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娘子
期待啊,她在心里回答,期待死了。
她利用十一去爬山,牡丹峰,她和向非晚表白的那座山。
叶桑榆叫上她们几个一起,半夏脸色更加寡淡,似乎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都知道她不对劲,但是又没办法帮助她,因为半夏拒绝。
叶桑榆用力撑起的罅隙,收集点点的微光,会因为撞进半夏眼里的深陷和绝望而堕入谷底。
她一阵阵也觉得,她不该活下来,那日她应该陪向非晚共进退的。
爬山耗尽体力,人倒在山巅的石头上,宁静高远的天空浩瀚苍茫,她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叶桑榆躺在那胡思乱想,随着日落,下山时,情绪也低沉了很多。
她甚至想,如果直接从这里滚下去,会不会摔死?
那样死的话,会很难看,到下面见到向非晚吓到她怎么办?
叶桑榆为这个想法感到好笑,无奈地苦笑一声,重重地叹了口气。
半夏其实留意到了,她在顶峰就开始叹气,夜幕渐渐降临,叶桑榆像是再也亮不起的萤火虫,也偃旗息鼓了。
木蓝提议晚上一起吃饭,叶桑榆没搭话,林映棠自然也没动静。
半夏也没吭声,拎着包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
“你不吃了吗?”木蓝扬声问,“人是铁饭是钢,要吃饭的!”
半夏抬手挥了挥,背影消失在拐角,不一会车子轰然,往左边驶去。
半晌,木蓝怔怔地说了句:“她没回家。”
叶桑榆后知后觉,问:“没回家?”
“她家应该往右边。”木蓝回头看她们,“不和我吃饭没关系,你们自己要吃饭,我也走了。”
林映棠和叶桑榆看着木蓝离开,车子也是往左走的。
“她也没回家。”叶桑榆念叨了一句,“你有半夏的定位吧?跟上去看看。”
于是,一辆保时捷,也往左边开去。
半夏的车子一路往鲸鱼岛的方向去了,叶桑榆心生不好的预感,打半夏电话时关机,她拧眉道:“开快点,超速也没办法,我总感觉今天的半夏尤其不对劲。”
一路闯红灯,稍晚了几分钟到达海边。
夜色下的大海,像是一只发怒的猛兽,海浪翻滚,拍打着海岸。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往海里走。
叶桑榆下了车飞奔,边跑边喊半夏。
林映棠刚停好车,听见叶桑榆喊得破了音,她也下车踉跄地往海滩上跑。
冰凉的海水,淹没脚踝,瞬间吸走叶桑榆身上的热量。
叶桑榆边跑边喊,带着一丝哭腔:“半夏!你站住!”
她怎么喊都没阻止半夏绝望的脚步,水已经没过半夏的肩膀,身体和心一样冰冷潮湿。
这一刻,半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往前走,直到生命尽头。
“半夏!”叶桑榆哭喊着,“我的腿抽筋了!”
她的哭声,被浪潮声吞噬,她声嘶力竭地喊:“半夏!救我!”
半夏其实听见了,隐约的呼喊声,随后是呛水的声音。
林映棠几乎要游到叶桑榆身边,但见半夏回头了,她一下子潜入海里。
茫茫海面,挣扎求生的叶桑榆,林映棠是唯一施救的人。
半夏转回身,奋力地往回游,林映棠憋气游到叶桑榆身边,生怕她等不到半夏的救助。
半夏抱住叶桑榆那一刻,她挣扎的手臂,猛地挥打到头部。
大脑轰的一下,半夏有点蒙,身体往下沉,呛水的叶桑榆挣扎得更厉害,人也下沉得更快。
林映棠察觉到不对,立刻从后面先抱住叶桑榆,让她有间隙呼吸。
之后林映棠拼命地扯过半夏,干哑的嗓子嘶吼着,像是一头咆哮的野兽,终于唤醒了她。
半夏立刻重新摆动手臂,甩了甩头上的水,两人一起拖着叶桑榆往岸边游。
浪潮卷着她们冲向海里,她们逆流而上。
最后她们爬上岸,叶桑榆已经没了动静,林映棠骑在半夏身上,握紧的拳头高高地举起,狠狠地地砸在沙滩上。
有水滴落在半夏的脸上,咸涩的,不知是海水,还是林映棠的泪水。
半夏咳嗽着,推开她,指了指旁边的叶桑榆,颤声嘶哑道:“救她。”
叶桑榆头歪着,已然没了呼吸。
第155章
深海, 狂风,黑夜、绝望、死亡……所有的词叠加到一起,几乎让人窒息。
半夏剧烈的咳嗽, 推搡林映棠。
她像是才回过神, 立刻对叶桑榆实施抢救。
心肺复苏, 人工呼吸,能用上的方法都用上了。
她手抖得厉害,内心生出惶恐, 担心盛放的鲜花就此凋落。
叶桑榆歪着脑袋,瘦削的身体随着她按压的动作晃动, 但人始终不见醒来。
林映棠哭喊声像是喑哑的怪兽,绝望、痛苦、无助……人也显得手忙脚乱。
半夏翻她的兜, 咳嗽着说:“手、手机。”
林映棠的手机, 和她的一样,进了水, 无法开机了。
时间越长, 生机越少。
林映棠接连按了几分钟,半夏撞开她,用力按压胸口中间,唇角哆嗦着祈求:“求你,醒过来,我求你, 冬青你快把她送回来, 她不能死, 我求你, 叶桑榆,我会好好活着, 我求你啊啊啊!”
