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杀月
江澄看他一眼,道:“本来就是你的。”迟疑片刻,他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魏无羡却已转向了蓝忘机。见状,江澄也默然无言了。
在场众人,有人清扫现场,有人加固棺木的封禁,有人正在考虑如何稳妥地将它转移,有人则在生气。蓝启仁怒道:“曦臣,你究竟怎么了!”
蓝曦臣压着额角,眉间堆满难以言说的郁色,疲倦地道:“…叔父,算我求您了。别问了。真的。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说。”蓝启仁就没见过自己一手带大的蓝曦臣这种烦躁难安、失仪失态的模样。看看他,再看看那边和魏无羡一起被包围的蓝忘机,越看越窝火,只觉得这两个原本完美无瑕的得意门生哪个都不服他管了,哪个都让人不省心了。】
蓝老头怎么总是在生气呢。
魏无羡突然有些良心发现,以前是他这个不省心的求学学生顽劣不堪,然来是得意门生蓝忘机被撩得痴心错付,最后连双璧里的另一个皎如月华的蓝大哥都开始迷茫起来,好像是……应该气的。
不过,悄悄偷看了眼正闭目凝神、似乎也没有书里那么窝火的叔父大人,魏无羡心道,也许蓝老头现在已经开始气习惯了吧?那是不是往后就不那么容易那么发火了?
但是看看蓝景仪那完全不‘姑苏蓝氏’的跳脱模样,估计往后还是有的气吧?连夷陵老祖的笛音都不知欣赏的小辈,像什么样!
显然,某人已经选择性忘了开头那段惨不忍睹的‘演奏’描述。
比起魏无羡的防患未然、天马行空,双璧二人是真切在反省自身,自身之过却累得叔父忧劳挂心,实不是为人子者所为。蓝曦臣更是强打起精神振奋起来,有过则改、有失当思,只是仅此。毕竟除了‘蓝涣’之外,他还是蓝氏家主,并无诸多空闲来委靡不振。
听见自己最终也只是‘默然无言’,江澄愣了下,也罢,最后‘魏无羡’依旧不知道,也好。就这样,将所有恩恩怨怨、错错对对都交予时间好了,就算不知,十几二十年后,另一个自己与‘魏无羡’也当有把酒言欢的一天吧?
既然如此,知不知道的,也没所谓了。
“哎哎哎!”魏无羡突然大叫了一声,“江澄,书里这个‘你’好像是有话要说的呀,舍不得陈情?还是舍不得我啊?”
“滚!”
【那口封着聂明玦和金光瑶的=棺==材=不光异常沉重,还须千万小心对待,因此自告奋勇来搬运它的是几名家主。一名家主看到了观音像的面貌,先是一怔,随即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指引旁人来看“你们看这脸!像不像金光瑶?”旁人瞧了,皆是啧啧称奇“果真是他的脸!金光瑶做这样一个玩意儿干什么?”姚宗主道:“自封为神,狂妄自大呗”“那还真是够狂妄自大的。呵呵=呵。”
魏无羡心道,那可不一定。金光瑶的母亲被人视为最=下=贱的=娼=|/妓,他就偏要照着母亲的模样雕一座观音神像,受万人跪拜,香火供奉。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没人比魏无羡更清楚了,不会有人关心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和金光瑶有关的一切,都会被予以恶意最大的猜测,在众人口中广为流传。再过不久,这口=棺=材就会被封进一口更大、更牢固的=棺=椁,被钉上七十二颗桃木钉,深埋地下,立起警戒碑,镇压在某座山下。
被封在里面的东西,也将在重重禁制和万千=唾=骂中永=世=不=得=超=生。
聂怀桑倚在门边,看着几名家主把这口棺材抬出了观音庙的门槛,低头拍拍衣襟下摆肮脏的泥土,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魏无羡也望了过去。落在地上的,是金光瑶的帽子。聂怀桑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这才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聂怀桑还沉浸在‘金光瑶怎样都是应该为什么我大哥还要一同被深埋封印镇压简直没天理’的思绪中没回过神来,就又一次接受了众人目光的洗礼,又怎么了这是?
众人:……这是熬出头了不必再装了吗?
魏无羡面上装得颇为痛心疾首,“怀桑兄啊,怎么你也学起‘战利品’那套了?只要想起乱葬岗围剿后,伏魔洞里的废纸废料都被人收集去了我都一阵恶寒,我以为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呢。”
聂怀桑眨眼,刚刚没注意听了一耳朵的是啥来着?‘自己’捡了金光瑶的帽子了?
瞬间接了魏无羡的梗,聂怀桑也做垂丧模样,就差拿着小手绢来抹泪了,“魏兄啊,你还不知道我吗,好坏也是我曾叫了许久的‘三哥’,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我拿了帽子也能做了凭吊衣冠冢,不枉情义一场啊~”
魏无羡:哎呦演得可比我像多了。
还想着他母亲面容观音像的孟瑶闻言:我信你的鬼!
眼见弟弟都能和夷陵老祖唱和双簧了,聂明玦瞬间竖眉:聂!怀!桑!
