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娘子
她怔怔地失神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重新躺下,把发光的玻璃罐子抱在怀里,仿佛向非晚就在身边。
人又昏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的,好像又做了梦。
这次梦里多了一只萤火虫,彩色的,像是彩虹,围着她飞来飞去。
她故意到处跑,萤火虫都会跟着她,像是她的守护神。
梦里的叶桑榆不再孤单,有一只萤火虫陪伴着。
只是向非晚依旧会在关键时刻跳海,她无法阻止,再次急醒了,时间已经是6点20。
她抱着玻璃罐子,大口地喘气,人也口渴得厉害。
这次走出卧室前,她到了窗边,扯开窗帘,一束光斜斜地射进来,天已经亮了。
过去的一段时间,她像是吸血鬼,窗帘成天拉着,晚上从不开灯。
这会儿站在窗边,眯着眼,楼下攒动的人影,有晨练的,有遛狗的。
她推开一条窗缝,有欢声笑语传进来,一丝生机随着风扑进窗。
叶桑榆微微扬起头,发丝被吹得微动,她的头发长了些,额前垂下的发丝也被吹起来。
她闭上眼睛,喃喃道:“向非晚,你看,我的头发是不是长了些?”
风钻进细缝,围着她打转,似乎在回应她。
叶桑榆索性把窗子推开,风吹窗帘鼓动,像是一面舒展的大旗。
她站在窗帘前面,风拂动窗帘涌进她的怀里,她张开怀抱,抱住窗帘那一刻,她仿佛抱住了风,抱住了向非晚。
这一天早上的叶桑榆,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林映棠进来打扫卫生,鼓动的窗帘呼哒哒直响。
风吹进卧室,光洒落地板,秋天的空气微凉清新,将房间死气沉沉轰出去。
林映棠嗅到空气中隐隐的花草香,她稍微舒口气,谢天谢地,叶桑榆总算迈出了一步。
向秋水也迈出了艰难的一步,她去了国外,重新开始学业。
一行人都来机场送她,向秋水拉着叶桑榆的手,抓得紧紧的。
叶桑榆抱了抱她,久违地勾起一丝笑:“好好学习不可以偷懒,我说不上什么时候过去抽查你的功课。”
向秋水点点头,回身又看半夏。
她主动抱了抱半夏,低声说:“你好好的。”
半夏垂眸没做声,轻轻推了推她。
向秋水上飞机给叶桑榆发了信息:留意点半夏,她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任何情绪发泄。
叶桑榆:好,我们都要好好的,坚持不住也不要硬撑,告诉我,或者告诉你想告诉的人,就是不要一个人硬撑。
飞机划过一条白线,飞向大洋彼岸。
叶桑榆坐在车里,趴在窗口看蓝汪汪的天,时不时就会有一架飞机飞过去。
驶入市区,飞机的轰隆声离她们越来越远。
叶桑榆张罗中午一起吃饭,半夏没有任何意见,木蓝和林映棠点点头。
木蓝家最大,于是相约一起去她家吃烧烤。
一伙人,风风火火去超市大采购,叶桑榆余光偷瞄半夏。
向秋水也好,她也好,都大哭过了,心里多少释放了些。
唯独半夏,像是失去了表达能力,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大家说的,她会听;大家想做的,她也会配合。
只是,她不开心,叶桑榆看得出来,她一直在压制着情绪。
林映棠切肉,半夏洗菜,木蓝和叶桑榆串串。
下午太阳偏西,半夏点起炭火,林映棠帮着一起烤串。
木蓝撒调料,叶桑榆拎来啤酒,喝中药的不能喝,但其他人可以。
半夏也不拒绝,咬开瓶盖灌了一口。
烤串滋滋啦啦的声儿,伴随着肉质的焦香味,叶桑榆的胃,竟然有了一丝丝的渴望,这是久违的食欲。
几个人分工明确,根本不用说话,小烧烤喝啤酒,本该热热闹闹的,现在却氛围冷清。
叶桑榆看着她们喝酒,一瓶接一瓶,半夏的脸微微泛起一丝红,她拿过一个大生蚝递过去:“给我烤一个。”
半夏熟练敲开生蚝,放到炭火上,粉丝铺匀,蒜蓉堆成一座小山,不一会就有香味飘过来。
“半夏。”叶桑榆叫了一声。
半夏抬头看她,没做声,眼神清明,如冬青所说,她的酒量很好。
“再给我烤一只大虾。”叶桑榆端着碟子凑过去,“生蚝是不是熟了?”