她嘶吼着,哀求着,懊恼着……
“咳!”叶桑榆猛然呛出一口水,接连剧烈地咳嗽,吐出更多的海水。
她不忘抓紧半夏的衣服,死死地攥紧。
林映棠的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半夏泪流满面,紧紧抱住她,哭腔颤抖着说出连日来的第一句话:“你不能死啊。”
谁死她都可以不管,但叶桑榆,是冬青临终时让她保护的人,也是向非晚用生命保护的人。
所以,叶桑榆不能死,她鲜活的生命,承载了厚重的分量。
叶桑榆咳嗽得眼泪横流,精神还有些恍惚,不知是梦是醒,是生是死,只顾断断续续道:“你、你不能死,不能,你、你答应我,答应我啊!”
叶桑榆嗓音嘶哑,脸上泪水混合海水往下淌,漆黑的双眸,像是溺水的精灵,为了保护她险些失去生命。
半夏哭出声来,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开始宣泄,叶桑榆无力地抱着她,林映棠也过来抱着她。
叶桑榆的手指几乎要抠进半夏肉里,生怕一放手,人就没了。
深夜的海边,狂风卷不走的悲伤,被叶桑榆抬手擦去。
她给半夏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哆嗦着说:“我懂你,我理解你,可是这水真得好凉,好难喝,我们再等等,等明年春天,春天水就暖了。”
等春来,或许能等到希望发芽,那样,我们就不用死了。
木蓝赶过来时,三人正哭作一团。
她吓得不轻,连忙要拨打急救电话,叶桑榆摆摆手,半夏牙齿碰撞咯吱吱响,咬牙说:“送医院更快。”
叶桑榆肺部进水,一路上忍不住咳嗽,似乎要把内脏咳出来。
林映棠时不时歪头看她,她还是摆摆手,意思是没事,让她专心开车。
就近送到医院,叶桑榆被推进去检查。
门外三人等着,两个浑身湿漉漉,脸色苍白。
木蓝红着眼,推搡两人:“你们两个,也去检查。”
谁也没动,木蓝忍着惊慌和火气,出去打了个电话,让人送衣服过来。
两人木头似地站在边上,身上的水滴答滴答,地上积了一滩水。
路过的人忍不住都要瞟两眼,有的还会凑到一起嘀咕几句,木蓝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冷声道:“看什么看?”
很快,衣裤送来。
木蓝塞到她们手里,指着前面走廊的洗手间,说:“赶紧去换上。”
她们不约而同看向急诊科的门,木蓝眼睛一瞪,训道:“看什么看?还不去?等都病倒了,可我一个人折腾是不是?”
她推搡林映棠:“你,带着半夏快去。”
继而她又给了半夏一拳:“还有你,等完事的,我跟你好好聊聊。”
两人都被她推搡着往前走,边走边回头,木蓝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盯着她们。
一人一个隔间,窸窸窣窣换衣服。
林映棠先一步出来,听里面有一会没动静。
她站在台阶上,听不见任何声响,林映棠扳着门板跃身轻轻一跳,半夏双手掩面正在无声地哭。
林映棠抿着唇,默默走到旁边的盥洗台,洗手,洗脸。
镜子里的她,眼睛红肿,上次哭成这样还是冬青去世的时候。
冬青,两个字,像是小小的开关,刺得她心尖痛,泪水涌进眼眶。
她埋头洗脸,把泪水洗去,但心底的悲伤,只能靠时间冲淡。
半夏低头从隔间出来,简单洗过之后,和林映棠一前一后拎着袋子回到急诊室。
叶桑榆暂无大碍,手臂的纱布重新包扎过。