可因担心会不慎掀翻而格外谨慎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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