第215章 二一五、
【仙子在外边等主人等得心急,嗷嗷叫了两声…金凌忽然记起,当仙子还是一只不到他膝盖高的笨拙幼犬时,就是金光瑶把它抱过来的。那时他才几岁,和金麟台上的其他小孩子打架赢了却也不痛快,在房间里边疯摔东西边嚎啕大哭…小叔叔笑眯眯地钻出来问怎么回事啊?他立刻把五六个花瓶砸裂在金光瑶脚边。金光瑶说“啊哟,好凶,吓死了”边摇头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走了。第二天…金光瑶就在他房门口晃来晃去…他打开门,金光瑶半蹲在房门前,怀里抱着一只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黑毛小狗,抬头对他笑…那笑容温柔真切,金凌不能相信金光瑶是假装的。忽然之间,又有泪水从他眼眶中滚滚落下…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像不能怪任何人也不能恨任何人。魏无羡,金光瑶,温宁,每一个都或多或少该对他父母的死亡负责任,每一个他都有理由深恶痛绝,但又好像每一个…让他恨不起来。可是不恨他们,还能恨谁?难道他就活该从小失去双亲吗?…总觉得不甘心。总觉得委屈。恨不得一起死了一了百了才好。
姚宗主见他盯着棺材无声哭泣,道:“金小公子,你哭什么?为金光瑶哭?”见金凌不说话,姚宗主用长辈数落自家小辈的责备…若是在以往兰陵金氏家主还是一统百家的仙督之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这些别宗家主都绝对不敢以长辈自居,教训金家子弟。此时金光瑶已死,兰陵金氏无人可撑大梁,名声也差不多坏透了,估计今后也起不来了,敢的就来了。金凌…怒火涌上心头,大吼道:“我就是想哭怎么样!你是谁?你算什么?连我哭都要管吗?!”
姚宗主没想到教训不成反被吼,他也算是个不大不小、有点名声的家主,登时拉下了脸,旁人低声劝道:“算了,别跟小孩子计较。”他这才收起那几分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那是当然。呵,何必跟乳臭未干不懂是非不辨黑白的毛头小子计较?”】
魏无羡一边读一边咬牙切齿,若是此刻这段的两个当事人都在的话,他一定会将小金凌好好抱在怀里安慰一番,绝对要星星不给月亮,顺便再将这个姓姚的不要脸一脚踹出十丈远,我去你大爷的,特-么哪儿来的恶心玩意儿,吃了十个狗胆了吗还敢厚脸充当金凌的长辈!
蓝忘机都被怀里人‘咯咯’的磨牙声惊住了,实在担心这人牙口被磨坏,忍不住伸手想‘维护’下某人嘴巴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忍住停了下来。
魏无羡呼出一口气,对江澄喊话道:“金凌被人挤兑成这样,哭成小可怜都,江晚吟你干嘛去了,就这么当舅舅的吗!”
江澄也十分心疼还没见面的小外甥,但还被魏无羡这话气得够呛,“我是舅舅你就不是了吗?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干什么去了!”
也对哈,好像他们俩都在场的……
魏无羡也被反驳得有些心虚,末了很是默契地与江澄一同,将这份心疼加心虚全部都转到那姓姚的身上,旧怨加新仇,绝对要这个不要脸的吃不完兜着走!
身为金凌正牌父母的金子轩与江厌离被两人弄得哭笑不得,心中浓厚的酸楚也散开了去。他们也明白,金凌伤心的更多是因为他的小叔叔不在了,对从小没有父母的小孩儿来说,舅舅和小叔叔就是最亲近的人,突然间一向对他照顾有加的小叔叔也没了,还是以这种方式,受到打击可想而知。
对视一眼,金子轩握紧江厌离的手,坚定的眼神表示,这辈子,他们的孩儿绝对不会再受到这样的委屈,绝对不会。
不知觉间,孟瑶的脸上又有了笑,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做尽坏事、受人唾骂后,还有人为他的死流泪,当然是足以慰藉、值得一笑的事了,至于那个欺负小侄儿的姚宗主,呵~
【蓝启仁看护着棺材运上了车,回头一看,愕然道:“忘机呢?”他刚刚还盘算着把蓝忘机抓回云深不知处后要跟他促膝长谈一百二十天,实在不行就再关他一阵禁闭,谁知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他走了几圈,扬声道:“忘机呢!”
蓝景仪道:“方才我说我们把小苹果带来了,就拴在庙外,含光君就带着…带着…一起去看小苹果了。”蓝启仁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不用说了。观音庙外,哪还有魏无羡、蓝忘机、温宁的影子?蓝启仁看看慢吞吞跟在自己身后,仍在走神的蓝曦臣,狠狠叹一口气,拂袖而去。蓝景仪四下望望,惊道:“思追?怎么回事,思追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呃,方才还是心虚呢,读到这儿,魏无羡更觉尴尬了,把大外甥撇下和道侣私奔什么的,“哈哈蓝湛蓝湛,你看看你,留下大堆人就这么和我私奔了,也不想着给个名分,好意思哈?难怪叔父大人要跟你促膝长谈一百二十天了!”
“……”蓝忘机道:“已拜过两拜,有名分。”
被点名的蓝启仁怒了,老夫是这个意思吗?再说谁让你们跑了!我们蓝家缺你这碗饭了吗!简直气煞老夫!
蓝启仁道:“不就名分吗?回去就把道侣大典给办了!”
魏无羡:……
蓝曦臣:……
众人:……
【金凌听到魏无羡和蓝忘机不见了,急急奔出,险些在观音庙的门槛上绊了一跤。然而再急,也追不到这两个人的影子了。仙子绕着他开心地打转,哈哈吐舌。江澄站在观音庙内一棵笔直参天的树木之下,看了看他,冷冷地道“把脸擦擦。”金凌用力一擦眼睛,抹了抹脸,奔回来道“人呢?”江澄道:“走了。”
金凌失声道:“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江澄讥讽道:“不然呢?留下来吃晚饭?说完谢谢你再说对不起?”金凌急了,指着他道:“难怪他要走的,都是因为你这个样子!舅舅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