半夏有条不紊地忙活着,叶桑榆夸赞她烤得好吃。
她绷着一张脸,又拿了一个生蚝撬开,继续给她烤。
“半夏,你也吃。”木蓝往她碟子里放,林映棠拿起酒瓶主动跟她碰了下,各自咚咚咚灌了一瓶。
叶桑榆不得不佩服她们的酒量,照这个速度,她早就醉倒了。
一顿烧烤,吃得夜光清明。
蚊虫的季节过去了,夜里有点凉,围在炭火旁刚刚好的温度。
木蓝有些醉了,抱着半夏的脸,哭腔道:“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林映棠拉了一把木蓝,木蓝索性抱着半夏,呜咽道:“冬青已经走了,你要接受现实,你要把她的人生一起活出来啊。”
半夏垂着眸子,默不作声。
林映棠把木蓝拉走,木蓝边走边哭:“你得哭出来啊,你难受你痛苦,你得发泄出来,要不然这个坎儿就过不去了,你听见没啊?半夏,你听见没?唔唔唔。”
林映棠捂着半夏的嘴巴,把人给架走了。
叶桑榆歪头托腮,拎起一瓶酒:“帮我开下。”
半夏咬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叶桑榆挑理:“那是我的。”
她连着拎起几瓶都是空的,她嘟囔道:“你们都是酒蒙子。”
总算被她找到一瓶没开封的,叶桑榆拿瓶起子给撬开:“咱两碰一个。”
瓶口一碰,半夏夺走她手里的那瓶酒。
“诶。”
半夏拿起一瓶饮料,拧开瓶,碰了下自己的瓶口,递给叶桑榆。
她会照顾所有人,但没能照顾好自己。
也不是不想,是没办法,叶桑榆懂她,要不是看见了向非晚留下的瓶瓶罐罐,叶桑榆也是每日想着怎么死舒服些。
叶桑榆挪到半夏身边,抬手勾着他的肩膀,歪头看她深邃的眼眸,缓缓道:“我拿你当家人,当长辈,你愿意当我姐么?”
半夏眨眨眼,没做声。
“你没答应我。”叶桑榆仰头灌了一口,擦擦唇角,说:“不急,明天我再问你一遍,来日方长呢。”
最后那几个字说出口,叶桑榆自己都愣了,来日方长,这哪里像是昨夜前还在想如何舒服死去的人呢?
心态的变化,真微妙。
得益于向非晚,叶桑榆便拿起一瓶酒,半夏盯着她的手。
“这个给向非晚。”叶桑榆又拎起一瓶,塞给半夏,“这个给冬青。”
半夏的手抖了抖,咬开瓶盖,往地上倒了半瓶,仰头就要灌酒。
叶桑榆拉住她的手,嗔道:“你急什么嘛?你喝了,那头向非晚就得一个人喝了,冬青那么在意的向总,不和她一起喝,做梦都要骂你。”
叶桑榆提酒跟向非晚说话,像是人就在眼前。
“向非晚,你和冬青在那头,我和半夏在这头,我知道你们两相处没问题,冬青一心向着你,你呢,每次她犯错,你冷着脸,但又比谁都心软,要不然说你两作伴呢,但是我和半夏怎么办?她都不认我这个妹妹,估计嫌弃我,不过没关系,时间久了也就看顺眼了,我慢慢等……”
叶桑榆说了很多,半夏垂着眸子,没有任何表情。
她最后说:“冬青,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半夏的,你就这么一个姐姐,我也就一个向非晚,我们帮彼此照顾好最在意的人,这杯酒,是我的谢意了。”
叶桑榆倒了一半的酒,碰了下半夏的瓶口,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她擦擦唇角,问:“我明天去看冬青,你去吗?”
半夏没说话,点了点头。
翌日,木蓝在家宿醉大睡,林映棠不得不留下照看她。
叶桑榆开车,载着冬青去陵园了。
鲜花,挑最艳丽的,小零食也买了一堆,叶桑榆统统放到墓碑前。
“这照片真好看。”叶桑榆歪头看着,呵口气,擦了擦照片上灰尘。
半夏站旁边,挡住了斜射过来的阳光,叶桑榆挨个撕开零食包装袋,和冬青边说边聊。
聊得无非是些过去的事,说给自己听,也说给半夏听。
说她们一起合谋,如何拯救向非晚和半夏。
说她们搭配大作战,每次都能大获全胜。
说她几次误伤冬青,不是腰子就是脊椎骨,叶桑榆跟她道歉……
半夏眯着眼,望着远处的浮云,像是冬青爱吃的棉花糖。
关于冬青的回忆,心底那个小盒子,又填满了些,叶桑榆说的很多事情,都是她不知道的。
可她也只敢把盒子打开,再把旧时光碎片放进去,之后不敢再多想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一旦开始思念冬青,她会是何等的疯狂,她唯一的妹妹,唯一的家人,她无法承受……半夏立刻遏止思念的源头。
很快到了十一,叶桑榆终于收到心心念念的第二个神秘数字。
数字是2,写在贺卡上,这张贺卡正是来自摩天轮斜对面的那家小店。
贺卡上写着向非晚给她的甜言蜜语,结尾写着:距离见到我,更近了一步,期待吗?我的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